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白翌辰才驚恐的發現,此刻自己所在的“水”中,其實並不受任何引力或浮力的影響,竟然像是在宇宙空間裡般。呼出的氣泡隨著自己劃出的水流而上下環繞,像個小小的衛星,不離開他的身畔。這裡不是水?或者說,這水處於一個異狀存在的空間了嗎?那……那我該怎麼辦?白翌辰感到害怕,這一緊張,胸口所存的空氣便消耗的更快。他已經覺得開始憋悶了,如果在這裡被淹死,誰能來救我?他更是慌亂,這到底是什麼狀況,難道這水池下所能通往的不止那一處嗎?他忽然想到了,在填補結境破洞時,由噴湧而出的靈氣所能探觸到的老宅樣貌,上下總共分了七層,那個小小的空間不過是在角落當中。自己暈頭暈腦的是遊過了,還是沒遊到地方?此刻,呼吸成了最大的阻礙,白翌辰暗暗抱怨,自己一定是命犯坎水,每次遇上水一定是鬨得死去活來的!他立刻燃起靈光,同時讓白蛟顯身出來尋找方向。畢竟,白蛟熟識水性,在這水裡想要儘快跑出去透氣,隻能靠它來引路。白蛟在水中,繞著白翌辰遊了兩圈,幽暗當中的白色身體在水中蜿蜒出優美的弧線,磷光微閃,像夜幕中朦朧的星空。它碧藍的眼眸似乎有些茫然,又望了望白翌辰,此刻它也意識到主人的處境十分危急。多一秒呆在這個空間中,那麼,他隨時都會有死亡的可能。白蛟用尾巴繞上主人的右臂,扭動著身體向一個方向快速遊去。白翌辰立刻握住它,此刻的白蛟摸起來分外真實,甚至能通過指肚上傳來蛇皮的粗糙感觸,摸到裡麵骨骼靈活而動,牽連血肉的細微運動。“拜托你了,我可不想死在這裡啊……”白翌辰暗暗想著,白蛟拖行的很快,隻是尾巴的擺動連帶著他的身體一起被大幅度的甩動著,頭暈的越來越厲害。肺中已經再存不住空氣,他感到巨大的壓力迫使著幾乎被壓榨到極限的肺猛然抽動起來,他忽然吐出一大口氣泡,接著本能吸氣,又帶進了一股苦澀的水。“我不想再被淹死了!”白翌辰大驚之下,用力試圖捂住口鼻,身體因為這巨大的壓力而蜷縮起來。他的右手始終緊緊拉著白蛟的身體,仿佛是拽著救命稻草,不敢鬆開分毫。視線中隻剩下成堆冒出的氣泡,意識漸漸朦朧起來,他最後看到那渾濁幽暗的水中,似乎有四點暗淡的金色亮點,瑩瑩閃爍。一團黑暗當中,白翌辰恍若看到了一團白色的影子,長長的黑發無風自舞,長發下,是一張和自己相同的麵孔。“你記得,不要被多餘的東西牽絆,不要相信任何人。也許下次再見,要你命的人是我,也說不定。”對方的嘴唇未動,這句話卻直接傳入腦海當中。白翌辰看不清楚,他知道是哥哥又來告誡自己了。這句話,他雖然在現實中隻對自己講過一次,然而卻像已經說了無數次。此時此刻再度講出,如此令他感到難以承受。“哥哥!你不能多說一些給我嗎?你不要我去相信,到底不要我去相信誰?”他想問,卻開不了口,胸口被什麼死死壓住。彆說是講話,就是喘氣都難以做到。“難道不能相信的,是已經為我落得那個地步的墨叔嗎?難道是我過命的朋友老然嗎?難道是古爺爺?難道是城隍大叔?他們每個人都沒有強硬的指派給我什麼太過艱難的任務,全是我自己在一團混亂中不小心被卷入……難道不要相信的是顧小夏的亡靈,或是晴晴的預言?那要不要包括你?”白翌辰想哭,在謎團當中,他不知道自己該去信誰,不該去信誰。此刻他將重要的所有人數了個遍,獨獨沒有提到趙一凱。因為這個人,縱使不可信,卻除了他,自己已無可依!他瞬間感到絕望,他完全不知道,這所謂的牽絆又是什麼。難道此刻回想起來,哥哥的意思不過是不想與我再度見麵而已嗎?“神凡二體皆以現世……合二為一,必為大患……切不可,切不可……”蘇晴晴這句話又冒出在腦海當中。神凡二體……合二為一?隱約的,似乎他想到了什麼。忽然,肺腔被一股大力死死按住了,白翌辰幾乎聽到自己的肋骨條子都發出哢哢的聲音,非但喘不上氣,反而被骨頭咯住,肺葉都要被切成斑馬線了。他頓時被迫張開嘴,想要大喊“疼死了”,但是發不出聲音,隻感到嘴裡一涼,一股清涼的空氣灌了進來。頓時,那徘徊在崩潰邊沿的胸口仿佛瞬間得到了解放,他終於可以喘出一大口氣了。“啊!”白翌辰喊了出來,宣泄剛才的憋悶,喘了好半天氣,空氣在他的鼻子嘴巴,甚至耳朵和眼睛這些地方來回流動,將他的七竅打通,和外界聯係在一起,他才逐漸開始恢複意識。一睜開眼睛,世界朦朧成一片。他試著動動手腳,右手甚至有個粗糙的東西拱動了一下試圖回應。接著,一個長條狀的白東西模模糊糊的伸到了眼睛前麵,此刻鼻尖也能感覺到,有個滑溜溜的東西不時快速噴吐出,涼涼的點到皮膚上。白蛟,你竟然還在嗎?白翌辰微微露出一個笑容,當年你差點淹死我,沒想到,這次竟然你還能帶著我脫離險境……倘若哥哥所說的,不要我相信任何人,那麼至少,有你能一直陪著我吧?“醒了沒,醒了就彆裝死,快起來!”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來。白翌辰嚇了一跳,他揉揉眼睛,試著起身。然而剛恢複意識的身體如同千斤般重,他隻能徒勞的在地上滾動了一下,隨即就被一條手臂摟住肩膀,一個用力幫他坐了起來。他一張嘴,又一口水噴了出來,狼狽的穿了一會兒氣,眼前的畫麵,才漸漸聚焦起來。白蛟的尾巴還纏著主人的右臂,身子卻趴在他身子上,抬著腦袋看著主人的臉,不時吐吐舌頭。白翌辰撫了撫它的小腦袋,再轉過頭,看到扶著自己的人,竟然是失蹤了許久的杜然。“老然……你……你從哪冒出來的……”白翌辰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又揉了揉眼睛。然而還沒等他揉明白過來,他感到後脖領子一緊,已經被老然提了起來。“啊啊……”他猝不及防,伸手去捉老然的胳膊,隨即就感到腳下一著地。老然就像豎一個樹墩子似的,把他戳了起來。腿還有些發軟,身上很沉。被這麼一折騰,五臟六腑跟著咣當起來,險些再次吐了。“這是哪……發生了什麼事?”白翌辰狼狽的喘著氣,將力量都放在老然身上。以往這小子遇見鬼沒少全身癱軟的扒著自己肩膀裝死,這次也該輪到自己撒賴一次了!他暗想。老然卻沒回答,隻是拖著他朝前走去。白翌辰這才有功夫觀察四周,隻見頭頂上是一團幽幽的黑暗,不像是夜空,更像曾經過陰到了地府所見到的無儘幽冥。而自己置身之處,看起來朦朧而模糊,整體呈現出一種灰青的色調,不似虛街那猶如老照片般的昏黃,也不似地府鉛色的灰白。周圍的景物影影綽綽,看起來還是北京城中的老胡同群,雖然建築熟悉,但並不是宣武門的虛街之處。“這到底是哪?”白翌辰再次問,“墨叔呢?古爺爺呢?你看到城隍大叔沒有?”“我們和他們不在同一個空間。”老然終於開了口。“啊?”“虛境已經被破壞的支離破碎,我和古爺趕來的時候,入口通道已經錯亂,我們失散了。”白翌辰抿了抿嘴唇,心中暗暗有些難過。古爺看來是第一時間趕來想去救墨叔和他們的吧……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你不是老然,是老威吧?”白翌辰看著對方熟悉的側臉,那神情和語言態度卻顯得很冷。“是的。”對方給予了肯定。“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不知道,趙一凱家裡有個陰陽池,我跳到裡麵後就不知道怎麼的被困住了……醒來後就看到你了。”老威點點頭。“京城當中水脈相連,同樣可以作為過陰之境……隻是需要開啟的方法。你找到了正確的入口,卻使用了錯誤的方法……”“你們的規矩真的太亂了……其實我什麼方法也沒用,真的!”白翌辰委屈地說。老威歎了口氣:“打個比方說吧,過去開啟某處的虛境,隻要直接打開即可,而現在打開後,會出現若乾個虛境空間。如果你隨便進入一個,很容易隨機到陌生的某個虛境。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那我們有辦法出去嗎?”“有辦法,但是目前的情況是,我想和古爺彙合,然後想辦法真正結局掉窮奇。”“窮奇沒死?”“我們需要確認。”走了一會,白翌辰感到周圍的景色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是哪。“那,你知道這裡是哪嗎?”“城隍廟。”“咦?”白翌辰再度看了看,終於視線中出現了城隍廟的一個簷角,高挑的流線造型,五脊六獸蹲坐其上,竟然顯出幾分精神抖擻。“啊,難道是我們宿舍那邊!”他驚呼道。“對的。”“我還從來不知道,宿舍那邊的城隍廟也能通往虛境!”白翌辰說。老威微微呼了口氣,“我退休已經太久,對近百年的人間不是太了解。目前據我所知,這個城市鎮著幾個海眼,還應該建有很多的寺廟牌樓吧?雖然近代給毀的夠嗆。”“是啊,窮奇被放出,不就是因為廟宇被毀的嗎?”白翌辰說。“你們隻看到了局部,沒有大體去觀察。”老威說,“這個城市龍氣旺盛,有一條龍脈貫穿整城,重要的建築都在此線之上。”“哦,這我倒聽說過!”白翌辰忙說,“皇宮紫荊城,以及四九城門都是按著這個布局所建的!”“是,八臂那吒城鎮水鎮龍,壓著龍脈讓它氣韻永存,不能輕易逃走。所以這城始終是風調雨順,雖然曆經動蕩,但一直有驚無險的到了現在。”老威說,“窮奇雖然是一個小小神獸,但也掛了凶神之名,幾個掛不上名的小破廟就能把它鎮住,你就不覺得奇怪嘛?”“呃?我沒想到過這些……我以為城隍廟都很厲害啊……你看城隍大叔不就是很厲害的……”白翌辰諾諾說。老威轉頭看向他,眼眸中金光閃過,隨即微微一笑。“真的隻是小破廟,這麼說吧,你用現在的市長縣長對付軍政委員試試?”“切,什麼**喻……我們市長又不是彆的地方能比的……”白翌辰想頂嘴,“你哪懂現在的國內局勢?”“杜然看新聞的時候我也有看啊,而且他無意識的時候,我也從很多渠道了解過現在的情況,自覺比他清楚多了。”老威理直氣壯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