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有些不適應眼前這個人過快的角色轉換,他忽然伸手在老然臉上擰了一把.“哎喲!想死啊你!”老然嚷,想起來是在彆人的院子中,將後半句壓低了聲音。“忽然覺得你挺好的。”白翌辰不自覺勾起嘴角笑起來,他隱約覺得那神秘的附身鬼沒準會替他保護老然。那句冷冷的“看不過眼,搭把手。”多少能體現出這鬼還有幾分俠義之氣。“呸,你腦子摔出毛病了吧!”老然輕聲罵了一句,便開始四下踅摸如何出去的問題。這樣一通的折騰,居然主人也不來看看,大概是家裡沒人吧?於是兩人的膽子也放大了點。白翌辰看了看說:“這個小院應該隻是個外院耳房,這家好像蠻大的,”“不懂,什麼意思?”“大概就是正房兩側加蓋的小房間,給下人住的。”白翌辰說,“不過現在可能堆雜物用了吧……”“堆雜物的院子乾嘛種這麼多花?媽的還都是鬼擎火,主人什麼品位!”“呃,我隨便猜猜……”白翌辰有點尷尬地說。他自己也不算地道的老北京,對四合院結構並不那麼了解。因為趙家就是個三進大院,這側院結構和趙家的有幾分相似。“鬼擎火是什麼?”他轉移話題問。這名字很是陌生,而且這種時候提到鬼,難免心裡發毛。“就是那個啊!”老然指了指那一地火紅的花朵,“好像也叫死人花,呸的,真不吉利!”死人花,既是彼岸花。傳說中鋪滿地獄之路,引領亡魂進入陰間花朵。雖然這花的名字以及含義從很多文學作品中不止一次的看到。但親眼見,還是第一次。白翌辰不禁蹲下身,微微燃起靈光,想看個清楚。隻見它們鮮紅的花瓣長長的伸出,卷曲起來,細長的蕊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翹起的美麗的弧度,仿若在業火灼燒中伸出的纖長手臂,乞求憐憫。此刻,正是它們鋪滿了院落,隻留下一條細長的走廊,觸目間皆是血紅。與其說是主人刻意種植,倒更像是它們自己生長的。仿若感受到了陌生的靈光存在,它們微微晃動,花心中發出極其微弱的藍色熒光,就如每朵花中都藏了一點鬼火。一瞬間,星星點點的藍光籠罩了院落,仿若此處就是通往幽冥地府的入口,花兒們與無數鬼火一同迎接著他的到來。白翌辰閉上眼睛,他沒想到這花朵竟然通得靈性,而這場麵著實令他很不舒服,幾乎要遺忘的噩夢被漸漸喚醒。難道夢中看到滿眼紅花的地方,是陰間?哥哥從陰間走來,說要帶我……走?他猛然站起身,接連後退了好幾步。不對,那隻是噩夢而已。那一定不是哥哥!他的感覺根本就不是那樣的!那麼夢中出現的人,又會是誰呢?“辰子,你在乾嘛呢?”老然見他發呆,喊了一聲,“這小門被鎖住了,要走恐怕咱們還是得上房才行。”顯然,花朵發光他全然沒有看到。這樣也好,免得又會嚇得蹲在地上站不起來。“哦,嗯我看看……”白翌辰強打起精神,在小院中尋找能墊腳的東西。此刻他才注意到,院子東北和東南兩角,各種著一棵龍爪槐。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正好被其中一株托了一下才免於重傷。當時沒有在意,可看了滿院子的死人花,白翌辰不由多想了起來。槐樹,一般人都不願種在自家院子當中的吧?槐,木中之鬼。雖然園林中沒少見到,但是在格局如此嚴謹的民居側院角落裡站著兩棵小龍爪槐,實在讓人匪夷所思。要麼就是鎮著院中的什麼東西,要麼就是用來害人!白翌辰給下了個結論,可是對於風水問題自己也確實不懂,何況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快想辦法逃了才是。可是,好奇心卻如湧動的暗潮般,不斷驅使著他繼續搜尋小院中的秘密。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間微微透出光亮的耳房門前。老然正在嘗試踩著槐樹爬上牆去。這院中的牆壁都被水泥刷醬過,很是平整,連個磚縫都沒有,讓他無從下腳。而且剛才上牆全憑一時之勇,現在鬆懈下來,縱使能扒到牆上,很快也因為抓不住傾斜的瓦片而滑落下來。“我夠不到啊,辰子來搭把手,讓我踩你肩膀上去。”老然連喊了兩聲,都不見人搭腔。他回過頭去看,不大的院子中,竟然隻剩下一地血般的紅花,白翌辰仿佛消失在空氣當中,竟然沒了人影。“我、我靠……辰子……”他頓時腿就軟了。人總是要相互支撐的,他本來就被嚇得不行,幸好是白翌辰在身邊,一直淡定的安撫,他才算是挺到現在。可怎麼爬個牆的功夫,主心骨就不見了?他像個落單的雛雞一樣瑟瑟發抖,一遍遍念著:“辰子,你在哪啊,彆嚇我……”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音後,他忽然踉蹌著跑向被鎖住的小門,砰砰砸了起來:“有沒人啊,救命啊!”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個溺水的人,心臟就要憋炸了。真希望現在趕快能有人來回應他,哪怕是這家的主人,總比他自己被恐懼漸漸吞噬的好。他覺得自己已經拚儘了全力,然而喉嚨卻像被恐懼堵住了,竟然隻能發出微弱的呻吟。門也敲不響,他拽著門環,一下下徒勞的撞著。“嚷什麼!我在這裡呢!”忽然,白翌辰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老然猛然回頭,見他從屋門中探出個腦袋,正在對自己招手:“這門沒鎖,我就進來了。”“畜生,說一下會死嗎?”老然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像個流ng多日見到主人的棄犬似的癲癲的跑過去,抱住白翌辰的肩膀,軟泥似的癱了上去。白翌辰見他是真嚇到了,就半背半拖的進到屋子裡:“你看,這裡擺著好些奇怪的東西。”老然抬起頭,見不大的屋子裡,一張供桌占了大半的位置,上麵點著兩隻昏暗的長明燈,火焰隨著他們走動的氣流一陣忽閃。供桌上擺著很多尊造像,說供奉不像供奉,收藏也不似收藏。再向神像看去,不同於一般人家放的三清或者佛祖。隻見,中間是一尊四目大神的坐像,穿著一身黑色袍子,半圍皮毛。他的膚色青白,眉眼細長,然而那眼睛下麵,還有一雙眼睛,四目微睜,目露金光。眉梢眼角誇張的挑起,斜飛入鬢,儘管怪誕,卻有種不怒自威的英氣。在他周圍,其他造像分彆按著大小排成三列。一個個造型怪誕,有些長毛六臂,有些獸頭人身,有些操蛇踏虎,還有的披著羽翼或是一身鱗片,似乎山海經中最為奇特的神鬼造型都被濃縮凝固,集中在一起。反正就沒一個看起來像正常人的。長明燈火光如豆,顫抖著映出它們怪異的麵孔,濃重的陰影勾勒出的輪廓更顯立體,仿若有生命般真實而恐怖。“啊!”老然看清的瞬間,就是一聲低呼。“怎麼了?”“鬼……啊,不是……”老然剛用手指了下中間那座大神,就忙縮回手指,雙手合十拜了拜。“大神在上,我年輕不懂事無意冒犯……”“你怎麼了啊?”白翌辰見他對尊泥塑還這樣忌諱,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