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遍地散落魔之星光點點 第二章(1 / 1)

與混有銀絲的棕色短發及胡須十分相襯的高貴紳士芬芬,也就是史帝芬·芬巴雷恩,發出與他氣質不符的驚叫聲。「塞茲莫亞先生,你該不會是那個令眾人害怕而稱呼為海怪的海上猛者吧!?」「雖然有些難為情,不過在真魔國海軍中,叫塞茲莫亞的,就隻有我和我弟弟而已。」之所以被稱為「海怪」,應該是因為他的發型吧,不過這點在這時候就不談了。身材高大卻內向害羞的塞茲莫亞,用手掌輕輕摩擦頭頂。隻不過令人難過的是,他摸到的都是頭皮。男人與男人的友情,通常是在意外的情況下產生的。雖說他是跨越所有海洋的國際商人,但終究是戶籍設在舊敵國的人,所以無法卸下心防輕易相信——這些先前在心裡產生的警戒感,此時早已煙消雲散。「那麼你可是我們這一族的大恩人呢。上一次大戰,當我們的運輸船隊通過公海的時候,被西馬隆軍艦不慎擊沉。那可是一場造成許多百姓罹難的意外,然而我祖母卻幸運地被你的船艦所救。當時西馬隆軍艦沒有履行拯救難民的義務就逃之夭夭……真是非常過份。後來,我祖母就以不沉的芬芬這個名字廣為流傳,而我們芬巴雷恩一族也在嚴酷的海運競爭中所向無敵。我的祖母叫做芬西兒·芬巴雷恩,是傑弗遜·芬巴雷恩的妻子。」好像每個國家都會出現類似的傳說。而且,怎麼芬巴雷恩家不管追溯到幾代前都叫芬芬啊?塞茲莫亞露出正在追尋久遠記憶的眼神。「喔~你是說當時那名婦人嗎?真是太巧了,想不到世界這麼小。」「任務完成後請務必到寒舍一趟,我祖母一定會很高興的。」「芬西兒夫人還健在嗎?那真是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她現在每天過著怨歎自己變成乾扁老女人的生活。隻是根據聽過無數次的故事所形容的,塞茲莫亞先生完全都沒變呢。就連發型都跟當時一樣,這算是海上男兒的堅持嗎?」「唔……」男人與男人的友情,通常也是在意外的情況下瓦解的。正當四年舉辦一次的西馬隆領祭典「智、速、技、綜合競技淘汰賽!天下第一武鬥會(簡稱天下武)」進入決賽最高潮時,某個打算從鄰接競技場的大西馬隆神殿中悄悄偷出「盒子」這種天不怕地不怕,就某種意義來說又極端魯莽的作戰計劃,就在超越世代的閒聊中持續進行著。真魔國前女王陛下,現在手段高超的是愛情獵人的馮休匹茲梵穀卿潔西莉亞夫人與卡羅利亞的委任統治者——故諾曼·基爾彼特的妻子芙琳留在貴賓席裡等待。至於塞茲莫亞、芬芬、達卡斯克斯及沉默的修巴裡耶這四名新加入的男性則正展開快樂的旅程。照理說這群男人理應在高談闊論自己對老婆孩子日積月累的不滿,甚至是對世間女性的憤恨才對。照理說應該是這樣的……「啊~潔西莉亞。她真是太了不起,簡直像愛的女神。」可是不知為何,芬芬卻是在讚美潔莉夫人?而且對方並不是女神,反而是個魔族呢。就肉體來說比較年輕的修巴裡耶和達卡斯克斯,正抬著蓋上綠布以便偽裝成飲料保冷箱的物體。這就是用來掉包目標物「盒子」的代替品。一個是窮凶惡極的終極武器「風止」,另一個則是在船旅途中由門外漢製作的業餘木雕作品。這個作戰計劃簡直是越想越可怕。膽小的達卡斯克斯,他的頭皮因為緊張而變得乾燥,不過其他人倒是很從容不迫。尤其是人類芬芬,他並非慣於身處危險環境的軍人,隻不過是個生活自由的富商罷了,然而他卻沒有一絲緊張的感覺,甚至一開口就是「美麗的戀人」什麼的。這麼說來,真正值得讚賞的,應該是成功俘虜這名派得上用場的男人,愛的獵人潔西莉亞她那高竿的手腕吧。「在我過去的人生,從未遇過像她那麼美麗、單純、充滿智慧與慈愛的人,她讓我嘗到有生以來不曾嘗過的真正愛情滋味。雖然有點相見恨晚,但我真的是個幸運的男人呢。」然而你卻是潔莉夫人生命中的第四個真命天子喔。「聽說魔族的女性大多都很美,但我相信她一定是最美麗的那個。可是,儘管我那麼說,她還是覺得彆人比她還美麗……聽到她那薔薇蓓蕾般的櫻唇說出如此謙遜的言詞,讓我不由得抵著她的嘴。世上怎麼會有像她心地這麼純潔的人呢?她真是一位謙虛又不懂得驕傲的永恒少女。」芬芬讚美詞大連發。塞茲莫亞的右半身已經有葦麻疹開始發作的聲音在擴散了。真不愧是自由戀愛黨的黨魁啊。「我還知道貴國有一位跟她齊名的女性喲。好像是因為她令人們既畏懼又尊敬,所以才用許多榮譽的稱號稱呼她。那位紅色惡魔、真魔國三大惡夢……毒女艾妮西娜,想必也迷惑了許多男性吧?」達卡斯克斯眼中的淚水就快要滿溢而出。不對不對。她的確是個毒女,就跟字麵上的意思一樣。「聽說她的文學才華和獨立精神都很了不起。要是能跟那樣的女性結婚,娶到她的男性真的是祖上有德呢。」與馮卡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小姐結婚……或許是心理作用的關係,總覺得早已被她束縛住的古恩達閣下看起來很不幸呢。至於還未吃過紅色惡魔可怕行為的虧的塞茲莫亞,隻是傻傻地說:「是嗎?」「另一位……很遺憾的是她好像很早就去世了……我還聽說有一位被列為三大美形魔族,叫做雲特的人喲。究竟是一位什麼樣的女性呢?不過,無論是多麼美的女性,應該都比不上我的春風、我的黃金妖精吧。而且,她似乎還做出類似剃光全身毛發並前往寺院修行,或是蒙麵外出等奇特行為呢~」天哪~雲特閣下,你的事跡竟然遺傳到海外了。達卡斯克斯已經無法抑製盈眶的淚水。可能是神殿內有灰塵的關係,這次連鼻水也流了下來。「那位去世的女性聽說和潔西莉亞的兒子交往甚密。」想不到連自己已經為人母的事情都全盤托出,此時這兩名魔族在心裡不禁對她感到佩服。即使如此還能虜獲西馬隆屈指可數的富商之心,果然是超了不起的獵人。有關前任魔王的兒子與真魔國三大美女的關係,達卡斯克斯還沒有聽說過,因此他決定保持沉默。但是年長又具有相當軍階的塞茲莫亞,多多少少跟前王子殿下們見過麵,甚至幾天前才跟其中之一的金發三男一起行動過。他倒是從沒聽說過那三人之中的誰跟馮溫克特卿蘇珊娜·茱莉亞有過什麼情感上的瓜葛。「不,我記得蘇珊娜·茱莉亞大人是跟馮古蘭茲家的阿達爾貝魯特閣下有婚約啊……到底是誰傳出那樣的流言?」「雖說是流言,但或許是事實呢。因為身為母親的潔莉夫人曾說等戰爭一結束,次男孔拉德大人跟蘇珊娜·茱莉亞小姐就要舉行婚禮呢。」「什麼!?偉拉卿孔拉德閣下與蘇珊娜·茱莉亞太人!?」不管是戰前還是戰時都充滿武將自信的偉拉卿,與這幾年變得穩重又有人緣的他。兩者並列想像,雖然同樣都擁有令人嫉妒的女人緣,但實在看不出他會做出橫刀奪愛這種事。「……那位孔拉德閣下跟蘇珊娜·茱莉亞大人……嗯——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呢。」「這件事沒有在貴國廣為流傳嗎?像我一聽到就覺得有些興奮喲,應該說是好久沒有見識過大人物的婚姻了吧。」「是喔……」天哪,他怎麼會對異國的八卦這麼有興趣啊?塞茲莫亞實在無法理解。想到彆人戀愛的模樣就覺得興奮,可是既失禮又不登大雅之堂的行為呢。「一聽到他的名字我就馬上想起來了。你們應該知道孔拉德大人他父親的名字吧?就是那個登希裡·偉拉。」「是的,就是路登貝爾克的第一代領主嘛。」「沒錯。他在國家的地位雖稱不上九五之尊,不過……對我們當地人來說,登希裡·偉拉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呢。」「這樣啊,難怪會受到女性的愛慕呢。」這應該是說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吧。對於說到愛,隻會想到師徒之愛,重視男人的友情勝過男女情愛,一直過著屬於自己的海上人生的塞茲莫亞來說,他根本就不會在乎什麼緋聞八卦。芬巴雷恩用教訓年輕人的眼神對著超高齡的魔族說:「這次可不是什麼男女情愛的故事而已喔。在大陸的曆史上,葛雷·戈登·偉拉的兒子登希裡·偉拉是以著名的三人之王的後裔身分名留青史的人物。他兩條手臂上滿滿都是刺青,然而在被西馬隆放逐之後,屬於他的偉大王族血統就這樣滅絕了。當然也有他在海的另一邊生子的傳聞,還有曾經隱藏身分回到大陸等等無法確定真假的傳說。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是當地人無法證實的事情。隻不過對登希裡·偉拉有所忌憚的西馬隆王室,應該會常常注意他的動向吧。」「你說偉拉卿的父王是王係血親!?究竟潔莉夫人是否知道這件事呢?」「不,雖說是王,但他的身分還是有些特殊……登希裡·偉拉隻能在某種場合下公開這個名字。他們被迫改名換姓,以囚犯的身分活下去。偉拉不過是一部分的原有姓氏。然而那個傳說人物跟魔族生了兒子,這個後裔如果跟蘇珊娜·茱莉亞大人,也就是跟溫克特後裔結合的話……」「……結合的話?」塞茲莫亞拚命吞下口水,心想一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譬如說海洋會被染紅,或是海水在轉眼間沸騰。這男人不管怎麼樣都隻往海洋的方向想。「國家將會動搖。」「咦,你說海?」你想死嗎?史帝芬·芬巴雷恩用對交涉對象效果絕佳的「不沉的芬芬」笑容,毫不在乎地回答:「海洋不是隨時在搖動嗎?」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的競技場傳來驚人的歡呼聲,頓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們想都沒想到話題中的主角偉拉卿孔拉德會以第三名戰士的身分登場。而且他還與自己曾宣誓效忠的主人對峙,比賽甚至還中斷。「溫克特家在遠古時期曾統治大陸南端。在跟創世主們的戰鬥還沒有表麵化以前,每本書籍都記載他們是受人民愛戴尊敬的治世者。這樣的溫克特後裔,和具有三人之王血統的後裔結合的話——要是雙方結合並產下子嗣的話,對於那些一直潛沉在地下靜待時機的反西馬隆勢力來說,這可是至高無上的希望,他也將成為最有力的反對勢力領導者。所以……我光是想像就覺得有些興奮喲:怎麼樣,很了不起吧?」如果偉拉卿孔拉德閣下跟馮溫克特卿蘇珊娜·茱莉亞大人結合的話,他們的後代將成為反西馬隆勢力的領導人?對於腦中思考的事物永遠隻有今天是暴風雨或風平浪靜的海上男兒來說,故事的發展讓他在途中有點跟不上。可能是把沉默誤認為默認的關係,芬芬開心地繼續說下去:「而且人稱大陸第一美男子的葛雷·戈登·偉拉的孫子,跟真魔國三大美女之一結為夫婦的話,想必會生下容貌出眾,各方麵也都很優秀的孩子吧。」「請問——……」抬著盒子後半部分的達卡斯克斯稍有顧慮地開口。「你是不是把真魔國三大魔女,誤以為是真魔國三大美女啊?」愛的俘虜並沒有聽到這句話,話題就已經跳到下一位美女了。「不過,聽說陛下就任之俊便徹底顛覆眾人的審美觀。聽到這件事,不禁讓我想見他一麵呢。」「這個嘛,他現在恐泊正在下麵的競技場進行激烈的戰鬥呢。」「你說什麼?那她可真是一位勇敢的女王啊。不過根本比不上我那聲音清脆又心愛的黃金小鳥……」塞茲莫亞已經快把右半邊摳出血來了,達卡斯克斯則把這些話全記在心裡的美麗詞藻大全集,準備哪一天拿來討好老婆。「你的聲音真像鈐蟲兼金龜子呢!」……繁殖期時要注意使用方法喔。眾人再次爬上狹窄的樓梯,終於來到非相關人員禁止進入的最高層樓。在抵達這裡以前,已經送酒給三名守衛,用錢賄賂四名士兵。至於那既有男子氣概又充滿忠義情操的最後兩名士兵,則是很過意不去地以海K一頓的方式擺平。「怎麼越往上爬越像倉庫啊,那個盒子真的在這種地方嗎?」「怎麼可能?而且我們遇到的戒備根本一點都不森嚴嘛!我要你們準備以武力取勝,指的可是接下來的區域喲。」塞茲莫亞嗅著充滿黴味的空氣說:「可是我覺得已經沒有往上的樓梯了……」「那當然。所以羅,你們看!」芬芬在角落停下腳步,粗俗地用大姆指指著儘頭的一扇小門。而這個看起來像民房的出入口竟站了五個男人戒備。這也太明顯了吧。「從那裡開始我們要往下走,因為寶物庫設在地下室。裡麵有各式各樣的稀世珍寶喲,可說是集合了全世界所有的珍貴寶物呢。」在場並沒有半個人發出「要從最上層走樓梯到地下室啊?」的怨歎。忽然間有個金屬瞼盆掉落的聲音響起。「澀穀!」「有利!」「陛下!」感謝各位很配合地用全名指定我。當我訝異地回頭看向我方的休息室,發現那裡竟然被從天而降的鐵籠罩住,並完全與比賽會場隔開了。我的三名同伴正抓著粗框的鐵籠大叫:「為什麼隻有我們這隊要用鐵籠關起來!?」頂著超酷發型的評審雙手叉腰以顯示他的威嚴。「因為怕你們會闖進比賽會場。」「這太不公平了吧!既然這樣,那對方也……」敵隊並沒有人衝過來。仔細想想,大西馬隆的休息室裡隻有一名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會敗北而悵然若失的西馬隆兵。反觀我們這邊,那些夥伴則拚命搖晃堅固的鐵籠並放聲大叫著。「陛下!千萬不要有做傻事的想法,快回來吧!」「沒錯,有利!不要做傻事啊!」「澀穀,你這樣跟做傻事有什麼兩樣啊!」「……你們太失禮了吧!講的好像我真的很笨似的……哇!哇!」腳下的地麵突然晃動,有一塊狹小的圓形區域開始往上升起。差不多是相撲的土俵(注:相撲的比賽場地)那麼大吧。站在我旁邊的肯拉德被棄之在外,而距離我數公尺遠的阿達爾貝魯特卻跟我立於同一個舞台上。至於屬於二人組之一,有著濃密胡渣的評審也跟我們一起往上升。他恐怕就是決賽的首席裁判員吧。隻有一步之差就屬於上升範圍的肯拉德,試圖伸手跳到舞台上,眼看他的手就快要構到的時候,留在地上的評審卻拉住他的製服。「放手!」「那可不行,那位戰士的要求非常合理。讓大西馬隆第二名選手與卡羅利亞第三名選手一決勝負是天經地義的事。唯有遵循規則進行比賽,才能提升我們國際特級評審的評價。」「但是如果讓那家夥跟陛下比賽的話,彆說是受傷了……」肯拉德甩開麵無表情的正式評審,抬頭對著很快便已經上升到超越他頭頂高度的我說:「……你會被殺的……有利,把手給我。」「決賽的規則是戰鬥到其中一方無法戰鬥為止。即使最後造成其中一位戰士失去性命,執行委員會及評審部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真是足以讓人作惡夢的發言啊。美式足球員的確是個強敵。不過我反而占到優勢,就是比跟肯拉德對戰要來得輕鬆,因為我可以毫無顧忌地使出必殺技。「好~吧,放馬過來!我就把一切全賭在這隻黃金左腳上了!」「真勇敢,瞧你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不管會不會贏,最起碼我能夠報一箭之仇啊。反正你這個金發美式足球員也一定有全體男性共通的弱點吧!」「沒錯,不過呢~」阿達爾貝魯持把手伸向胯下,然後很有男子氣概地槌打給我看。聲音挺響亮的。「我個人的原則是,戰鬥時一定都會戴上護具。」「什麼——!?」這跟我的計劃不一樣。鐵籠裡的村田拚命大叫。這種表現跟平常冷靜的他實在差太多了,害我突然變得非常不安。「澀穀——!夠了,快點棄權吧!這風險太高了啦!」對於在格鬥電玩中隻會使用女性角色,劍道也隻有在體育課有幾小時經驗的我來說,本身的實力就遠遠落後眼前這個戰鬥肌肉男了。感覺就像BIGSHOW(注:摔角選手)對船木(注:船木勝一,摔角選手)一樣,要是在場上被對方打中肯定馬上玩完了吧。而且就算撇開這點不說,要是一個不小心腳底踩空,就會立刻摔落地麵。我斜眼確認一下高度,大概有三層樓高。究竟我會先被阿達爾貝魯特的凶器打倒呢?還是先摔到地麵GAMEOVER呢?「主審,我有點話想說。」「什麼話?」「咿……」由於事態緊急請讓我棄權。這句話已經來到舌頭附近,但是阿達爾貝魯特卻露出「不會吧」的表情。「怎麼啦,卡羅利亞代表?你想要如此無趣地結束比賽嗎?我可是當你是男子漢,才提議要正大光明地一決勝負哦。要是你像個女人那麼膽小害怕,可是會讓我這個大人失望喔!」我被他激得有點火大,差點用偏激的言詞頂回去。等一下等一下,彆中他的計。那是想讓我失去冷靜,並趁機整垮我的作戰計劃。像他這種隻用激將法的家夥,總有一天一定要讓艾妮西娜小姐狠狠懲罰一下。我的確是卡羅利亞的代表,但我已經儘了諾曼·基爾彼特的義務。民眾們一定會諒解並且高興地迎接我。我也能坦蕩地向到港口歡送我們的卡羅利亞孩童報告我們已經儘了力。雖然輸掉決賽真的很遺憾,但我還是能夠抬頭挺胸地說我們已經儘全力了……然而,我真的說得出口嗎?「彆擔心,有利!我不會針對這件事損你是窩囊廢的!」「澀穀,他都已經這麼說了——我們答應你不會責備你的,等我們回去日本,我請你吃炸豬排蓋飯,所以你快點棄權吧!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是嗎,我已經表現得……我真的有儘全力戰鬥嗎?針對這個臨時湧現的疑問,我隻能夠自問自答。彆說是儘全力了,我根本還沒下場戰鬥過呢,這樣很明顯是臨陣脫逃嘛。如果用我最不擅長的文言文解釋就是「不戰而敗」。「主審,咿……」Mr.青胡渣評審在等我把話說完。其實很簡單,隻要這麼說就行了。由於事態緊急,希望能夠讓我,棄權。但是我說出口的,卻像是在哪兒聽過的晨間檢查用語。「……你用什麼刮胡子?」「啊?就是一般軍方配給的刮胡刀。」我慢慢移開跪在土俵上的膝蓋,緩緩站在高處。打在臉頰上混著白雪的冷風比剛剛還冷個好幾度。阿達爾貝魯特揚起嘴角嘲諷地說:「改變主意了嗎?」「我沒有改變主意,隻是做好心理準備而已!」要是沒有儘全力一決勝負的話,我可是沒有臉回去見那些孩子的。「男人總有明知道會輸,還是非戰不可的時候!啊——呃——當然,女人也一樣!」馮卡貝尼可夫卿恐怖教育的成果,竟然在這兒發揮功效。「而且我還未必會輸呢!在土俵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喔,這可是一點都不稀奇的!有句話不是說要以柔克剛嘛——!」「澀穀,那不是相撲,是柔道啦——!」糟糕,這麼快就破綻百出了。會場裡的氣氛顯得更加熱烈,觀眾們完全不在乎卡羅利亞隊跟肯拉德的心情。就連雪也是,在還沒降到觀眾麵前就先在空中融化消失了:馮古蘭茲·阿達爾貝魯特放下原本扛在肩上那把重量級的劍。在四麵八方熊熊燃燒的火把,讓又粗又長的鋼鐵閃著凶惡的光芒。我則是以慣用的手拚命揮動金屬球棒,我開始覺得球棒多多少少能發揮功效。肯拉德則是在地麵激動地大叫:「你在做什麼!」「陛下,請不要魯莽行事!用球棒是對付不了那家夥的!」「我就是不想聽你的!其實你並沒有被洗腦吧!」觀眾在同時屏住氣息,一瞬間,場內變得鴉雀無聲。阿達爾貝魯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衝來,巨劍的刀尖則直往我這兒突刺。我反射地把身體往左傾倒。當下右頰被銳利的風掃過,我知道刀刃剛從那兒劃過。這時候我因為失去平衡而單膝跪在地上,接著我以雙手握住的棍棒擋住反轉斜砍過來的劍。真是奇跡啊!隻不過我的十根手指頭立刻麻痹。衝擊力道從手腕傳到手肘,光是這樣,我就覺得肩膀的關節快脫臼了。而且隨著刺耳的金屬聲,我還聞到些許焦味。「想不到你還活著。」「托你的福。」阿達爾貝魯特的藍眼就近在距離我約三十公分的地方。有彆於從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感的耐傑爾·懷茲·馬奇辛,他反而連眼睛深處都藏著笑意。應該是打從心底高興能夠用新卷鮭除掉我吧!「如果你從此回不了國的話,你們國內的魔族會做何感想呢?自己王國年輕的王在人類的土地被殺害,可能讓他們覺得魔族的麵子儘失吧?」我的背冒著冷汗,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他的邪念。想必馮古蘭茲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我死吧,因為我的死會讓真魔國陷入混亂。因此他不惜加入舊敵國西馬隆,還服從人類的統治者。「……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以全身的力量努力閃過劍尖。我往後躍了兩步半的距離,突然發現腳跟後麵已經沒有立足之地。好險好險,我可不能忘記自己身在空中舞台呢。「小心啊,你可彆自取滅亡喲,我們可不能留下這麼無趣的結果喔。」「你嘴巴那麼說,其實心裡巴不得我摔下去吧?畢竟誰都不願弄臟自己的手啊!」我方的某人拉高嗓門大叫,他好像是在喊「千萬彆被敵人挑釁哪!」彆理我啦,這是我能夠執行的少數作戰之一。我要設法說話分散打者的注意力,或是列出晚餐裡的菜單擾斷他的集中力。但不知道這是否適用在非棒球選手的身上,不過沒有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話說回來,你昨天晚餐吃什麼?」「……好像是肉吧。」我在詢問的同時跨步往前衝,我打算采取主動攻勢。隻是想當然爾,我這一記棍棒攻擊被他成功閃開,使得戰況直接進入耐力賽。「可惡!比我們、吃的、還要好!」「雖說你隻是暫定的國王,但誰叫你要遠征到這種土地呢!要是你肯乖乖窩在城中暖和的屋裡,那麼不管什麼美味的肉或上等的酒都可以任你吃到飽!」村田焦急地大叫,語尾還略微往上揚。「啊——澀穀!右邊,右邊,不是啦,左邊——!」不好意思,我無法按照你的指示行動,不然乾脆你來操縱好了。這時候評審的身影進入我的視野。儘管同樣身在危險的高處,他仍然可以輕巧地往後跳躍並閃躲選手的攻擊。真不愧是國際特級評審,就跟他的胡渣一樣了不起。不過,因為我眼睛稍微心不在焉地亂瞄了一下,於是沒注意到敵人揮過來的劍尖。隻見閃亮的銀色巨刀在剛好胸部的位置直線劃過。我覺得好像聽到四個人小小的哀叫聲,雖然他們明明不在我身邊。「……喔、糟糕!」沒~砍到。多虧地麵開始新的震動,因此我兩腳失去平衡。而銀色弧線就這麼眼睜睜地從趺坐在地上的我的鼻尖處劃過。我靠小腿肚的力量俐落地起身,但這次的晃動沒有立刻停止。刹時我覺得四周的環境從四麵楚歌演變成七十二麵楚歌,無論哪個方向都有舉拳叫囂的棕色腦袋。這點我剛開始倒是沒注意到,不過我在持續的震動中往四周環顧,發現周圍正在慢慢移動。「在動耶……觀眾在動耶?」不過轉動的不是觀眾席,而是這裡的舞台。我們所站的空中舞台正以秒針的速度移動著。這是怎麼同事啊!這個又高又危險的上俵,竟然還變身成旋轉舞台!是怎樣?空間設計師搞的花樣嗎?「喂喂喂喂,在轉!在轉耶!雖然我國中時期很想要一張這樣的床,不過我可從沒想過是跟兩個大男人一起待在上麵喲……」雖說是最後一戰,不過這種演出還真低級。能從各個角度看到觀眾,固然是件開心的事情,不過待的地方越高越窄,我的頭就越暈。就連阿達爾貝魯持也皺著眉跪下來不說一句話。當我們四目交接的時候,他還不爽地咋了一下舌,然後拿武器當拐杖撐著身體站起來。看來連他也站不穩腳步呢。「怎麼啦,瞧你臉色這麼難看。」「……你還不是一樣。」等一下,我可是很能忍耐昏眩感的喔。因為我國中進棒球隊的前兩年,每天都被迫用額頭抵著球棒自轉。也就是把額頭抵在直立的球棒上,然後彎著身子轉十圈,一做完就要立刻往前走,不過手腳總是不聽使喚。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那是哪門子的訓練,難不成隻是被學長他們耍了?「在用額頭抵住球棒自轉後還能夠罰球命中這種空前絕後的事,也隻有我才辦得到。」這是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的驕傲。我用金屬球棒往敵人腳下一揮,這是我今天頭一次親手撂倒對方。金發美形肌肉戰士跌了個狗吃屎,想順利站起來還得雙手撐著地麵。隻要我在這時候衝向前揮下武器,勝負就能在一瞬間立見分曉了。隻要我輕鬆向前跳個二步半的距離,再往敵人的腦袋揮動棍棒就可以了,這樣就結束了,然後我就勝利了!或許他會噴出一點腦漿,不過到時隻要把衣服換下來就OK了。棍棒就是這樣的武器,很難通融使用的道具。當初我應該聽沃爾夫拉姆的忠告選劍才對。隻要把刀往他身體的方向刺,就能逼他說出棄權的話。雖然我在這一瞬間想了那麼多,不過還是站在敵人的正前方做出揮棒的姿勢。隻要把它揮下去,一切就結束了。不,就算不必打破他腦袋,隻要在快打到時停手,一樣能讓評審宣布我勝利吧。隻要在快碰到時停手……「……痛!」可能是我的猶豫被發現了吧,阿達爾貝魯特逮到機會,用他空出來的腳往我的指尖狠狠一踢。我發出不成聲調的哀號之後就往前倒。結果我的脖子就被他直接勒住,冰冷的金屬抵住我的喉嚨。「感謝你這麼主動,為了站不穩的我還特地自己送上門來。」「好、好痛!」「我想也是,因為都流血了呢。」我全身的肌肉繃緊,他的劍就剛好抵在我下巴。人要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殺的話會有怎樣的感受呢?因為這個地方有頸動脈跟氣管,所以應該能死得很痛快吧?我用放下武器的手,設法甩開阿達爾貝魯特。但是他那把我脖子勒得緊緊的手臂力道,強到就算有五十輛車的握力也拉不開。這時候在我背後能感受到男人胸部與腹部的體溫,前方則隻有打在我臉上的風雪。雖然麵臨如此緊急的狀態,但是我竟然覺得兩側的溫差似乎會讓我得到感冒。我被他帶到舞台邊緣,腳下什麼都沒有。「把你從這裡丟下去可是輕而易舉的喔!」剛開始我還拚命揮動雙腳,然而一聽到這句話就立刻不敢動彈。這時我已經因為喘不過氣而喉嚨發熱。就算想揮動雙手,手也沒辦法動,而且喉嚨已經乾到發不出聲音。舞台繼續慢慢回轉著,此時的我可以看到我方的休息室。沃爾夫、村田和約劄克都抓著折不斷的鐵籠大叫著。而我卻因為類似牙醫儀器的耳鳴聲,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沒錯,耳鳴,我對這個讓人不愉快的金屬聲記憶猶新。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有恍神狀態在等著我?如果我的意識變得更混沌不明,應該還會聽到那位絕世美女的聲音。根據彆人的說法,耳鳴聲等於是啟動無敵模式的開關。隻要再忍耐一下下,再忍耐一下下……「陛下!」是肯拉德。這麼緊張的聲音根本不像發自他的嘴巴。「算我求你,快點棄權吧!阿達爾貝魯特真的敢下手的,他很可能會奪走你的性命啊!」要是我能夠說話,或者讓他魔力儘失的話,我早就那麼做了。但是現在已經被逼到這步田地了,那個人還在我耳邊竊竊私語,進而引出我體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接下來或許又會發生什麼事了;也或許,能夠逆轉情況呢。但是等了好久,那個轉變的瞬間還是沒有降臨。「這下子比賽無法繼續進行了吧。」阿達爾貝魯特沙啞地低聲說道,他可能以為我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吧。要是在這時候摔下去的話,大家至今所付出的心血會變成怎麼樣?全化為泡影嗎?這麼一來我就無法以卡羅利亞代表的身分提出願望,也無法奪回萬惡根源的「盒子」。一切就此結束,故事就在這裡結束了。我望著天空中央拚命喊叫,聲音沙啞到根本不成言語。不過我還是對著不曉得是白雪還是星星的結晶,對著無數飄落下來的白色光點大叫。拜托,我現在就想用那股力量!現在、現在、就是現在!在這裡!我想贏得這場比賽!結果我還是沒有聽到那名女性的呢喃。不過痛苦的我突然把視線落到地麵,而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跟自己相同的眼睛。察覺到我的視線的村田簡短地說了句「不行」之後,就連忙彆開他的臉。「不行啊,澀穀!太危險了……」危險的到底是誰?是我?還是競技場的人們?猛然將我吸進漩渦中心的黑暗正慢慢擴大,我的四周也被黑暗團團包住、強風不斷打在我的臉上、胸部和腿上。然後我的肉體就好像以無法忍受的速度朝漆黑的隧道筆直衝去。這和過去籠罩著我的那種懶洋洋的白色暮靄不同,我也沒聽到什麼節奏明快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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