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魔國曆代魔王的委任下統治卡貝尼可夫地方的,是馮卡貝尼可夫卿登夏姆。他在十貴族中是個特殊的存在,其經商才略更勝過武藝,處世圓滑得無懈可擊。但對國王的忠城度卻出乎意料之高。隻要是為了國家的財政、甚至願意繳納高於其他地區額度的地方稅。當他得知第二十七代的魔王將停留在此,便提出晉見的請求,隻可惜為時已晚,有利早已經上馬離去。看來他原本想讓國王走到官邸以外的廳室,之後再將那裡宣傳成“魔王陛下謁見廳”,大收一筆參觀費。這下子如意算盤打不成了。此刻他咬著當地名產,卡貝尼可夫派,腦中則盤算著是否要乾脆發行一套“魔王陛下駕臨紀念幣”算了。他有一個妹妹,二人共通點隻有頭發跟眼珠的顏色,而他的個性、言行舉止跟想法的詭異度,幾乎跟那不像魔族的三兄弟有得比。至於那名身為魔族又“神”出鬼沒的女性,倒覺得賺錢並沒有什麽意義。讓她感興趣的對象隻有一個,就是魔術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她堅稱如此方便又有趣的能力隻用在戰爭中未免太可惜,應用在日常生活上才能夠發揮魔力的真正價值。因此她的生活重心,一是實驗,二是實驗,三、四是秘密,五還是實驗。三跟四到底是什麽,隻有住在鄰區波爾特魯的那位青梅竹馬知道。而今,新的目標出現在她麵前……“可惜把陛下特有的氣味弄掉了,不過這是他珍貴的衣物,必須好好清洗整理才行。最後一步要用熨鬥燙平皺摺,實在很危險,我可不能交給彆人做。”“可是浚達,這不是洗衣侍女的工作嗎?你這樣搶了她們的工作,人家會傷心欲絕的。”“您在說什麽啊,傑莉夫人。照顧陛下是我浚達的責任。把衣服洗乾淨讓陛下穿得舒服,也是教育官的重要義務。”有夠離譜。“你是說要把衣服洗乾淨,讓他穿得舒服吧?”浚達跟傑莉的視線,同時集中在敞開的房門那頭。隻見一名個頭嬌小又苗條的女子正抬頭挺胸地站在那兒。她凜然的聲音散發著自信,略微往上吊的水藍色眼睛充滿堅定的意誌而顯得明亮。紅似火的長發俐落地劄成一束,高高地垂至背後。看到這名氣質剛毅的美女登場,教育官那超級俊俏的臉色大變,性感皇後則在胸前啪地擊了一下掌。“艾妮西娜!”馮波爾特魯卿古音達魯就是她的青梅竹馬兼毛線編織的徒弟,她也是跟傑莉夫人並稱真魔國三大魔女的女性,馮卡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是也。“哎呀呀!艾妮西娜,真是好久不見呀!你這陣子都沒跟我兒子見麵,我可掛念著你呢。”“好久不見了,上王陛下。得知您尊體健康,比任何事還讓我感到欣慰。還有馮克萊斯特卿也是。”“謝、謝謝,艾妮西娜大人也……”“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她也不把彆人的話聽完。“幸虧您在,這可幫了我好大的忙。我一直在找古音達魯,但是他似乎不在領地內。我有事情想請他幫忙。為了讓百姓在衣著穿用方麵更舒適,我嘗試做出了一項發明,方便的話希望您來配合一下。”“當、當實驗品?”“真失禮,應該說‘觀測對象’。您願意嗎?願意吧!”願不願意都她說的。“那麽請看我的最新力作。全—自—動—魔—力—洗—衣—機—!”唯獨介紹作品那幾個字,不知為何竟變成怪腔怪調的哆啦A夢語氣。我當時的抉擇應該不會錯的。但是為什麽我沒有被美女套上花環的愉快心情,反而覺得好像跳進泥漿池子裡呢?我們幸運地發現一匹大難不死的斑點馬,於是一起乘著它往前走。總之必須儘快穿過這個沙丘。因為這裡夜晚的溫度會急劇下降,帶著沒受過軍事訓練的人通過這種地方,實在很辛苦。不過白天對我來說也是地獄,我幾乎因為酷熱而失去意識。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斷地出聲講話,但這位唯獨的旅伴也隻會回答“喔”、“不對”而已,遇到太長的問題還緘默不語。這種無法溝通的程度就跟夫妻鬨冷戰差不多。不過仔細想想,對方是真魔國中最討厭我的男人,平常也隻把我當公園裡的尿尿小童看待。尿尿小童還會流出細細珍貴的水,搞不好地位比我高一些。他總是擺出冷冷的臭臉,根本不曉得他心裡在想些什麽。就我僅有的想象,再也沒有比這麽糟的組合更讓人窒息了。我實在不曉得該用什麽程度跟他相處,但是難不成要我跟他一麵坐在搖晃的馬背上,一麵天真地問“可以把手拾在你腰上嗎?”,又不是國中生初次約會……我倒覺得這種時候被安排跟安罔力也獨處還好一點。至少如果我先開口說“我也是黑糖超人”(注:安罔力也拍的廣告)的話,或許還能夠替雙方製造聊天的話題呢。其實我想問的事可多呢。為什麽隻有我看得見那頭凶惡的熊貓?為什麽隻有你沒掉進沙坑?孔拉德、沃爾夫跟那些士兵如何逃出那個蟻獅陷阱?但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穿過沙兵,我也隻能儘量用力設法不讓自己摔下馬。“喂!”“什麽事?”古音達魯把裝水的皮囊遞給我。“不用了啦,我剛剛才喝過。”老實說,我已經想不起“剛剛”是什麽時候的事了。不過我的確喝得比較頻繁。根據夏天參加社團活動所得來的經驗,我可是比一般人還切身了解水分的重要性,以及中暑跟脫水症狀有多可怕。但是我也不能霸占僅存的水……“要我撬開你的嘴巴嗎?”“……我喝就是了。”拜托,你用這種口氣威脅,就算明知道裡麵有毒我也得喝下去。啊,難不成他真的計劃趁沒有目擊者的時候下毒,撥掉我這個眼中釘?其實也不用這麽麻煩,隻要把我丟在這裡,十之八九將化為滾滾黃沙的餌食。人類的生命在大自然中可是很渺小的。這不禁讓我想起生物地球紀行的畫麵跟旁白,還有已經化成白骨且躺在廣大沙漠正中央的自己。就算我變成骷髏還是活的,那一身骨頭也無法打棒球。當我站在本墨板的時候,一記觸身球(deadball)就名符其實粉身碎骨,真的是死球。不過骷髏本來就是死的。這時我又產生幻覺。這次是在狂風沙的後麵看到海市蜃樓。我揉一揉乾痛的眼皮,搖晃的建築物並沒有消失。而且可能是隱形眼鏡跑掉的關係,敏感的眼球產生了異物感。“是不是我神經過敏?怎麽好像看到城市?”古音達魯沉默不語,但是行進的方向跟那城市是一致的。隻見街道隨著我們的接近而越來越明顯。那裡看起來一樣是土黃色,可能是把沙丘的沙和水泥裡的關係。也是製造混凝土的第一步。唯獨中央的巨大建築物是用堅固的石材堆砌成的。不知是居民的心靈寄托之外,或是政治中心?我這顆已經被曬到意識不清的腦袋,很難做任何仔細的觀察。街道規模雖小,但是又直又長,跟一條式的“某某銀座商店街”差不多。但是看不到什麽華麗的店麵,而且店門口都是灰塵又很臟亂,看不出來是否有在賣東西。有幾名女性在街上走來走去,小孩趴在地上玩耍。放眼望去,擺在這片土地的衛兵倒是異常的多,而且看不到任何男性居民。“這是個什麽樣的城市啊?”正當我們想直接騎馬進城,看似守衛的士兵便靠了過來。他們身穿無袖的簡單軍服,腰際佩帶著看起來很沉重的長劍,臉被曬得呈紅銅色,深咖啡色的頭發剪成獨特的發型,鬢角等發緣處都往上推掉了,隻留頭頂上那塊圓形,而且在發稍部分染成紅色。這好像是軍人的標準發型,但更像是頂著某樣東西似的。“……鮭魚子軍艦卷?”大家一起動時更像回轉壽司。“馬不能進去。”古音達魯不發一語地下馬,他假裝幫助我下馬好遮住他念念有詞的臉。這時候回轉壽司代表用從齒間漏出氣息的說話方式詢問我們。“你們是從沙丘來的?”“是的。”“喔~那真厲害!一整天都沒遇到什麽嗎?”一整天?這怎麽可以用來形容荒涼沙漠,應該用來形容春天湖裡慢慢遊水的恐龍吧?古音達魯答得毫無抑陽頓挫,真不懂那些回轉壽司怎麽還笑得出來。“沒有。”“那你們真是好狗運!”“我們想讓馬匹休息,而且想找水跟糧食。請問這裡有旅館嗎?”“這個嘛,不曉得耶。”這群人發出吵鬨的咯咯笑聲。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夥,竟敢對他如此無禮,要是因此丟了小命,你們也沒啥好抱怨的。但這位冷酷無比、絕對無敵、魔族中的魔族的馮波爾特魯卿古音達魯在瞪了一眼對方之後,竟然用令人難以置信的謙遜態度說:“如果有地方可以休息的話,希望你們能告訴我。或者分點水跟糧食給我們,也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那就要看錢給的多少喔!”至於感到無比驚訝的我,隻能夠閉上嘴跟著他走。可能接近選舉的關係,這城市所見之處都張貼著海報。兩名男女候選人的臉,像是幼稚園小朋友派出來的水準,感覺都是雕塑,下麵還有文章,隻是我看不懂。“你待在這裡,不要隨便亂跑。”古音達魯走進一家店之後就不見人影,隻留下我站在大馬路上。蹲在乾燥地麵的孩子們,在距離三步遠的圓圈圈裡放了什麽東西。原來是他們的遊戲道具,生鏽的鐵釘。“你們是希望長大以後當木匠?”“木匠?你在說什麽啊?男生都是當軍人喲~否則沒辦法過活的,對吧?”聽到尋求同意的那聲“對吧?”,其他人立刻點頭讚同。而看似他們母親的女性,此時語氣緊張地責罵孩子並要他們進屋裡去。我的頭發跟眼睛都弄成棕色的了,難道看起來還是一副很不吉祥的樣子嗎?“喂,這個……”我撿起圓圈圈裡的遊戲道具,但是沒半個男孩出來拿。我看看右手數位指針式的G-SHOCK,根據我看慣的二十四小時製來計算,現在是下午三點半。而炎熱的氣溫還是沒有減低,汗水不斷從我的下巴滴落。“旅行者。”我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並回頭看,隻見巨大建築物的門口有位美麗的大姐姐正在對我招手。看她的睫毛那麽長,沙子應該不會跑進眼球才對。“那裡很熱吧?如果要等你的同伴,何不到教堂裡呢?”教官叮寧我不能隨便在陌生的土地吃喝東西,但是到涼爽的場所避暑應該沒什麽問題吧?那棟石砌的建築物內部很涼爽,汗水就像從月台走進電車之後那樣一下子全消失似的。而且從兩旁的牆壁到正麵的祭壇,看似這國家的神明排成滿滿的一橫列,約三百尊……。“草、草人……?”另一種涼意竄了上來,這種崇拜偶像法也太誇張了。“你們有拜過神明嗎?”剛剛的鮭魚子軍艦卷背對著門把它關上。加上他七、八個同伴,感覺像是迷你型的回轉壽司。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也難怪跟鮭魚子比起來,我倒比較喜歡鮭魚肉。“我是很少拜拜,大概隻拜棒球之神吧。”就算拜了也未曾有過打擊出去的例子。那群男人手裡拿著劍把我團團圍住。照理說沒有人會在當地的教室裡砍人吧?“要是不乖乖聽話,我們就宰了你!”他們對某些字的發音好像有些困難。這時候門被踢破的聲音響起,而古音達魯從外麵大喊:”出來!”“咦?出、出去?”我連忙移動腳步想往外跑,但苦於衣擺被抓住而無法前進。而我披在頭上的布不僅被扒下來,脖子還被掐住,害我不得不墊著腳尖。“果然沒錯。”“什、什麽東西果然沒錯?”照理說經過集真魔國技術之大成的變裝,我外表看起來應該像平凡的人類。什麽身上具有高貴黑色的特殊存在、得到雙黑的人就可以長生不老,喝咖啡不加砂糖跟奶精等等跟黑色有關的事物,應該都跟我無緣。但是為什麽我會被人抓呢?在這群男人的催促下,古音達魯苦著一張臉走進教堂。想必這時候的他沒有說“這裡很涼快”的輕鬆心情。我實在不曉得自己哪裡錯了,不過還是很想立刻向他道歉。“就算你是魔族的軍人,在這裡還是沒辦法施魔術吧?這裡充滿了我們神明的力量哦!”“你們想要什麽?錢嗎?”古音達魯眉間深鎖,嘴角隱約抽搐,顯然正在不爽。“我們的目的當然是錢,但不是你們身上的小錢,而是要賺大筆一點的,隻要把你們送到首都的官員那兒,就有賞金可拿喲……你們兩個是這個吧?”鮭魚子先生打開剛剛看到的海報。“咦?我不記得自己有當什麽候選人啊?”時間突然停頓了幾秒。看來那並不是競選海報的樣子。“不要裝蒜!根本就長得一模一樣!”什麽?這次連古音達魯都大吃一驚。那幅看起來像是幼兒園小朋友在母親節畫的長毛湯人像,哪裡像我們兩個啊?“通緝高大灰發魔族男子跟扮成少年的人類女子。這兩個人是一對私奔的情侶,抓到的人賞金幣五萬披索。”“披索?”我覺得驚嚇的點數又增加了,不過古音達魯並沒有聽漏。“私奔?你說我?我跟……這個私奔?”“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不對,私奔的情侶是什麽?該不會是新式的套餐組合?或者是婚姻遭到父母反對,於是男女雙方手牽著手逃跑的愛情&逃避的行為?這怎麽可能!!古音達魯跟我?話說回來,我們……”是男的耶!可是還沒等到我反駁,鮭魚子軍團的其中一名竟然擅自把手往我胸部伸。“哇!”“……就算以後還有成長的空間,不過你這女人的胸部還真是平耶!”你不要在一場超大誤會的情況下對我進行性騷擾還露出為難的表情啦!況且我的胸部以後也沒預定成長,這輩子就是這樣。但是如果有練出肌肉的話,也許還能抖給你看就是了。“不過隻要臉蛋長得可愛,就算長得像男孩的女人也是有人喜歡啦!”“就說我不是女人嘛!你乾嘛光是摸上麵,摸我下麵啊!”我這話之低級沒品,可能讓浚達號啕大哭,但士兵們隻是不知所措。可惡,真想把衣服脫光光。雖然我是沒什麽可以現的寶啦。“彆開玩笑了!我們倆哪像那張人像啊!”“沒錯!查理布朗還比我像呢!”士兵抓著我的右手臂,把手背對著鮭魚子先生,仿佛女皇展示婚戒的pose一樣。經過這一整天的沙丘之旅,沒用布遮著的手被曬得紅咚咚的。但是正中央卻顯得有點白,這個日曬痕跡怎麽好眼熟?“看,這就是私奔者的標記!鄰國對於跟婚姻有關的犯人,都會在他們的手背留下烙印,看你們一定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吧?這下子無話可說了吧?”“等一下啦,這是海洋世界的戳印!你看,上麵還寫著一日通行證不是嗎?你應該看得懂吧?”他們不可能看得懂,這個特殊戳印造成反效果了。它的期限竟不隻一天,還關係到我這一生的自由。“好了,如果不希望這家夥的脖子被折斷就放下手中的武器,互相把手銬起來吧。”似乎印證了沃爾所說的,他們可能害怕跟魔族直接接觸,因此把又短又重的鐵鏈放在我們腳下。金屬發出低沉的摩擦聲。古音達魯繼續用銳利的眼神看著那群男人,並緩緩蹲下抬起鎖鏈。雖然我是不可貌相的正義小市民,但至今也從未做出任何麻煩警方的事,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異國的教堂裡被銬起來,而且非但是不實的控訴,連性彆都被搞錯。“不要銬右手!我是右投右搭計程車球員,所以……”我因為被掐住而喘不過氣,長男把我的左手跟自己的右手銬在鐵輪裡,然後一個令人絕望的鏘聲昭告已上了鎖。隔在我們中間的粗鐵鏈約30公分。這玩意兒與其說是手銬,倒不如說是枷鎖。跟江戶時代的文人所戴的完全不同,而且重到我肩膀都歪了呢。人再怎麽衰也有個程度。好死不死還碰上最糟的組合,硬被湊成兩人三腳的狀態。這個時候誰是刑警誰是犯人應該一目了然。不過說到警官,倒讓我想起上星期六點鐘的整點新聞。一個女的被色狼跟蹤抱住,然後……“唔!”我用頭一撞,同時踢他的要害,勒住我的那個人立刻呻吟著縮起身。不過我也咬到自己的舌頭,嘴巴裡痛死人。我隨手抄到了個旁邊的神像,抓著它的頭伸出去。“統統不準動──!誰敢動我就拿釘子刺神明!”草人跟五寸釘比較相配,不過今天就委屈一點用兒童用的生鏽鐵釘吧。隻不過拿神明當人質,我大概會遭到相當嚴重的天譴。我看我越來越像個魔王了。不過古音達魯迅速的攻擊,還是比利用日本古咒術的作戰方式來得有效。隻見他那超長的腿一踢,瞬間就把三個人踢飛出去。空中前踢、回旋踢……哇,空中膝頂!技巧之華麗,簡直是踢技之鬼!“快跑!”不用說我也會那麽做。我們甩開教堂冷冰的空氣,穿過充滿灰塵的明亮信道。腳步聲跟怒吼聲逐漸逼近。這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我耳朵旁邊飛快掠過,然後刺在距離我兩步遠的地麵。“住手!拜托不要擲矛啊!”下巴沾滿口水跟糧草的斑點馬,一臉滿足地待在市區入口等我們。飛身躍去的古音達魯踢了馬腹之後,順勢把我連鎖鏈一起往上拉。我還來不及問腰能不能繞在手上。反正不管怎麽問,就文法來說都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