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燥動起得突然,又很隱晦,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在燥動。李察心中微動,想起了關於深藍冥想的一個說法。傳說中深藍冥想的進階:深藍詠歎可以讓冥想者的靈魂進入到另一個神異的世界。而深藍冥想則是觸摸到了那個世界的邊緣。使用深藍冥想久了,直覺會變得越來越敏銳,但是卻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就連蘇海倫也解釋不了。而且那個時候李察看上去距離成為大魔導師還相距遙遠,可是現在他開始修習深藍詠歎時,蘇海倫卻又陷入了沉睡。李察平複了一下心情,站了起來,正準備出門時,心中忽然又隱隱泛起了燥動不安。他忽然覺得雙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才看到指尖處竟然紅得如欲滴出血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怎麼生命誅絕就在燥動不安了?這隻能有一個解釋,就是李察心底的殺氣正在異動。李察迅速檢查了身體內外,卻沒有發覺任何異常,血脈、真名都沒有變化。他剛剛放下了心,那種莫名的燥動卻又在悄然中出現。如此反複,李察終於發現自己無法靜下心來做事,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一樣。他索性把自己的裝備全部攤開,一樣一樣的檢視擦拭。當勞倫斯進來的時候,他看到李察正在磨刀。野蠻屠殺,這把刀還用得著磨?就是李察真有那個瘋狂的想法,能夠打磨它的東西也不多。在李察腳邊,還放著精靈長刀。這把刀經過生命樹的強化,雖然沒有什麼其它的特殊效果,但光是無法損毀這一個特性,就已經接近神器了。“小子,你在乾什麼?想殺人了?”老頭小心翼翼地問。李察抬頭看了看老頭,看到他小心地保持著距離,不禁有些意外,說:“怎麼離我那麼遠?”老頭反而退了兩步,說:“我有種感覺,如果現在靠近你,說不定會被你一刀劈了!”李察失笑:“我砍你乾什麼?”“誰知道為什麼,說不定你就是單純的看我不順眼。”勞倫斯拚命搖頭,說什麼也不肯進屋,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很珍惜生命。”李察不再勉強,說:“我確實有些莫名的煩燥不安,好象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但是……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法師的直覺!”勞倫斯臉色嚴肅起來,沉吟了一會,才緩緩地說:“如果是你都覺得棘手的麻煩,那我肯定是幫不上你什麼。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在你準備做出決定之前,最好把自己的想法和去向告訴神聖同盟的皇室,另外,你也需要把魔動武裝的說明送給皇室一份。不是說設計圖,隻是構裝的能力和位階說明。菲利浦現在在整個諾蘭德聲望都非常的高,如果得到他的支持,那麼很多勢力都會有所顧忌,至少做事會收斂些。”“我會的。”李察認真地說。勞倫斯苦笑一聲,說:“我老了,沒有辦法給你直接的幫助,隻能在世俗智慧方麵給你些建議。”“這已經足夠了。”老頭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啊!我差點忘了,我這裡還有一些魔法材料,夠你把那些小構裝都做出來。以你的水準,這不過就是一天的事。先做完構裝,把它們裝載在身上再走吧,多做點準備總不是壞事。”幾個小構裝確實很簡單,問題是李察現在心情很難平靜得下來,所以做得格外漫長,不斷出錯,整整用去兩天時間才算製做完畢。小構裝都裝載在身後,李察這才真切感受到它們設計的精妙。幾個小構裝幾乎不需要額外的承載力,全靠魔動武裝外溢的能量驅動。這讓李察鬆了口氣,他的承載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哪怕是一個真正的一階構裝都安裝不上了。李察剛想激發一下魔動武裝試試效果,忽然覺得脖頸處傳來些微的熱流。那是山與海送給他的獸牙手鏈,後來為了方便,李察把它改成了項鏈,戴在頸中。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獸牙項鏈一直平靜無聲,就象一串單純的裝飾品,如果不是它曾經引動了永恒與時光之龍的本體意誌降臨,根本就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李察心中一顫,緩緩解下項鏈。在獸牙中間,還穿著一片貝殼。現在貝殼表麵變成了淡淡的青色,上麵泛起一行小字:“帶我走。”那是山與海的筆跡,這片貝殼也是可以跨越位麵阻礙傳遞信息的神奇物品。隻是貝殼太小了,小到‘帶我走’這句短短的話就占滿了殼麵的地步。此時貝殼的顏色正在漸漸轉淡,然後化為點點飛灰,徹底湮滅。帶我走……李察無法想象在這句話背後有什麼樣的含義,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他隻知道,既然少女已經發出了召喚,那麼自己就必須再去一次卡蘭多了。卡蘭多,這個蠻族大陸無比遼闊,並不比諾蘭德小多少。在大陸上的生活了千萬年的蠻族有著自己的傳承和知識,底蘊也不比諾蘭德的魔法文明差了多少。要不然,兩塊大陸也不可能隔海相望,然後相安無事。兩個大陸之間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戰爭就是上次千年帝國蒼鷹的遠征,戰爭的結局就是山與海的誕生。上次踏上卡蘭多,李察還隻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而現在他已經是大魔導師了。當然這一次遇到的敵人也肯定不同,上次那些年輕的蠻族強者全都顧忌著山與海,因此不敢真的殺他。可是現在連山與海自己都發出了召喚,李察知道,這次再也不會有任何僥幸。他輕輕撫摸著野蠻屠殺,這把刀就是他現在心境的證明。李察也不需要僥幸。李察環視四周,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武器、需要用到的材料和裝備,所有出遠門的東西都井井有條,並且裝入了封魔箱。立刻就可以出發了!李察剛剛邁出腳步,又停了下來。他想起還有些事沒有做,他需要寫幾封信。於是李察坐了下來,仔細梳理著思路,開始提筆寫信。首先就是給皇帝菲利浦的兩封信,一封說明自己將要去卡蘭多接山與海,而另一封則是四階魔動武裝的簡要說明,在信上明確提出魔動武裝已經是接近五階的構裝。然後就是李察的朋友和追隨者們,當他開始提筆的時候,才發現這份名單意外的長。蘇海倫,流砂,水花,艾莉婕,剛德……甚至還有森馬和阿西瑞斯。每封信都不是很長,但就是這樣,李察也寫了很長時間。最後,他才開始寫給流砂的信。這封信花了他很長時間,魔法筆提起又放下,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最後的最後,李察隻是在信紙上寫下這樣一句話:對不起。他看著自己寫下的話,良久無語,然後輕輕歎息一聲,小心翼翼地信紙折好,似乎把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包在了裡麵。在把信裝入信封之間,李察又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在信紙背麵又補了一句:“小心母巢。”母巢出自永恒龍殿,李察覺得龍殿一定有可以控製它的辦法。現在的母巢也並不是很難對付,一個傳奇強者足以將它殺死。可是就象伊俄和奈幽不是普通的天選者一樣,李察覺得這頭母巢似乎也有些與眾不同。想到這裡,李察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通,他可從沒見過其它的母巢,又從何對比?終於寫完時,信已在桌上堆了高高一疊。看著這疊信,連李察自己都有些動搖,覺得是不是應該準備充分些再去卡蘭多了。每一封信,都是沉甸甸的責任。而李察知道自己還遠不到天下無敵的時候,這個時候去卡蘭多實在是凶多吉少。以他鐵定成為聖構裝師的身份,如果答應一些條件,或許可以得到更多傳奇強者的支持,這樣與卡蘭多大雪山聖廟交涉,底氣才會更足些。可是李察不知道,山與海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才會突然動用這個貝殼。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很遙遠。他或許可以等,但山與海能夠等得了多久?卡蘭多,英雄輩出之地,上麵確實強者雲集,更不知道深處隱藏著什麼厲害人物。想當年蒼鷹也肯定是一代天驕,率領大軍遠征卡蘭多時定是意氣風發,最終卻落得個全軍覆沒,自己也被扣在了卡蘭多。所以李察此去,注定是送死。李察輕撫著野蠻屠殺,自語道:“歌頓,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樣做?”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所以李察也就知道了自己應該怎樣去做。他揮動手中的猙獰長刀,在空中虛劈一記,長刀剛好停在他預想中的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李察眼中已燃起了火焰,他已有如此戰技,已有如此構裝,如何還不敢戰?他背上行囊,大步走出房間,遙遙對勞倫斯打了個招呼:“老兒!我走了!”但在心底,李察默念著的卻是:“老頭兒,永彆了。”“記得那份名單!”勞倫斯的想法永遠都是那麼猥瑣。穿過一道又一道傳送門,間中還有獅鷲長途飛行,最後經過一段海上航程,李察再次踏上了卡蘭多的大地。在他背後,野蠻屠殺正輕聲嘯叫著,渴望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