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蕭台山下一路上隻要經過驛站小夜便換乘馬車。一個月後兩人到了燕都。小夜覺得身上靈石不夠用,便跟秦列商量著去元市裡賣一些靈水,換些靈石回來。沒想秦列直接將自己的儲物袋遞給她:“你要買的不都買了?我這裡還有些,應該夠了。”“不是啦,”小夜撓了撓臉蛋,扭扭捏捏的說道:“那個,我們要離開大夏還有好遠的路程,去了澤國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多帶些錢總沒壞處嘛。”秦列看了她半響,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便沒再說話,直接往燕都城裡去了,小夜則歡快的跟了上去。燕都城裡依舊熱鬨如昔,隻是元市那邊守衛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許多,拍賣場那邊管理的十分嚴格,小夜不便露麵,就讓秦列出麵將她煉器餘下的數十瓶靈水拿去拍賣,換了數百塊中品靈石。小夜轉身到外麵買了幾顆八品的草藥種子和一些顏色各異的高級的布匹,然後拉著秦列跑到燕都最好的酒樓去吃飯。燕都帝城,自然是車馬喧嘩人流如潮,最好的酒樓雖然占地百丈卻仍然是人滿為患。那些雕梁畫棟金壁玉廊那些鶯歌燕舞酒肉聲色無不叫人嗟歎,小夜好不容易在大廳裡找了個位置,點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雞鴨魚肉,一個人吃的好不開心。秦列對吃沒多大興趣,隻吃了點,嘗了壺燕都的雲釀,便看著小夜吃。見她如今打扮的堪叫靜女其姝,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挽著袖子胡吃海喝,眼裡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這女人逃命竟都能這樣的快活。她倒是看得開,若是在以前,他肯定認為她頭腦簡單不思考問題,現在卻不再這麼看,她對彆人的事情很容易掛懷,對自己的事情倒一向看得開,她可以為靈劍門的師尊感傷,可以為他放棄性命,亦可以為他去報複李長秋,然而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卻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樣子。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不知怎麼的,現在竟然有意無意喜歡琢磨起她的想法的來,秦列收回目光,轉而去看正廳高台上吹拉彈唱的戲班子,轉頭的時候,卻發現附近一圈人都有意無意的盯著他們看著,男人畏畏縮縮女人指指點點。很是怪異,不過真人耳力是極好的,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雖然他們如今的打扮在燕都算是平常,但是兩人的樣貌還是有足夠的吸引力,特彆是小夜還一副長袖高挽赤膊大吃大喝的樣子,簡直是無視禮教傷風敗俗啊,一圈子人都在議論著這是哪個王公貴胃家教出來的閨女,一定要搞個清楚明白,私下裡可以作為把柄,朝堂上可以彈劾報複,士族聯姻上一定避而遠之。秦列真是無奈,帝都不好生事,隻好拉著小夜就走了。“哎?我還沒吃完呢!”“去澤國再吃。”小夜意猶未儘的被秦列拖了出去,原本就鬱悶不已,一出去他還買了個紫紗帷冒強製性的給她罩上了,更是煩悶,又不敢說秦列什麼,隻好一路憋屈的出了燕都,禦劍東行。現在有四級飛劍,速度比以前快的多,不消幾天就穿越千裡到了靈劍門。遠遠看到那座獨自屹立在平原之上的蕭台山的時候。小夜心中興奮不已,平時想起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眼睛看到,卻猶然升起一陣熱切的懷戀來。這裡是他們最初的落腳之處,雖然隻呆了短短一年,卻是那樣的難以忘懷,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竟都是那樣的親切,在記憶中,這裡的日子,是來上雲之後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一想到要見到師尊大師兄還有那些搞笑又熟悉的人們,就覺得很是激動。“哎!咱們就這樣去拜見師尊啊?”小夜拉了拉秦列的袖子,一臉喜形於色的說道。秦列將飛劍停在半空,回頭問:“那怎樣去?”小夜低頭理著身上的衣物,“趕了這麼多天的路,臟兮兮的,好歹也要整潔一點嘛是不是?”“你以前不是一直這樣?”這一次竟然搞的這麼隆重,又不是回娘家。“以前是以前,都過這麼多年了,又不是小孩了。”小夜又拉住秦列的手臂,抬頭睜著大眼望著他:“不能讓師尊還有大師兄瞧著咱們一點變化都沒有吧?咱們先去後山洗個澡去。”她現在變化已經夠巨大了,再說真人築基之後,身上雜質去儘,身體自然而然的有層薄薄的靈氣保護,隨身衣物也不易染上灰塵,其實也沒必要非要去洗澡,但是秦列看她又擺出那種巴巴的一臉期待的樣子,隻好陪她去了。後山的深幽寂靜水氣氤氳依舊那麼熟悉,還有這一幅小夜趴在潭邊泡澡,秦列背坐在一邊烤野味的情景。也是如此的叫人懷念。這一切仿佛隻是發生在昨天,卻已是隔去數年。小夜捧起水裡的浮花,竟然有些感歎,彈指紅顏,韶華白首,這些詞好像在昨日都還離她很遙遠,現在卻已經感覺到裡麵包含著的無奈之情,無怪乎這麼多人想要長生不死,其中未必儘是貪生怕死的人,或許更多的,是舍不下這紅塵一世浮華吧。轉頭看秦列,現在這樣的時光,對他來說是不是也是幸福的呢?她從沒想過,這個冷淡桀驁的男人在生死關頭,會為了她放棄生命,而表麵上卻從來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是不是,他也在隱隱擔心什麼?如果再一轉眼,百年之後,她沒有結丹也沒有結嬰,他一個人活著,會不會孤單?這樣美好的記憶。會不會成為一種負擔?以前總以為人生得意須儘歡的日子才是最暢快最灑脫的活法,現在卻發現這種活法,卻是隻顧了自己,沒有考慮到他。不是說喜歡一個人就是要讓他開心嗎?現在越是開心的記憶,在以後,或許會成為最深沉的傷,她忍心讓他帶著這樣的傷痛獨活千年?生儘歡,未必就死無憾。無聲的歎了口氣,這是怎麼了?以前一心隻想簡單快活的她竟然也會思考這種問題,難道人未老,心已開始滄桑?她以為自己以前已經的看的足夠透徹。卻不知,有些事,好懂,做起來卻這麼難。“怎麼了?”秦列聽到她歎息,回頭問了聲。“沒什麼。”小夜扔掉手中的花瓣,笑道:“隨便感歎一下,你知道女人總是比較喜歡傷春悲秋的嘛。”秦列頓時啞然失笑,好像她剛剛講了個笑話,雖然這女人換了身打扮,但是以前那種神經大條癡癡呆呆的樣子已經根深蒂固,誰能想得到那樣的女人也會傷春悲秋?“笑什麼?”小夜瞪了他一眼,兩手扒在潭邊的草地上,支著下巴,“哎,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一件事?隻要你有的,我想要什麼都可以的那件。”“嗯。”秦列應了聲,“你想到要什麼了?”“想到了。”小夜彎起嘴角笑的很是得瑟。“要什麼?”秦列問。“嗯……”小夜略為思索了下:“要是,要是我沒有辦法結丹,你就……忘了我。”秦列頓時皺起眉,背過身去,沒再說話。“哎?”小夜叫了聲,然後嘟噥著嘴鬱鬱的瞪著他的背影。過了會兒,才聽秦列問了聲:“為什麼?”“因為我自私嘛。”小夜很坦誠的說道,然後開始發揚她的一貫無恥作風:“你看你這麼喜歡我,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要怎麼辦啊?為了免得你以後傷心,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一起,但是你知道我離不開你的嘛,唉,真是難辦,為了我自己過的快活,所以隻好委屈你一下了,不過要是你以後能把我忘了,也就不委屈了是不是?你看我多為你著想。”說完小夜嘻嘻笑著看秦列,“你說我是不是很好?”誰知秦列什麼話都沒說,忽然將手裡的野味往火裡一扔。霍的起身走到潭邊,蹲下來一把掐住小夜下顎,咬牙切齒的說道:“死女人,你再說一次試試!”“我……”小夜被他嚇了一跳,睜著大眼望著他,含糊不清的叫道:“你這沒良心的男人!我這麼為你著想,你還,你還……放手!”她叫的越兄秦列掐的越緊,手上用力,不由的就將小夜緩緩從水裡提了起來,看他臉上那沉得不能再沉的神色,似是已經快要克製不住想要將她捏死的衝動。“啊!下巴要掉了啦,放手你……沒穿衣服哎,你不要老是這麼下流行不行?”小夜雙手抱胸,憤慨的說道,望著秦列的眼神卻沒有怒意,反而隱隱藏著一絲感傷。秦列怔了怔,忽然鬆手將小夜推到水裡,“穿上衣服走!”然後他站起來,轉過身去,站在水潭邊等她。“真是粗魯……”小夜咕噥著抱怨,卻是很聽話的爬起來,八灺裡穿衣服去了。仔仔細細的整理了一番,出來看到秦列仍然站在那裡一動未動。這人生起氣來真是可怕的很,隻是小夜平時從來不買他的帳,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他是小心眼的男人,其實她知道他很大度,不會跟她計較那些小事,不過這次是真的發火了……小夜諾諾的挪過去,側頭看了看秦列,整個一黑臉包公,她隻好扯住他的袖子,討好的說道:“你真是小氣,我隻是隨便說說啦,以後不說了還不成?……走吧。”雖然她覺得她也沒說錯,但是最終還得來哄他,這就是命呀,誰叫她喜歡上這麼一個暴徒呢?其實對於一個肯為自己放棄性命的男人,何必計較誰對誰錯?人之所以抱怨歡樂太少,隻是因為計較太多。秦列側頭來看了她一眼,才取出飛劍來,兩人往蕭台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