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鑒、溫嶠等一乾朝庭重臣們均是麵麵相覦,幾乎不分先後就揣測出了雲峰的心思,這是要憑著保全王敦屍體來收荊州舊部之人心啊,一時頗為不齒,當初是誰淩虐沈勁的乾屍?又是誰把劉遐釘上了十字架遊街?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是全無道理可言,王敦畢竟在司馬氏立足江東的過程中立下了大功,朝庭主弱臣強,也不能怪人起了反意,司馬氏的老祖宗司馬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呢。“哼!”正當各人暗暗轉動著心思的時候,南頓王宗重重一哼,指責道:“一派胡言!王敦謀反作亂,斬去首級已是從輕處置,這般亂臣賊子,就該當挫骨揚灰,誅滅九族!”眾人不禁眉頭微皺,看向南頓王宗的目光中紛紛現出了掩飾不住的厭惡,自司馬睿過江以來,彆說誅連九族,連三族都不誅了,罪僅止於本人,而三族以內一般是禁錮數代不得為官。至於雲峰上回誅了沈充全族,人家有充足的理由,那是私仇,與朝庭律法無關。魏晉南北朝,民間私鬥成風,往往為報仇而誅人全族被引為豪邁之舉!比如曆史上桓溫趁赴宴之機報父仇,沈充之子沈勁殺人全家,這些事例比比皆是,不但不受律法製裁,反而贏得了交口稱頌。雲峰卻接過來,不客氣道:“哦?照南頓王這麼說,當年宣皇帝算不算謀反做亂?又該作何處置?哼!你司馬氏得位不正!既然你能篡曹魏江山。又怎能怪責彆人來篡你江山?再看看你司馬氏乾了些什麼。若說篡了至尊之位能造福於天下倒也罷了,事實卻恰恰相反,如今北方國土滄陷,皆為你司馬氏之罪!”汴壼等人相互看了看,皆是一陣無語,司馬氏乾的醜事,被人拿出來翻過來,倒過去的說,光是從雲峰口中,就絕對不止一次。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其身不正,又怎能怪人指指戳戳?“大膽逆賊!”南頓王宗氣的麵色發青,嘴唇直打哆嗦,而雲峰卻不理不睬。高高坐在馬上,隻是斜著眼睛看著他,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樣!“咕嚕!”南頓王宗突的身子一僵,兩眼一翻白,直挺挺倒向了後方,侍從連忙接住,也不急不燥,有人探著呼吸,有人按壓心口,有人在耳邊喚道:“殿下。殿下,快醒醒!”這一套搶救程序熟練的很,看來已不是頭一回了。雲峰暗叫可惜,這個討厭的老家夥並未一命嗚呼,隻是一口鬱氣憋在胸口,暫時昏厥罷了。汴壼搖了搖頭,又問道:“錢鳳乃朝庭欽犯,聽說已落於你手,不如交還給朝庭處置罷。”雲峰翻身下馬,拱手道:“末將與錢鳳有些私怨。需把他帶回營地拷問,請汴尚書見諒。”錢鳳早已醒轉,被親衛們五花大綁按在馬上,聽了雲峰的話後,暗暗歎了口氣。不過,縱是絞儘腦汁也想不明白。自已和這人有什麼仇怨呢?敷衍過汴壼,雲峰又看向王敦道:“丞相,雖說你我注定為敵,但末將再喚您一聲丞相,請您安心去罷,他日若有可能,必將您葬於琅琊祖居!”王敦渾身一震,強撐著睜開了厚重如山的眼皮,緩緩轉動頭顱看了看眾人,最後目光定在了雲峰身上,喃喃道:“多謝!”說罷,運起全身最後一絲氣力抓住刺入心口的矛尖,向深處一送!…,“唔!”一代梟雄氣絕身亡!“丞相!”錢鳳忍不住悲呼一聲,淚水一瞬間模糊了兩眼。“丞相!”現場的數千荊州降卒也是轉過身麵對著王敦遺體,再也忍不住的跪了下來,失聲而泣。而以長槍刺入王敦心口的那幾位流民,何曾見過如此場麵?均是手腳發軟,麵色蒼白,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一乾朝庭重臣們亦是暗暗歎息,王敦能夠自裁而亡,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其實他們倒不恨王敦,說到底,並沒有私仇,不過是政治上的敵手,立場不同罷了。雲峰歎了口氣,轉頭吩咐道:“來人,去把丞相遺體接來!”三百名親衛立刻縱馬馳出,團團圍上了滅殺王敦的流民們,流民卻舉起刀槍,警惕的結成圓陣,氣氛一瞬間變的緊張起來。祖約的麵色難看之極,他有心服軟,卻沒台階可下,就這麼白白被雲峰奪去了王敦屍體,這張臉往哪擱啊?郗鑒似是看破了祖約的處境,捋須勸道:“祖將軍,王敦被你軍剿殺而亡,此點不容置疑,他日朝庭必有封賞。其實雲將軍說的也對,人都死了,沒必要斬下頭顱,依老夫看,你還是把王敦屍體交給雲將軍處置罷,如何?”祖約麵現為難之色,似乎不情願,又不好駁了郗鑒的麵子,片刻之後,猛一咬牙道:“也罷,便依尚書令所言!”又喚道:“把王敦屍體交給他!”流民們紛紛鬆了口氣,他們也不願與雲峰發生衝突,攻城這麼長時間,早已精疲力儘了,哪比得上雲峰部的養精蓄銳,綴在後麵看熱鬨來的舒爽?何況人家還騎著馬呢。親衛們順利接回王敦遺體,雲峰正待向眾人告辭,眼前的清涼山上卻有陸陸續續的流民走了下來,這些人大聲交談,笑的嗬嗬直響,有的背上背著袋子,還有人肩膀竟扛著女人,女子們大多衣衫不整,發髻散亂,身子軟軟垂著,很明顯,她們都是王敦自帶的歌舞姬,而且被侵犯過了。眾人暗道不妙,意味深長的目光紛紛在祖約與雲峰間掃來掃去。果然,雲峰的麵色沉了下來,翻身上馬。大喝道:“弟兄們上!攔住他們!”雲峰所處的位置就在山腳不遠處。親衛們立刻策馬,如一陣風般跟在雲峰身後奔上前,手持刀槍圍上了那近千臉上的舒爽之色還未完全消褪的流民。氣氛又一次繃緊!祖約忍不住怒道:“姓雲的,你這是何意?朝庭重臣皆於此地,莫非你要挑起衝突?”雲峰冷哼道:“倒是本將疏忽了,竟忘了山上有歌舞姬,以至她們無端受賊人侵害!哼!祖將軍想必也聽過本將有三恨,淫人妻女即為死罪!”“這是哪門子道理?簡直欺人太甚!”祖約雖氣的麵色發白,卻不是對著雲峰發作,而是向溫嶠等人倒起了苦水。這令諸人均是暗暗搖頭。心想又不是沒提醒過你,這倒好,出事了吧?汴壼看了看那些已變得驚慌不安的流民,無奈勸道:“雲將軍請勿衝動。祖將軍部下淫辱女子雖是有過,依老夫看卻情有可原,也是由於城破而一時興奮控製不住自已做出的糊塗事,請雲將軍念在他們破城有功,功過相抵,略作薄懲便是,令其記住今次,保證下不再犯,請問意下如何?”雲峰拱了拱手:“功就是功,過便是過。功於朝庭有功,過卻是對天下百姓犯過,功過豈能相抵?朝庭如何獎賞,自與末將無關,但犯了三條必死之過,則罪不可赫!請汴尚書見諒,非是末將不通情理,而是不下重手,兵禍之患何日才是個頭?兩軍征戰,百姓又何其無辜?”說著。猛一招手:“殺,一個不留!”…,三千親衛,留下一千五百騎,均是向著祖約一方嚴陣以待,另一千五百騎中包括一百名女羅刹。當即衝殺而去,親衛們下手不留情。尤其女羅刹更是恨極,一時之間,慘叫連連,山腳成了一片屠宰場!“姓雲的,老子念在皆為友軍,一再忍讓!你娘的卻再三相欺!弟兄們,結陣,拚了!”泥人還有三份火性,近千下屬被當麵屠殺,祖約再是懦弱也咽不下這口氣,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入了城的祖約部眾看到同僚慘死,均是雙眼噴火,待到祖約下令再忍受不住,也不顧疲弱的身體,數千人迅速布起陣勢。這一次,出奇的無人相勸,那些老狐狸的眼裡均有著淡淡的興災樂禍之色一閃即逝,而老好人汴壼也閉上了嘴巴,隻是再次歎了口氣。雲峰根本不給祖約軍結成陣勢的時間,他恰好存了立威的心思,於是親率一千五百騎於奔馳中結成一魚鱗陣急速衝上!幾息之間,便殺入僅略現雛形的祖約軍陣,迎麵而來的箭矢被雲峰與荀灌娘磕向兩旁,身後的騎士們揮刀劈砍,隻一次衝擊,祖約軍便潰散開來!雲峰率隊向祖約直奔,祖約心頭大駭,正待轉身而逃,一道烏光已當胸搠來!令眾人鄙夷的是,祖約竟嚇傻了,不但不作抵抗,反而絕望似的閉上了眼睛!“雲將軍,手下留情!”汴壼連忙開聲懇求。雲峰依言槍勢一止,頂在祖約胸口,喝道:“跪下!”祖約不自覺的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雲峰馬前,麵色蒼白,身子微微打著顫。雲峰冷冷掃了祖約一眼,厲聲道:“若不是念你駐守淮南尚有些用處,今日便取你性命!”接著,看了看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蘇峻,意有所指道:“本將不日回返秦州,特奉勸一句,某些人莫要以為自此便可無法無天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日第二次下都,若聽說有人恃強淩弱,定會一一討還!”這句狠話一丟,石頭內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蘇峻的手指雖已捏捏的喀喀作響,卻沒有出言頂撞。雲峰轉向了屠宰場,犯事的流民已被斬殺一空,那數十名歌舞姬也被女羅刹們接入懷裡細細安撫著,便向眾人拱了拱手:“諸位,末將先走一步,告辭!”隨後一勒馬韁,率先馳向了城門,親衛立刻跟上,在蕩起的一片煙塵中,整支騎隊快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