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七根凶簡 尾魚 2057 字 2個月前

本文由 。。 首發都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神棍算分外神經大條和灑脫,硬是把不如意事掰到十之一二。︾樂︾文︾小︾說|而在這十之一二中,有一件最讓他耿耿於懷的事。走南闖北,追尋探求玄異之事二十餘年,也算見聞廣博,任何奇事,都能引申個滔滔不絕——然而,他仍是普通人一個,並不具備任何與生俱來的與眾不同之處。譬如,他知道死人的怨氣可以撞響特殊的鈴鐺,但他壓根聽不懂鈴語。再譬如,他能把如何養蠱說的頭頭是道,但他不會養、不會下、也不會解。老天沒賞這口飯吃,沒辦法,天才是99%的汗水加1%的天分,汗水易得,大太陽下暴曬半天就能聚齊一桶,但天賦異稟這個東西,羨慕到死也偷不來搶不來。所以,神棍漸漸確立一個指導方針:成不了那樣的人,也一定要插足他們的世界。所以,他決定跟尹二馬做朋友。他朝老栓頭買了些玉米、棒子麵、外加一掛長串大蒜瓣和紅辣椒,喜氣洋洋拜訪尹二馬去了。這裡的房子都簡陋,有的是磚砌,更多是黃泥夯牆,外頭籬笆或者木頭圍個小院,籬笆的間隔稀疏,母雞黃狗進出毫無障礙。尹二馬已經起床,正在籬笆院裡咕嚕咕嚕的漱口,一抬眼看到來人身上掛著大蒜瓣和紅辣椒笑的嘴都合不攏,心裡一個激靈,那口本想往外噴的水就全咽下去了。問:“你誰啊?”神棍說:“尹先生,你好,我來是想跟你真誠的交個朋友的。”交朋友這種事,神棍向來是單刀直入不加絲毫掩飾的——想當年,他對萬烽火的消息業務鋪設歎為觀止,打聽到萬烽火在重慶一個擔擔麵攤子上吃飯,背著麻袋就上去說:“大家交個朋友唄?”萬烽火給了他兩塊錢,事後,萬烽火回憶說:以為是要飯的,覺得現在要飯的要錢開場白都這麼有新意……尹二馬這輩子,大概都沒被人尊稱過“先生”,他愣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誰啊?”“我的背景比較複雜,簡單來說,我目前正在進行老子出函穀關的文化專題研究,在這一帶,已經深入鄉村考察好幾周了。”說到這裡,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翻包。這裡必須要插一句,以往,神棍的行李都是用麻袋來裝的——因為他總要隨身攜帶大量手抄筆記。然而兩年多以前,機緣巧合,他在一位好友毛哥處長住,把自己二十餘年來的見聞心得集結成冊,麻袋也就隨之失去了攜帶的必要,所以他現在的行李包,是個古城旅遊紀念無紡大布袋,正麵印“比麗江更悠閒,比大理更愜意”,反麵印“歡迎你到古城來”。他從包裡掏出一本半厚的,白色封皮的書,書名是《神棍說》,副標題《二十年目睹之驚奇險怪》。說:“這是我寫的書,還請指正。”這書沒有書號、沒有出版社,了解內情的人知道,那是神棍向朋友“眾籌”打印了裝訂的,首印約十本,除了一本自己留在身邊翻閱外,其它全部內銷。然而尹二馬並不知道。這身上掛滿大蒜紅椒的人,居然是個出了書的、且正在進行“文化專題研究”,尹二馬多少覺得有點蓬蓽生輝。他熱情地把籬笆門的勾扣打開:“請進,快請進。”神棍很得意。多讀書、顯得自己有文化是多麼的重要啊,到哪都受歡迎呢。***尹二馬的早飯簡單,稀飯,加頭年曬乾的地瓜條,因著神棍的到來,又往火還沒滅的灶膛裡塞了兩個玉米。神棍盤腿坐在炕上,先講函穀關,什麼天開函穀壯關中,遙見紫氣東來,青牛老人出關。尹二馬憨厚的笑,往自己的黃銅煙袋膛裡塞葉子煙,說:“知道,知道,從小聽到大的。”煙袋上了火,湊著吸了兩口,持著煙杆對著外頭掄圈比劃:“這村叫尹家村,較真了認祖宗,還都是當年那個把守函穀關的尹喜後人呢。”想了想又補充:“都姓尹嘛。”神棍心裡一動。“聽說老子出函穀關的時候,交給尹喜一卷五千字的《道德經》。”尹二馬點頭:“是的,是的,縣裡的乾部來宣傳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名著。”灶膛裡,燒玉米的香味出來了,像勾著的小手,勾引的嘴裡直往外出涎水。這尹二馬,凡事都知道知道是的是的,沒套出什麼料來,神棍眼珠子一轉,決定拋磚引玉。“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時候,老子還交給尹喜一卷七根凶簡。”尹二馬一下子抬起了頭。眼睛瞪的大大,目光裡驚喜無限:“你也知道七根凶簡?”神棍知道這步棋是走對了:“是,我也知道。”尹二馬激動的有點手足無措,直到灶膛裡的玉米焦味出來。他慌裡慌張下炕,忍著燙噓著氣把玉米從灶膛裡扒拉出來,撕了外頭的葉子,拿白搪瓷碟子盛了端上來,又去櫥櫃那一通倒騰,端了碟醃漬花生米,又拿了一小瓶白酒上來,並兩個小酒杯,滿滿斟了倒上。接待規格上了一檔,看來是要長談的節奏。“神先生,關於七根凶簡,你再說道說道?”於是神棍又多說了一些,關於這世上最早的七則凶案,用於封印的鳳凰鸞扣,尹喜擔心七根凶簡解封,而老子打包票說:“這世上沒人可以解開。”到此而止。尹二馬正聽到興頭上:“沒了?”神棍說:“沒了,然後老子就騎青牛出關了,出關之後杳無音訊,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尹二馬端起小酒盅,哧溜一聲乾底,他大概酒量不行,剛一杯下去,麵膛上已經罩了紅。神棍趕緊又給他斟滿:多喝點好,酒後吐真言嘛。尹二馬說:“還有後半段呢,你不曉得吧,也是,你肯定不曉得。”他爬下床,撅著屁股在炕底倒騰了一番,翻了個紅底大花布的布包出來,示意神棍:“你看,打開了看。”隔著布,神棍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一層層揭開,居然是幾根寬大的木簡,但每一根都不全,明顯被燒過,上頭密密麻麻的纂字,簡與簡之間,本來應該是用麻繩連接的,現在已經朽爛不見,隻剩下木簡身上的繩頭。神棍驚訝:“七根凶簡?”再一想不對,數目不對。尹二馬嗤嗤的笑:“這哪是凶簡啊,就是簡書。但是有年頭,不瞞你說,我要是拿去賣,彆說拖拉機了,能換幾輛大卡車呢。”說著,又是哧溜一聲,酒到杯乾。神棍趕緊添酒。尹二馬拈起了一根給神棍看:“看見沒,這頭黑的,那都燒的——這東西,火場裡扒拉來的,焚書坑儒聽過沒?焚書坑儒,秦始皇燒的。”神棍興奮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這趟真不白來。尹二馬端起酒杯:“所以我說你肯定不曉得,當年那焚書,那叫儘收天下之書,不到三十年,除了老皇帝允許的,其它的書,燒的乾乾淨淨,很多典籍從此失傳——我跟你講,文化是脆弱的,說沒就沒啊。”“那這些木簡……是怎麼保留下來的?”***據尹二馬說,那年月,他們尹家的先人,在官府裡做小官。當時,秦始皇的焚書令是,除了特定的一些書籍外,其餘的,都要上交官府進行焚毀——說來也巧,那位尹家的先人,恰被攤派了負責這一塊工作。可以想見,他儘職儘責地銷毀,然後,趁人不備,搶出了這麼幾片他認為尤為重要的——或者說,是對尹家來講尤為重要的。尹二馬指那些木簡:“這一段,講的就是八卦觀星台。話說回來,你知道咱這為什麼叫‘老子行停處’嗎?”“為什麼?”“就上接著你講的,尹喜擔心七根凶簡解封,而老子打包票說,這世上沒人可以解開。”他像是說書打板,手掌往桌邊那麼一拍,神棍很配合地又斟上一杯酒。***神先生,你是文化人,你應該知道,世事無絕對。老子是個聰明人,好幾千年前就出了書,他能想不通這個理兒?所以,老子出函穀關,差不多就到咱們這尹家村的時候,越琢磨他就覺得越不對,於是從牛背上下來,差了一個路過的人,讓他幫忙去把尹喜給請來。這尹喜,你彆看他是個當官的,他是老子的崇拜者,一聽老子叫他,趕緊就顛吧顛吧來了。老子跟他說,這世上事變幻莫測,以後的事很難說,放眼當今之世,他敢講“無人可以解開”,但是百年之後呢?千年之後呢?尹喜這個人你一定也知道的,他是“精通曆法、善觀天文、習占星之術”,所以老子和尹喜商量,造觀星台。這觀星台,不是你想象中看星星的大土台子,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就在這半山坡的山包包上,很不起眼,冷不丁一看,還以為就是路邊的石頭。但當年,尹喜是“進深山,采石無數”,終於讓他找到這一塊奇石,在這一帶勘定方位之後設下,石麵形同八卦,像是抱尾雙魚,其中半麵稍微低窪一些——正因為低窪,所以才能積水。說到這積水,也有講究,你彆看有時候水挺臟,但是隻積天上落下的無根之水,比如雨水、雪水,而且吧,夏天絕不會曬乾,冬天也不可能上凍。老子拜托尹喜,要安排人,每天晚上查看這塊八卦觀星台,他說,如果什麼都看不到倒是好事,萬一什麼時候,在八卦觀星台上看見有星星出現,那就糟糕了,而最糟糕的是……***說到這裡,尹二馬頓了一下,拈了幾顆花生米下酒,定了定神。神棍沉不住氣:“最糟糕的是什麼?”“最糟糕的是,當那些星排列成七星北鬥,並且持續長亮的時候。”七星北鬥?這有什麼糟糕的呢?神棍想不通,私心裡,他覺得北鬥星還挺招人愛的,像勺子一樣,野外生存的時候,還可以借助北鬥星辨認方向。尹二馬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麵:“神先生,南鬥主生,北鬥主死,這七根凶簡,可都是主死的不祥戾氣啊……”北鬥主死……北鬥七星……神棍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原始社會,由於社會生產力極度低下,導致人類有最原始的自然崇拜,比如崇拜風、雷、電等等自然力。而在這之中,最重要的一種,是星辰崇拜。七根凶簡和北鬥七星聯係在一起,會不會是最原始的星辰崇拜?而七根凶簡要靠鳳凰鸞扣克製,鳳、凰、鸞是用來作為圖騰的吉祥玄鳥,代表著原始的玄鳥崇拜。怎麼越聽越覺得,像是兩種力量的互相製衡呢?作者有話要說:前頭說到,神棍交朋友,素來的單刀直入不加掩飾。跟嶽峰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那時候,嶽峰剛從可可西裡出來,《怨氣撞鈴》一文中提過,他在可可西裡遇上盜獵的,實打實拚了一場,車子被槍打的跟篩子一樣。差可告慰的是,當時嶽峰開的是北京吉普,也正是這趟毀車,後來換成了陸地巡洋艦豐田4500。好了,話題拉回來,說到嶽峰剛從可可西裡出來,開著那輛打著篩子一樣的北京吉普來找毛哥。當時還年輕,虛榮,又愛麵子,毀了輛車並不覺得是個事兒,反而覺得這一段經曆分外騷包,於是,嶽峰在毛哥的客棧當庭而坐,烤著鍋莊,抖著腿兒,把那一段詳實道來。如何凶險,如何爺們,講的洋洋得意。講的過程當中,嶽峰覺得不舒服了。那一道傾慕的目光,完全不加遮掩,光芒畢露中閃著嗤嗤小火花。倘若來自一個妹子也就算了,來自一個要飯的,算怎麼回事?嶽峰坐不住了,出去倒騰自己的車子,想看看有什麼零件還能再利用的。正蹲著身子低頭看輪胎,砰的一聲,有一個人,故作瀟灑的伸手搭住了已經蓋不牢的車前蓋。嶽峰緩緩抬頭。那人說:“帥哥,交個朋友唄?”……很多年以後,神棍還深深記得嶽峰跟他說的第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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