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等待死亡像是被獅子睜開眼睛時那樣的燃燒眼神所看著,溫斯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可是旋即沮喪的反應過來,自己做不到的。他隻是一個二流的窮畫家,在災難之前甚至最後維生的工作都因為一場暴風雨搞砸了。現在,他除了自己的兒子,什麼都沒有了。在他的麵前,這個蒼老的男人渾身冒著汗,麵sè蒼白,嘴乾涸得要開裂。急xìng的重感冒徹底的擊倒了往日的那個像獅子一樣的硬漢。溫斯感覺到自己的眼睛酸酸的,他覺得自己再也看不到,那個咆哮著對著蟲子開槍的男人啦(了);這個雖然蒼老但卻堅硬得像鐵塊一樣的男人,現在卻纏綿在病榻之上,虛弱的得像是要死去了。他隻剩下這麼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了,可是老人現在快死了,自己卻連給他買一片阿司匹林都做不到。溫斯用手腕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我去給你熱點水來。”“我已經不需要那些了,溫斯……”老人搖頭,喘息著說道:“快走,彆害怕,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什麼需要害怕的東西了。”他的手從枕頭下麵掏出一個黑黑的東西,塞進他的手裡:“這個東西,你拿著。”漆黑而沉重,帶著金屬的光澤,一把手槍沉默的躺在溫斯的手中,那種寒冷的光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還剩下六發子彈,用一顆去找個飛行員,帶你們去,剩下的可以去‘換’一些水和麵包,活下去……”老人倦怠的低語著:“活下去,比什麼都好。”溫斯低著頭,不敢再去看他,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偷,把老人最後的東西都拿走了,現在又要殘酷的離開。老人不願意再去看他了,低聲的吼著:“滾啊……滾!彆像個孬種!”像是發怒的豹子驅除自己成年的子嗣離開自己的領地,給了你爪牙,教會你活下去的方法,走吧,不要再看我已經衰朽的老態。溫斯的喉嚨裡發出模糊的聲音,他低聲的說了什麼,可是老人聽不清楚。最後看了他一眼,溫斯拉起自己的兒子,無聲的走出房間,最後帶上門。當溫斯和他的兒子離開後,蒼老的男人直起身,艱難的半躺在g頭,他抬起頭看向牆壁上懸掛的那一張老舊的相片,喘息著lù出笑容:“親愛的,彆怕,我們將在天堂團聚。”在混亂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的人群,陳靜默坐在車裡,看著窗外的混亂景象。那是她一手點燃的火,也是人類所必須要麵對的災禍——就算是輪回士也無法伸手幫助的災劫。有憤怒的嬉皮士將所有停放在路邊的汽車的車窗統統砸碎了,他們潑灑著汽油,然後扔下打火機。將那些自己買不起的車點燃,開始末日的狂歡。陷入狂亂的瘋子們甚至將目光引向了無辜者,比如一個孤獨站在路燈下麵的小男孩。抱著一個破舊公仔,他的臉上滿是茫然和慌亂,在圍攏過來的瘋狂者的逼近下倉皇的後退,咬著嘴,不知所措。汽車默默的駛過他們的所在,陳靜默在車窗中看著他們最後的瘋狂,眼神冰冷。“停車。”一輛漆黑的轎車無聲的停在街頭,那些向小孩子圍攏過去的瘋子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那一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車門開啟,陳靜默的鞋跟踩在布滿灰燼和垃圾的街道上,無聲的向著他們走來。“瞧瞧我見到了什麼……”那個瘦高個的黑人向著同伴lù出猥瑣的笑容:“我想,我們找到更好玩的東西……”嘭!陳靜默拳頭懸停在他的腦袋剛剛所在的地方,而剛剛在這裡的家夥已經飛出去了。她捏著指節,踩著礙事的高跟鞋上前:“是你們滾,還是讓我送你們?”五秒鐘之後,陳靜默腳尖挑著倒在地上的那一團東西,踢到遠處,回過頭看向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臉上沾染著灰塵,抱著破舊的玩偶,遠遠的看著陳靜默。“你的媽媽呢?”孩子失落的低下頭:“她死了……”陳靜默看著狼狽的孩子,心裡忽然有些酸,她蹲去mō了mō他的頭發,低聲問:“那你的爸爸呢?不要你了麼?”男孩子膽怯的後退了一步,低聲的囁嚅:“我餓了,他就去找吃的東西了,在那裡。”陳靜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鼻青臉腫的男人從玻璃全都碎了的便利店裡走出來,胳膊上滲著紅sè,手裡提著一袋東西。他去做了什麼,不言而喻。陳靜默替小孩子擦掉了臉上的灰塵,柔聲說道:“你的爸爸不要那樣做了,下次可能就……”她沒有說完,隻是覺得自己虛偽的不行,他不去那樣做,又怎麼能活下去呢?看著她的表情,男孩子咬著嘴,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個鼻青臉腫的男人一瘸一拐的從街角走回來,從懷裡掏出半截麵包,小心的塞到孩子的的手裡:“吃了這個。”借著燃燒的火光,溫斯看清楚陳靜默的臉,手掌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呆滯的看著她:“你是電視裡的那個人麼?”陳靜默默默的點頭,等待著他憤怒的罵聲或者是恐懼的尖叫。一路行來,她見得太多了。溫斯的呼吸紊亂,感覺到自己快要窒息了,顫抖著將背後的孩子拉到自己的前麵,用緊張到走調的聲音祈求:“請你帶他上船吧,求求你。”“隻要讓他活下去,讓我做什麼都好……”他說了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他聽說過一張船票究竟需要什麼代價,可是他沒有錢,隻能空洞的哀求:“求求你,隻要帶他一個人就好,他很聽話的,不需要您操心……”看著他的眼神,陳靜默不知道去如何拒絕,究竟有多絕望,才能壓垮支撐著一個男人的一切,令他發出這樣的哀求呢。她做的到,甚至隻要一句話就好,可是對於溫斯來說,那是從希望和絕望之間沉淪反複多少次都換不來的高昂代價。的點著頭:“我答應你。”如同在深水中窒息掙紮的時候抓住一根稻草,溫斯呆滯的看著陳靜默,lù出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複雜表情,喉嚨裡不斷的重複著聲音:“謝謝您、謝謝您……”兩分鐘後,溫斯靠在早已經熄滅的路燈上,看著車內那個倉皇看著自己的孩子漸漸遠去,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和生命都已經從身體裡流出去了。“丹尼,要活下去啊……”就這樣,像是蹦斷了最後一根弦,在黑暗的街頭,他捂著臉,嚎啕大哭。“看看我找到了什麼。”腳步聲響起,憤怒的肥胖男人手裡抓著鐵棍,瞪著溫斯:“竊賊先生,我們又見麵了,請把你的從我那裡拿走的東西交出來吧,我不想使用暴力。”溫斯像是死了一樣,呆滯的看著汽車離開的方向,喉嚨裡低聲的呢喃:“滾。”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指著麵前的男人,提高了聲音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帶著一種已經一無所有的暴戾:“滾!”學著那個在蟲子前麵咆哮著叩動扳機的老人一樣,他忽然發現,手裡抓著槍,就什麼也不怕了。他忽然感覺自己簡直是帥呆了,簡直像是西部片的那些懶漢主角們,騎著馬,送走了自己的所愛,然後抓著槍去等著什麼東西的到來。敵人、盜匪、或者是全劇終。“你的東西,我要了。”他帶著尚未離去的哽咽,擦乾淨臉上的鼻涕和淚水:“現在我要去找一個老朋友一起等死了,總要吃飽了上路才行。”他提著一個那個裝滿食物的袋子,跌跌撞撞的消失在街角。在沿著來時的道路往回走的過程中,他搶了一家藥店,搶了很多感冒藥和阿司匹林,他覺得這樣再來十倍的重感冒,那個像塊鐵一樣的老人也不用害怕了。他手裡提著一袋子東西,像是每月一次購物後歸來的懶漢,推開了虛掩著的門,對著驚愕的老人笑著說:“我帶了披薩回來,要嘗嘗麼?”老人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最後點頭:“好,我要加火tuǐ的。”兩個人燒了一鍋熱水,然後吃了平生最難吃的晚餐,浪費珍貴的蠟燭,打了一夜的撲克牌。其他的什麼東西,都隨它去吧,他們已經不在乎了。有人能夠活下去了,所以有的人心滿意足的等待著死亡-陳靜默牽著那個臟兮兮的孩子,離開了那個黑暗的小巷,接通團隊頻道之後,低聲的說道:“離梟……”“停!”通訊那頭的離梟揉著自己的臉,打斷了她的話,他知道陳靜默想要說什麼,可是他卻不知道去怎麼回應她。良久之後,他隻能對著通訊頻道說:“我幫不了所有人。”做不到,抱歉。真是超級讚的借口啊!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煩躁得像是一堆快炸掉的火藥。陳靜默失落的低下頭:“對不起,打擾你了。”然後,通訊忽然關閉了。“喂,怎麼掛了,很沒禮貌啊……”離梟看著斷掉的通訊,自言自語。像是一顆小火星墜落了,點燃了堆積在一起的炸藥,放出了讓自己快要蒸發的熱。這種莫名其妙打過來的電話……他撓著自己的頭發,到最後想要將紅頭發一根根扯下來一樣,喉嚨裡發出了壓抑的低吼:“真的是很煩啊!”最後,離梟不說話了,沉默的看著地圖,可是心裡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委屈得不行。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