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第①⑥章(1 / 1)

七根凶簡 尾魚 1915 字 2個月前

這一覺一直到下午。木代醒來的時候,帳篷裡被曬的像個小暖房,小的塵埃在高處緩慢的飄,像動作遲滯的小生靈。有人已經起了,有人還在呼哈大睡,帳篷的門掀起了一角,潺潺的流水聲分外清晰,夾雜著曹嚴華斷斷續續的聲音。一會是“小羅哥小羅哥”,一會是“解放解放”。木代笑起來,動作儘量輕的揭開毯子,一矮身就鑽了出去,又小心地把門鏈拉好。原來這裡這麼美。日頭已經西向,金色的陽光鋪滿山穀,高處的林子裡,不知道是什麼鳥兒,爭鳴似的高一聲低一聲,那條複流的河嘩嘩不絕,河心有幾塊石頭露出水麵,踩上了就能過河曹嚴華就在河對麵,跟著曹解放跑的團團轉。羅韌在河邊,生了堆篝火,撿了一堆相對平整的石頭,正圍著火一塊塊的壘,看到她時,笑著說了句:“起來啦。”木代嗯了一聲,去到河邊,對著水一照,頭發亂蓬蓬的,她拿手沾了水,對著水麵一縷縷的理,曹嚴華看到了,呼啦啦跑過來:“小師父,你要用梳子嗎?”他得意洋洋,揚著手裡一段枝杈,估計是在周邊撿的枝杈生的巧,好多密密的旁枝,乍一看,真像是天然長成的梳子。木代好奇:“我看看。”曹嚴華邊遞邊說:“可好用啦,我剛用它給解放順過毛。”木代臉色一變:“去你的”身後,傳來羅韌的笑聲。河水清冽,捧了把撲臉,整個人都精神了,她站在河邊下腰,身體撐拉開的那一刹,舒服地想歎息。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羅韌還有篝火,在她的世界裡,奇怪地倒了過來。問:“神棍呢?”“探路去了,說是不信隻能靠銀眼蝙蝠出去。至於曹胖胖,跟解放修複了半天雙邊關係了。”說著指了指半山上的一個點:“看見那了沒?”木代眯著眼睛,彆扭地拗著脖子去看,那裡是鬱鬱蔥蔥的林子,沒什麼特彆的。“基本上,每隔20分鐘,神棍就會在那出現一次,我估計他已經繞暈了。”木代噗的笑出聲來,這一笑,胳膊就沒勁撐了,她爬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土,坐到羅韌身邊。這才注意到,那堆散放的石塊旁邊,有很多大片的樹葉子小的鳥蛋還有一撮一撮的綠色植物挖出來的跟上帶著鮮泥的蘑菇,居然還有個樹墩子。“這什麼啊?”“調料,吃的,用的。”他指給她看,一樣樣教她認,有小茴香野薑草果還有些湊近了聞,有蔥味,但長的像踩在腳底的草。木代驚訝:“你要做飯嗎?”“晚上才能出去,難道乾坐著餓嗎?”“這些都能吃嗎?”“不能吃,我辛苦找來逗你玩嗎?”木代眼睛越瞪越大:“那晚上吃什麼?”羅韌想了一下:“我們帶了方便麵香腸,還有些壓縮餅乾。都能吃,另外的話,煎烤腸菌菇燉蛋,再燒個湯吧。可惜了,這河裡沒魚,不然的話,片個魚也挺好的。”木代喜的不行,過了會一把摟住他胳膊,說:“以後我跟你去哪都行,反正餓不死。”羅韌慢吞吞地說:“你這個人,太現實了。”世事真是難以預料,觀四牌樓之行,一度壓抑,尾聲居然輕快的像是出外郊遊野炊。木代把頭發紮了個髻,袖子擼到臂彎,幫著羅韌打下手,曹嚴華在河對岸燒那個樹樁,按照羅韌的吩咐,用匕首在樹樁中心鑿個碗口大的坑,然後設法點火燒,火自內往外,燒大了之後,有個鍋的樣子了,就撲滅掉。神棍終於從山裡暈頭轉向的繞出來了,出來的時候,胳膊下頭夾了塊薄的石片大概是羅韌吩咐了的,因為他接過來看了之後,說了句:“還行吧。”石板洗淨了,恰恰擱在壘起的石塊上,火在下頭燒著,像個鐵板燒,削了好幾雙筷子,還自製了木頭食鑷長木片削好,就著火烤慢慢拗彎,然後在河水裡浸冷定型。木代目不交睫地看,覺得羅韌做什麼都新奇,驀地又覺得其實什麼東西都可以來的簡單,好多人真是把生活過得太繁瑣複雜了。羅韌用方便麵的醬包油包在石麵上塗了一層,香腸被削成片片,平煎,很快受熱微蜷微翹,泛著鮮紅色澤,帶微金色的油勁,香氣撲鼻。木代捧著洗淨了的大葉子在邊上等,看到香腸片煎的差不多了,就很快拿木鑷拈起了放進葉子裡,碧綠色的葉片,鮮紅的腸片,分外好看,深吸一口氣,美的不行不行的。羅韌被她的樣子逗的失笑,拈了片喂給她,手指從她唇上摩挲過去,縮回來,玩味似的舔了一下。有一些心知肚明的小火花,劈裡啪啦,帶著看不見的電絲,就在空氣裡遊走開了。那個奇形怪狀的鍋也完成了,羅韌用葉子把內麵貼好,裡頭裝滿了水,火堆裡放進很多石子,燒的滾熱之後,用筷子拈起了扔進鍋裡。開始扔的時候,是嗤啦啦冒白煙,扔的多了,水就被熱石子給鼓沸了。曹嚴華興奮的不行,大呼長見識,以後知道怎麼造鍋了。剁碎的辛香料扔進去湯裡,下泡麵都不是難事了,鮮蘑菇的梗削掉,裡頭挖空,倒放,鳥蛋磕破了打進去,金黃色的蛋液在蘑菇杯裡晃晃悠悠放在石麵上小火慢煎,蘑菇的原味被火漸漸烘出,方便麵的調料包打開了放邊上,偶爾拈一撮,細細碎碎的灑上去。說不清的,無數食物的味道,成縷成絲,熨帖的,撩撥的人心癢癢的,喜的真想手舞足蹈。木代跪下身子,去給火膛加火,曹嚴華目不轉睛地盯著菌菇蛋杯去看,蛋液漸漸凝了,顫巍巍的金黃和凝脂樣的乳白,他咽一下口水,又咽一下,什麼凶簡觀四牌樓死士,這一時候,通通忘到腦後去了。哧拉一聲響,帳篷的拉鏈門一拉到底,伸出兩個腦袋來。一左一右,目光茫然,一萬三和炎紅砂。兩人還都沒怎麼睡清醒,炎紅砂問:“燒什麼這麼香啊。”羅韌哈哈大笑,說:“起來吃飯了。”這一頓吃的儘興無比,曹嚴華拿樹葉子托著燙手的蘑菇蛋杯,拚命的吹涼,又忍不住去咬,鮮嫩的燉蛋混著蘑菇的原汁順著嘴角往下流,他忙不迭地去擦,嘴裡不忘含糊地大叫:“煎……煎香腸,給我留一片”又說:“太好吃啦,今年吃的最爽的一餐呢,比鄭伯烤羊腿那次還好吃”炎紅砂和一萬三兩個則圍著那口鍋,樹葉卷成了尖碗,一筷子一筷子地往裡頭撩麵條,炎紅砂還小心地拿葉片托舀了淺淺的湯,哧溜一聲就喝了,然後咂咂嘴,說:“好喝。”……夕陽斜下,水流都不那麼急了,河麵上罩了一層粼粼的金。神棍覺得石片烤香腸好玩,嚷嚷著也要試試,羅韌讓位,木代在邊上手忙腳亂的指導他:“翻翻不然會煎老的”羅韌微笑,走到邊上坐下,俄頃雙手枕在腦後,慢慢躺在河灘上。這片河灘也被日光曬的溫暖。他慢慢閉上眼睛。火膛裡偶爾會發出乾枝燒裂的劈啪聲響,曹解放圍在邊上跑來跑去,有時候會聽到雞喙磕磕磕的,也不知道在啄什麼。要是能有杯啤酒就好了。思緒忽然飛的很遠,棉蘭的海邊,夜晚,大桶的德啤,彈尤克裡裡的青木,輕快的小調像長了腳,在海麵上跳踩,剛剛學會遊泳的尤瑞斯呼啦一下竄出水麵,驚喜地舉了條不斷扭動著的魚。“羅,羅,魚”尤瑞斯會直接拋扔過來,銀色的魚,裹著銀色的月光,夜空裡劃過輕巧的弧線,到近前時,魚尾巴一甩,揚了他一臉的海水。酒足飯飽之後,他們會關掉所有的燈,靜靜睡在沙灘上等待。夜夠深的時候,海浪衝刷,沿邊的沙灘上會出現或窄或寬的星空般的光跡,藍色,明明滅滅,神秘而又浩瀚,當地人把它叫做“藍色眼淚”。那其實是一種依靠海水生存的微生物,離開了海水之後,生命的存活隻能以秒計,有時候浪太大,藍眼淚在空中飄起,濺落在他的身上,微弱的光芒像低聲的懇求。每次,羅韌都會起身,走到海邊,把那抹瑩亮又放回去。這世上,再渺小的生命都值得尊重。……還以為,他們死了之後,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這樣,真好。活著,真好。每個人都要平安,不要死,不許死。……木代在身邊躺下來了,他能夠感覺得到。抬起頭看了看,不止木代,每個人都一樣,酒足飯飽,心滿意足,躺的無欲無求,身底下的土石都變得親近而柔軟。曹解放慢吞吞踱到附近,曹嚴華說:“來,解放,舒服不過躺著,躺一個。”他抓過曹解放,肚皮朝天,幫它在身側躺下,曹解放不習慣,兩隻小雞爪朝天蹬,一個翻身,又滴溜爬起來。木代說:“我前些日子,做了個夢。”她講起那個在櫃子裡睡的晚上,彌漫了霧氣的房間,七道細長的比例失調的影子,還有那窸窸窣窣的耳語聲。藏起來,藏起來。她闔上眼睛,說:“你們說,會不會那些黑影才是真正的星君呢?他們原本隻是說不清的戾氣和力量,但是慢慢的,長久地和人類廝混,他們也像人了,有了人的思維,會用隱秘的方式互相說話。”羅韌笑起來,說:“青木講過很多日本的神怪故事,日本人認為,家裡的器物物件,經過一百年,就會有靈氣,俗稱成精。他們把這種叫付喪神。”“所以在第九十九年的時候,日本人習慣把老物件丟到深山裡去,或者作法以清淨家宅如果付喪神的出現隻需要一百年……”剩下的話他沒說,不過每個人都明白。凶簡在這世上,已經存活了幾千年了,見過太多人,也經曆過太多事,逐漸長的像人有了人的思維乃至像人一樣窸窸窣窣地說話,一點都不奇怪。獵豹的那本《子不語》上,有個手寫的“hide”,木代的夢裡,反複聽到了那句“藏起來”,第七根凶簡,也許穩妥地藏在了什麼地方,藏在哪呢?曹嚴華說:“肯定是我們最不容易想到的地方,我們身邊的人乃至雞,都有懷疑。”說到這,他用懷疑一切的目光盯了下曹解放曹解放正圍著那口鍋,撅著屁股去啄漏在地上的一截麵條。如果第七根真的在曹解放身上,那這位“星君”實在是夠忍辱負重的。木代也在腦子裡,默默的,把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紅姨張叔鄭伯聘婷大師兄神棍,乃至什麼馬塗文萬烽火……似乎都有可能,又都不像。到底在哪呢?靜默中,一萬三懶懶說了句:“等唄,fenghuang鸞扣總會給提示的。”羅韌說:“也不用太急,越是剩的時間短,我們越要壓住性子,慢慢來,一步步走。”“fenghuang鸞扣沒有給提示之前,我建議,還是要先從那個壟鎮入手。”沒錯,或遲或早,都必有一次壟鎮之行的。那裡地處函穀關地界,是老子當年封印凶簡的地方。是最近一次,七根凶簡被打開的地方。是水影頻繁提示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找到真正的……fenghuang鸞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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