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禍兮福兮清晨,薄曦。緩緩散去的輕霧粘濕了離人的衣衫。點點濕痕,仿若印在身上不舍的愁緒。回看一眼,獨山蕭台,屹立在淡淡的晨光中,卻失去了往日的蔥勁,徒顯出一種蒼涼。從來到,到離開,一年光陰彈指即逝。當初隻是為了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活下去而來,現在卻也是為了能活下去而離開。隻是從這個相同的目的中,小夜卻已然明白,人,不能僅僅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還要能不任人魚肉。還要能,不這樣毫無目標的飄零。“唉……”山峰之巔,臨崖而立的青衣老者索然歎息了一聲:“就這樣讓他們走了麼?”“不必惋惜,”帶著病容的靈劍門掌門師尊幽幽的凝視崖外遠處:“淺淵怎留得蛟龍,遲早都會有這一日的……”最後遠望一眼,伴著晨曦目送那兩人漸漸遠去。“喂!你走那麼快做什麼?”小夜回過頭,看到秦列已經走出老遠,一邊叫著一邊快速的追了上去。蔥蘢的林間,秦列將他的那柄飛劍扛在肩上。健步帶風,走的似乎毫不留戀,從山上一路下來,他甚至沒有回頭看過一眼,跟小夜的期期艾艾完全不同,直讓小夜覺得昨晚看到的那個用沉重的聲音說‘好’的那個人,不是秦列。“你怎麼能夠走的這麼歡快?”小夜小跑著趕到秦列前麵,側頭質問的看著秦列。“要不然我應該怎樣?”秦列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反問了一句。“至少,你也應該表現出一點點的舍不得或者什麼的吧?”好歹人家收留了你一年,還對你那麼好,你總要有點感恩戴德之心吧。“是在表演?”秦列淡然的瞥了她一眼,毫無情緒的說道。“你……”小夜一時語塞,他這哪裡像是被人家逐出師門的樣子,簡直像是巴不得如此,小夜略帶悻然的停在原地,看秦列走遠,又追上去:“既然這麼歡快,那你怎麼不用飛劍,要用走的?”秦列沒有理她,徑直走著,步履矯捷,一如來時。小夜在背後斜瞥了他一眼,“我們現在去哪?”秦列依舊沒有回答。小夜不死心,繼續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你說呢?”“我知道還問你呀?”“既然不知道,那你怎麼不留在山上?”秦列停下來,側身問。那李長秋隻是針對他而已,或者跟本就還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秦列請掌門師尊讓小夜留在師門,原本他們已經答應,誰知她死活還是跟來了。“我,”小夜瞥了瞥嘴,這家夥竟然想撇下她一個人走掉,該死,“我啊,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沒人照顧。”“哦?”秦列破天荒的吐了個反問語氣詞,令小夜一陣難堪,好像自始至終秦列是沒怎麼受過她的關照,相反倒是她像個拖油瓶似的扒著他不放。但是沒辦法啊,介於他們這種‘特殊’的關係,又在這上雲度過了一年,還一同經曆過很多‘難忘’的事情,如今小夜已經把他認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那好,”秦列揚起他那好看的眉梢,“你說我們接下來怎麼辦,聽你的。”小夜愣了愣,訝異的看著秦列,而秦列臉上絲毫不帶玩笑的神色。好似很認真,不過這家夥是不是開玩笑向來無法從表情上看出來,若不是他有時會露出憤怒,而且長的這般俊,她早就將他歸入金剛那種‘麵癱’的行列了。她抓了抓臉蛋兒,試探的說道:“種地?”秦列眉梢稍稍動了動,但是麵上依舊沒啥表示。“行商?”秦列依舊沒說話,一手扛著劍,斜著身體看著她。小夜又想了想,歪頭細細看著他的眼睛:“竹林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仍平生?”終於,秦列抬起手臂,張開五指插進一頭短發裡,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來。雖然他這個淡淡笑意味繁多,但是顯現在這張臉上,絕對是足以蠱惑人心的,小夜望著他,一時間呆了,悠悠離愁,就在這一種奇異的對視間,化作烏有。隻是片刻,秦列又收斂了神色,轉身繼續走。直到望著他走出老遠,小夜才回過神來,一路小跑著追上去,“到底去哪兒嘛,你倒是告訴我啊。”就這樣一個唧唧哇哇一個默不作聲的走到了小河村。過了貫穿小河村的青石路,再走過竹林間的那座小石橋,便是他們初到上雲的那片草地。秦列四處看了看。將飛劍x入土裡,大有在這兒停頓休息了意思。“來這兒做什麼?”小夜在他身邊坐下,十分不解的問。“等。”等?等什麼?小夜疑惑不解的看著他,而秦列已經就勢往草地上一躺,枕著雙臂翹起腿,悠然的看向碧藍的天空。小夜在他身邊坐下來,用眼神詢問了半天未果,於是就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到底等什麼?”“等掌門所說的好事。”秦列被她問的有些不耐煩,終於明確的答了一句還附帶側眼看了她一眼,他實在有些費解這個女人怎麼有時候精的跟兔子一樣,有時候卻又遲鈍如斯。或許是不停的追問他比較有意思?“你還真是實在。”小夜也略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秦列神色略為奇異的看著她,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這個女人果然就是覺得煩著他比較有意思。“你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呢?難怪走的那麼歡快!”小夜越說越坦白,乾脆大膽的數落起他來,“原來就是奔著這好事來的?”“你覺得,我應該如何?”秦列側過頭,又用哪種絲毫不帶玩笑的神情問她。小夜微微向後傾了傾身體,對他這副某樣有所防備,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隻要他這樣一臉認真的開始反問你,就是等著看你出糗了。不過想想也是,總不能叫他哭爹喊娘的賴在靈劍門。然後連帶著一群門人都跟著遭殃,最後一同滅頂吧?但是,瞧秦列現在這副悠然的德行,實在是有點那啥啥吧?任誰看了會不覺得他無情無義?“就算沒有其他的辦法,你也不應該表現的這麼‘歡樂’吧?”你這太不厚道了,小夜有所歧異的看著他:“至少,那個李長秋將掌門師尊傷成那個樣子,我們雖然什麼也做不了,但是至少應該憤怒一下吧?”秦列轉過頭去,看向空闊的天際,“沒有實力的人。沒有資格憤怒。”他的語氣淡淡的,說的輕描淡寫,但卻有一股冷冷的寒意,小夜聽得心中一驚,忽然愣住,見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天空的目光變得幽暗深邃而隱晦難懂,複雜中卻又有一股能夠穿透一切的純粹。好多次小夜都以為自己了解了他而竊喜過,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她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沉悶寡言如他,冷漠淡然如他,爭強好鬥如他,暴虐狂妄如他,而此時,淡定隱忍也如他……實在是,有一點複雜的可怕。這真的是跟她一同從地球那個和平的藍色星球來的生物?表示質疑。小夜也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了他半天,見他又開始悠然的看風景,便輕輕的籲了口氣,伸直了腿雙手撐在草地上,仰頭看天。忽然想起,她剛剛在上雲睜開眼的那天,好似也是這副情景。同樣的草地,同樣的池塘,同樣的天空,同樣的輕風,同樣是她和秦列兩個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這個原點。然而,這一切,又似乎將要從這個原點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而這一切,乃至於這個原點,卻都是因為一條莫名的項鏈開始的,小夜又將那條項鏈掛在脖子上,一如初來的時候那般,捧在手心裡看著。至今為止還沒弄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反而卻意外的找到了一顆遺落的石頭……小夜看著這項鏈,覺得一陣揪心,那感覺就好似你握著一個什麼巨大的秘密,然而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甚至不知道它是關於什麼的,直叫人心裡爪子撓似的癢癢。既然這顆石頭是在瓊島的怪物身上找到的,那這個東西多少也跟那瓊島有一點關係,可惜他們卻提前回來了,根本沒來的急打聽什麼,好不容易似乎要觸到一點線索了,竟然就這樣斷了……不過,就算他們此時還在瓊島,她又要去何處打聽呢?去問穆島主嘛?傻子才會去,再說這麼個東西,小夜覺得還是不要隨便給彆人看的好,直覺告訴她,這東西是個寶貝,給彆人看到指不定要惹來些什麼麻煩。但是仔細想一想,當時她找到這顆石頭的時候,其實趙嵐風是在旁邊的吧?因為她當時受了傷,一直沒有運用靈力,所以並沒察覺到旁邊有個人,所以那趙嵐風應該是看到她在九尾蛇身上摳了一顆石頭的?但是他提都沒有提過這事……他會不會知道這個項鏈的事呢?小夜將那項鏈舉起來,對著陽光看那一圈紅紅的光暈,看著看著,她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來,一件之前從來沒有想到的事。“呀!”她神經質的叫了一聲,湊到秦列身前,“你還記不記得那個賣項鏈給我們老人家?”秦列轉過頭,“怎麼?”“你有沒覺得他很奇怪?”小夜忽然想起那天買項鏈的情景。小夜神色很是認真專注,而秦列倒是淡然的很:“奇怪又怎樣?”“他……”對哦,奇怪又怎樣?那是在地球上遇見的,而這裡是上雲,就算知道他奇怪,也無處可尋。小夜歎了口氣,將那項鏈收了起來,雖然現在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秘密,但是有了一點蛛絲馬跡,總有一天,這個秘密會一點點顯露出來,而現在,最該關心的不是這個。接下來,他們該怎麼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被迫離開了靈劍門,然而對秦列來說,確實不失為一件好事,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兩麵性,正如有光的地方都會有影子,所以,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而他們又能否抓住這光?----(鞠躬感謝kikiro1000童鞋,書友10...7252童鞋,青青小月童鞋賞賜的粉紅票~)《定江南》-我的美麗,我的青春,難道隻能獻給我既定的命運?——姑蘇茉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