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1 / 1)

跨界演員 北南 1881 字 2個月前

陸文低了低頭, 驅使自己清空無關的想法,再度抬首時專注地看向鏡頭。所有人噤聲等待導演的指令, 整座舊廠房似乎靜得能聽見灰塵飛舞。曾震點了一段戲,場景是火車站洗手間, 男主盜竊後走進來, 遇見停職回老家的便衣警察, 兩個人憑借敏感的直覺無聲交鋒。陸文鬆弛身體的每一寸肌群, 塌肩彎腰做出洗手的姿勢, 抬眼照鏡子, 得手後的目光透出淩厲和輕佻。陡地, 眼珠兒朝一旁斜了斜, 他看見了走來的“便衣”。低頭繼續洗手, 舒展的手背漸漸鼓起青筋, 沿著小臂肌肉繃成流暢的線條。陸文利用軀體詮釋緊張,而神情庸常坦然, 一收一放形成的狀態矛盾又和諧。直起身, 他甩甩手, 再次抬頭照鏡子。正前方,曾震盯著監視器, 說:“停, 來車廂裡那段。”驟然中斷,但沒評價好與壞,現場流動著一股無聲的壓力。陸文鼻吸口呼地換了換氣,儘快進入另一種情境。臥鋪車廂, 男主和便衣的床位麵對麵,一起吃泡麵喝啤酒,男主微醺地聊到家鄉、老父、青梅竹馬,最終失控地哭了一場。戲中戲很難演,因為男主是故意哭給便衣看的。陸文脫下外套扔水泥地上,曲起一條腿坐下,像坐在火車下鋪。酒嗝、擤鼻子,激動時噴出的口沫……陸文先變成男主,再變成男主偽裝的平凡旅客,徹底拋棄形象流一場虛假的眼淚。台詞說完,他用袖子蹭了一把,側目看向窗外。眼角又落下一滴溫熱,最後這一滴是真的。陸文很會哭,葉杉那種痛苦地哭,葉小武倔強地哭,《是非窩》裡憤懣地哭,這一場真真假假的哭戲又是新的體驗。曾震喊了“停”,試鏡結束。陸文拎著沾滿土的外套爬起來,不清楚試鏡用了多長時間,大概一刻鐘?沒立即出戲,站在原地還有點蒙。孫小劍過來扶了他一下,一起朝鏡頭走去。隔著桌麵,他離曾震僅僅一米的距離,能看清對方眼尾的紋路和下巴處的胡渣。曾震戴了眼鏡,從鏡片後投來一眼,在陸文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接下來要回去等通知,孫小劍和劇組溝通好,臨走,沒敢問曾震,問了一位副導演:“時間比較緊,陸文的表現還成吧?”副導演說“不錯”,語氣不像敷衍。陸文兜上棒球帽走出影棚,在陽光下後知後覺地放鬆下來,他嫌棄地把外套塞進垃圾桶,說:“早知道穿件舊的來。”孫小劍罵了句“敗家子”,問:“你自我感覺怎麼樣?”“還行吧。”陸文評價道,“談不上滿意或遺憾,比較平和。”孫小劍擔心地說:“不會砸了吧?我感覺你演得挺好啊?”陸文白他一眼:“你懂個屁,這叫平常心。”瞿燕庭以前教過他,好演員就像一杯白水,每個角色是投入水中的佐料,變成不同顏色和味道,之後沉澱又恢複成一杯白水。上了商務車,陸文從包裡抽出一份采訪稿,今天再做一個采訪就可以收工了。車頭緩緩打彎調轉,他問:“對了,劇組多久給結果?”“三兩天吧。”孫小劍回答,“據說已經試過好幾茬了,你這是最後一波。”陸文抖了抖手裡的稿件,不經意瞥向窗外,看見有個人迎麵從車旁走了過去。他拽孫小劍,說:“哎,你看那人。”孫小劍推推眼鏡:“你認識啊……嗯?貌似有點眼熟?”陸文有同感:“我也覺得在哪見過。”他在腦海裡搜尋,可是每天見的工作人員太多了,一時三刻記不起來,孫小劍提醒道:“淨琢磨沒用的,趕緊看稿子!”下午結束采訪,陸文回公司開上自己的車,阮風前兩天飛橫店開工了,林榭園終於有了它一席之地。半路買了點零食,陸文走安全通道爬上九樓,掏出瞿燕庭賜予的鑰匙。其實是他主動要的,阮風有,那他也要有。瞿燕庭待在書房,聽見動靜沒挪窩,不多時陸文洗完手探頭進來,問:“作家,搞創作呢?”瞿燕庭將頁麵最小化,應了一聲。陸文敏銳地察覺,衝進來說:“你是不是關了?乾嗎啊,又搜索什麼呢,還是在看片兒啊?”“沒有……”瞿燕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陸文繞到桌後,確認電腦上隻有一份劇本文檔打開著,嘟囔道:“那你緊張什麼,還以為你背著我看什麼好東西。”瞿燕庭失笑:“我改劇本呢,你累不累啊,去休息會兒吧。”陸文說:“我陪你吧。”主要是他怕無聊,雙手托住瞿燕庭的腋下,把人抱離椅麵,自己坐進去岔開腿將瞿燕庭放在身前。一陣失重的感覺,瞿燕庭回神時已經被搶了位子,無奈道:“你彆陪我,有人盯著我寫不出來。”“那說明你缺乏定力,”陸文說,“那叫什麼來著,紅袖添香在側。”瞿燕庭擰他大腿,可惜太結實擰不動,氣道:“你還紅袖添香……你乾脆紅顏禍水算了。”陸文傾身挨住瞿燕庭凸起的肩胛,大手環在對方的腹部暖手,說:“哎呀,你快改吧,要不然我上陽台澆花去。”花都死一半了,瞿燕庭不敢再吭聲,點開劇本繼續修改,雙手支棱在鍵盤上方攥了攥,遲遲沒有敲下一字。陸文歪著頭,下巴擱在瞿燕庭肩膀上,逐漸看清這段戲的內容,怪不得不自在,原來是一場床/戲。這場戲在《藏身》的後半部分,情感和視覺表達都很濃重,瞿燕庭撫上鍵盤,不算快地打下一句露骨的台詞。陸文本來隻想纏著對方,此刻認真地盯著屏幕,問:“孟春台是男主嗎?”“嗯。”瞿燕庭修改了一處用詞,感覺貼在腹間的手掐緊了他,明顯的一聲,他聽見陸文吞咽了一口唾沫。“陳碧芝是女主麼?”陸文又開口,“她……好辣啊。”瞿燕庭沒有回答,繼續往下修改,這個故事女性的戲份不太多,但很重要。改完開頭幾句,真正進入這場床戲,他抿住了嘴唇。肩膀吃痛,陸文突然啃住他,磨著他的棉t和皮肉咕噥:“她太奔放了吧。”“操,孟春台有點東西。”“真你媽生猛。”“媽的,怎麼這麼臟啊。”肩部被唇舌洇濕一小塊,熱熱的,瞿燕庭的雙臂漫上一絲酸麻。倏地,陸文不知是膩味了,還是臊得慌,把臉埋在他頸和背的銜接處。陸文悶聲道:“瞿燕庭,原來你寫的本子這麼野。”“……”瞿燕庭分不出是誇是貶,解釋道,“因為陳碧芝是一個妓/女。”陸文抬起頭:“孟春台在嫖啊?”本質上來說,是,但在情感上又不單純如此,瞿燕庭還沒糾結出準確的形容,陸文催促道:“你接著改啊,爽、爽完了還有一段呢。”這一段是純台詞對話,直白,粗糙,瞿燕庭敲下一個“哥”字,是陳碧芝對孟春台戲謔又嫵媚的稱呼。身後,陸文應景地說:“哥,這能播嗎?”瞿燕庭不堪其擾:“能。”陸文不信:“你彆蒙我啊。”瞿燕庭說:“要看怎麼拍了,但首先要寫到位,讓導演明白這場戲的各個度,他才能做最恰當的調整。”整段戲改完,陸文來來回回品讀了三四遍,道:“《第一個夜晚》裡麵寫個吻戲就三兩行,現在正經床戲都駕輕就熟,嘖嘖嘖。”瞿燕庭合住電腦:“……你嘖個屁。”陸文說:“我誇你進步大!”天黑得越來越晚,晚飯後夜幕才遲緩地降落下來,陸文又吃了點零食,有些撐,瞿燕庭陪他去湖邊散步。沿湖有半圈木道,年頭久了踩上去咯吱響,幾米一個小彩燈隻能依稀照出個人影,陸文便寬心地搭著瞿燕庭的肩。走累了在秋千椅上歇腳,湖麵夜風徐徐,旁邊一棵開滿花的桃樹不斷飄落花瓣。陸文接住一朵,聞了聞,捏著花萼搔弄瞿燕庭的手心。背後的小廣場有阿姨在跳舞,右邊碼頭小孩子們在打鬨,麵前有一對對夫妻遛彎經過,陸文隱在一方黑暗裡抓住瞿燕庭的手,叫了一聲。待瞿燕庭微微扭臉,他吻在對方的唇角。“唔。”寫完火辣劇本的瞿燕庭,此刻清純地閉上了眼睛。他們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夜深周圍逐漸沒了人影,陸文摸出手機看時間,不小心點開一條熱門推送。九點多的娛樂頭條,曾震和靳岩予一同現身某家餐廳,偷拍的圖片有些模糊,但陸文辨認出曾震沒換衣服,估計是忙完赴的約。他突然記起來了,影棚外眼熟的那個人在錄真人秀時見過,是靳岩予的助理。他把新聞給瞿燕庭看,說:“你老師和靳傻子,好像是第一次被拍到。”瞿燕庭的神情被夜色遮蔽,淡淡地說:“我以為他們已經結束了。”“靳岩予搞出風波也沒被拋棄,看來曾震還挺喜歡他?”陸文分析了一句,“靠,那我跟他有過節,曾震怎麼會選我啊?”瞿燕庭隨口說:“不知道。”陸文摁滅手機:“完了,他肯定是找曾震吹枕邊風,讓我落選。”瞿燕庭:“有可能吧。”“看來不用等結果了。”陸文鬱悶地說,“難怪你不想我去試鏡,我把這茬給忘了,不過——”瞿燕庭說:“不過什麼?”陸文想問那句“《藏身》絕不會是下一個《影人》”是什麼意思,《影人》拿了獎,同期票房第一,為什麼《藏身》絕不是下一個?但他偷聽了瞿燕庭講電話,不太地道,便暫時吞回後半句,說:“沒什麼……挺晚了,咱們也回家吧。”瞿燕庭坐得腿麻,在不平整的木道上趔趄了一步,剛站穩,陸文擋在他身前半蹲下去。他趴上那片寬闊的背,身體一輕緊抱住陸文的肩膀。兩個人的重量壓得木道更響,瞿燕庭偏頭問:“選不上的話,失落嗎?”陸文回答:“有點,我用心準備了,感覺演得也不錯。”他摩挲掌中的大腿,“沒事,選不上就算了,我等著試下一個。”瞿燕庭說:“下一個是哪個?”陸文笑道:“你找到中意的導演後推薦我一下,我去試孟春台。”瞿燕庭模仿他:“靠,我是你的pn b啊,美得你。”“我不美,你會拿我當靈感嗎?”陸文掂了掂,“彆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床/戲動作,不是照著我的習慣寫的嗎?”“我……”瞿燕庭小聲,“我又沒辦法參考彆人的。”陸文說:“你是文曲星,我就是你的繆斯!”瞿燕庭道:“你是我的謬誤。”沉默地拐了個彎,月色皎潔,陸文沉了沉音調:“哎,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拍《藏身》,不考慮其他任何因素,想麼?”背上安靜許久,瞿燕庭才回答:“我恐怕沒有勇氣,十多年消磨掉太多東西了,知識、技巧、審美、風格……”他慢慢地說著,比喻道:“一個十多年不拿刀的廚師,還能做出好味道嗎?”“不一定啊。”陸文反駁,“我當了快三十年的處男,第一次不也很厲害嗎?”瞿燕庭狠捶他一拳:“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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