章柳根本睡不著,一夜無眠,早晨起來,大妹章秀、二妹章芳也先後醒了,大妹章秀從硬座底下鑽出來,打著哈氣揉著眼睛,章柳一手抱著章雅一手從行李裡扯出一條舊毛巾,道:“大妹啊,拉著妹妹去洗漱了。”章秀揉著眼睛,聽話的拉著章芳跟在章柳身後一起朝著火車上的洗漱區走去。可能是因為時間還早,洗漱區沒什麼人,章柳想把章雅交給章秀抱一會兒,可是剛一歲大的章雅一離開章柳的懷抱就開始哭,章柳知道這也許是因為他的身上的氣息比較乾淨的緣故,因為經過奪胎換骨後的章柳的身體裡,很多穢物被清除了,這些常人是感覺不太出來的,頂多隻會覺得這個人皮膚變好了,氣色變好了,似乎還長高了,比如村委會裡麵的那位大媽就覺得章柳似乎幾天不見就長個子了,腿似乎一下子拉長了,這差不多就是成人的感覺。所謂的成年人常常會惑於自己的視覺,通常都會給自己看到的畫麵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孩子還在長個子的時候,一天一個樣也不奇怪。人總是難以接受自己不理解的怪事,總是會習慣性的試圖把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哪怕隻是表麵的合理化。但是嬰兒卻不同,越是小的孩子越受世界上雜七雜八的汙染越少,也越容易有最本質的感受,所以章雅能夠感覺出來現在抱著他的“章柳”的與眾不同,能夠感覺出章柳的氣息的純淨,所以在章柳懷裡時,章雅就很安靜,幾乎不怎麼哭鬨,而一離開章柳的懷裡,就立刻開始哭號了。歎了口氣,章柳明白這其中要隘,隻得又把章雅抱回懷裡,然後把那條舊毛巾遞給大妹章秀道:“大妹妹啊,幫小妹妹擦臉漱口啊。”章秀很乖,平時在家裡她也是經常幫忙做家務乾活的,所以接過毛巾乖乖的看著章柳伸手擰開水龍頭然後滿是好奇的道:“哥,這個東西能夠出水啊!”章柳家裡窮,他們整個村子都窮,又處在山溝溝裡,接自來水的成本太高,現在村子裡大多還是用老式的水井取水,章柳家也不例外,所以這算是章秀第一次見到水龍頭,自然滿是好奇。章柳轉身拿著那個白瓷杯去倒熱水衝泡玉米麵,家裡沒什麼吃的,從錢州到帝都要兩夜一天,囊中羞澀,沒錢買吃的,章柳就想出了個法子,在家把玉米麵炒熟,弄成像炒麵那樣的東西帶著。章柳一手抱著章雅,一手控製端著杯子,聽到章秀的話,解釋道:“那是水龍頭,你把毛巾弄濕了,毛巾不要沾到下麵的盆子,盆子不乾淨。”章秀聽話的點了點頭,用還沒長成的握著毛巾放在水龍頭下麵吧毛巾弄濕,章秀的力氣還很小,加上在家裡都是用盆子盛了水弄濕毛巾,所以手就抖抖的,花了很長時間都沒弄好。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有人起床來洗簌了,有一個身形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走到洗簌區,打著哈氣去擰水龍頭,卻發現旁邊的這個龍頭不出水,等著在出水的水龍頭下洗毛巾的章秀,但許久都沒見章秀弄完,就不耐煩的一把拎著章秀衣領把瘦瘦小小的章秀半拎著一把扔開,吼道:“彆耽誤彆人時間。”章秀一個跌列向後摔了過去,幸好沒撞到什麼,踉蹌了幾步就站穩了,但是畢竟年紀小,握著手裡的毛巾忍不住的眼圈開始泛紅,然後開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淚,章芳年紀更小些,直接就被嚇哭了。章柳聽到哭聲,急忙轉身走回來,正看到那個虛胖的男人對著大哭的章芳怒吼道:“哭什麼哭!”這時,也過來排隊等洗簌的章柳他們座位對麵的女人把哭泣的章秀和章芳拉到自己身後,生氣的指著那個罵人的虛胖男子道:“乾什麼!衝孩子吼什麼?你插隊你還好意思衝孩子動手?”那胖男人聽到女人衝她喊,轉頭擄袖子握著拳頭揮舞,道:“操/你/馬,關你屁事!在這裡瞎bb!”“不關她的事,關我的事。”很乾淨的聲音傳來,虛胖的男人不自覺的朝著聲音來處望去,卻看見一個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另一隻手端著一個白瓷杯的男孩,個子高高的,腿長長的,杏眼峨眉,皮膚很白很乾淨,打眼一看就覺得像有自帶柔光一樣,很漂亮。男孩端著白瓷杯,一對眸子很清亮,看著這個胖男人,說:“不關她的事情,關我的事,你動手的是我妹妹。”男孩並不壯碩,相反還帶著點兒青春期少年人的單薄,也許正是這份單薄讓胖子有了幾分底氣,也有可能是起床來洗漱的乘客越來越多,圍觀的乘客越來越多,讓胖子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一臉蠻橫囂張的揮著手臂道:“你他媽的乾嘛?”章柳看著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很臟,不是說這個男人沒洗澡有惡臭之類的,不是,但是這個男人周身圍繞的穢氣,這個男人呼吸裡揮舞移動間那清晰可見的汙穢之氣從他身體竄出來又鑽回去,鑽回去帶出更多汙穢之氣又竄出來,這胖男人的身體簡直就像一個移動的穢物收集站。章柳覺得很厭惡,就像眼前有一坨移動的馬桶還在不斷的劇烈晃動似乎隨時會把自己裝著的祥瑞飛濺出來的感覺,這讓章柳不自覺的頭微微向後仰,下意識的想離這個男人遠一點,但是他的這種微微回避的態度卻讓對麵那個囂張叫囂的男人以為他怕了,更是囂張的拍起洗漱台道:“馬b,你他馬的小雜種,你他馬的給老子過來,你當老子好惹的。”這叫囂讓坐章柳對麵的女人更憤怒了,道:“你有臉沒臉?自己插隊搶小孩子的位子,和小孩子動手,這還有理啦!老公,叫乘警!欺負小孩還擺囂張。”女人身後看到似乎這邊有些吵鬨聲就從座位上離開過來的男人聽到女人這話,有些皺眉,道:“多大點兒事兒,叫什麼乘警。”旁邊陸陸續續堵了不少端著杯子和毛巾來洗漱的乘客,此時也不耐煩的起哄道:“有完沒完啊?彆耽誤大家時間。”“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去一邊解決,我們還要洗臉刷牙呢。”“彆害事兒行不行,大家都等著呢。”那胖男人聽到這話,更囂張了,冷哼一聲,指著章柳的鼻子罵道:“小兔崽子,彆惹老子聽到沒?惹急了老子,我他媽的廢了你。”這話叫囂的聲音很大,章柳懷裡的章雅被嚇哭了,嬰兒的哭聲有些尖厲,很刺耳。章柳看著這那胖男人,沒說話,卻是走到那個擋在他兩個妹妹身前的女人旁邊,拍了拍懷裡哭泣的章雅,說:“大姐,幫我抱下。”那女人接過苦的一抽一抽的章雅,說:“小夥子,你乾……”女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章柳脫了身上穿的那件很是破舊的運動服的外衣,包住了手掌,然後走上前兩步一把拍在那個胖男人身上。那個胖男人覺得自己“吵贏了”,很是得意洋洋的撥開圍著的乘客想要離開,卻被人拍在肩膀上,正不耐的一甩肩膀道:“乾嘛?”卻被人一個大力拽著轉了身,然後胖男人就對上了一對很是清亮的眸子,那對眸子很乾淨,但是卻有些彆樣的幽深冷意蘊蔭其中,那眸子的主人一把掐住胖男人的脖子,直接把這個男人按在牆壁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章柳把這個少說一百五十斤以上的男人掐著脖子沿著牆壁支起來,看著呼吸困難開始翻白眼的胖男人,章柳的神情很平靜,情緒沒有半分波動,好像和在廚房做飯收拾房間做家務一樣坦然自若,說:“你能不能費了我,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就能廢了你。”旁邊替章柳抱著章雅的那位大姐看到這一幕,有些害怕了,上去拉了拉章柳的胳膊,說:“小夥子,行了,再鬨要出人命了。”章柳鬆手,那個胖男人像一灘爛泥一樣摔在地上,捂著脖子不斷的喘息咳嗦。也許是被章柳這個看上去並不魁梧甚至有些單薄的年輕人能夠把這個胖子像拎小雞一樣的掐著玩的舉動給嚇到了,圍觀的乘客,剛剛還在起哄說“彆害事兒”的乘客,都安靜了,一句話都不說了,洗漱車廂裡之有章雅尖厲的哭泣聲還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