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過去,奶奶晃了晃,往床上倒去。“老夫人!”李嬸立刻伸手去扶,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但是隨即立刻想到了電話裡那個人說的話。如果現在她不狠下心來,任由陶美珠報複她,到時候她孤身一人倒是沒事,她的外孫要怎麼辦?她的外孫不能卷進這場禍事裡,絕不可以。“你……”奶奶有些頭暈,氣息虛浮,“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所以之前……之前江如言他說的也都是真的?你是證人?”那天江如言從花園裡離開之後,她一個人回來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次,想要將李嬸叫來對質,但是都費力地將自己的衝動給壓下去了。她不能在事情過去這麼久之後,還憑空懷疑自己的媳婦,何況陶美珠是什麼性格她看在眼裡,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真的。”李嬸點頭,愧疚低頭,“當年我知道真相之後,不敢在這裡待著了,怕引來報複,就算陶美珠一時不敢動我,以後呢?以後就難說了……所以我立刻就離開江家,這一次被她碰上,我其實很害怕,但是回來之後發現您瘦成這樣,也實在不忍心,隻能答應留在這裡。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什麼意思?”奶奶被真相震得有些虛弱。“我女兒車禍之後,有人顛倒黑白,攛掇著肇事者去告我們,說是我們撞人,背後做這件事情的人……應該和江家有關。”李嬸點到為止。“不會,她不是做這事情的人。”奶奶搖頭,“她向來光明正大的,最討厭這些齷齪事情……”“真相我已經全說了,相不相信,就看老夫人您自己的判斷。”李嬸猶豫之後又道:“而且……以前我和她算是每天都相處,發生事情之後也不敢保證自己真的了解她,老夫人你……又怎麼保證自己真的了解她呢?”奶奶咬牙,身子一顫一顫。李嬸害怕這樣下去,會真的把人氣出個好歹來,立刻道:“我……如果您還是不信,我現在把人叫回來,你在後麵聽著好不好?”奶奶閉了閉眼,半晌沙啞道:“好。”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李嬸立刻轉身出門,給陶美珠發了消息。“半個小時之內如果不回老宅,我隻能和老夫人坦誠當年的事實真相了。”消息發送成功,李嬸心裡也有些沒底。事到如今她隻能希望陶美珠還會害怕,還能及時趕到。事實證明陶美珠是怕的,不到二十分鐘,人就已經出現在了江宅的門口。李嬸推開門,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半晌,陶美珠疲憊地開口:“錢不是給你了嗎,你還要做什麼。”“夫人你消失了一天,不是存心要將事情鬨大嗎?鬨大之後所有人都來質問我錢款去向,我該怎麼回答?”“如實回答。”陶美珠看了她一眼,“是對方要錢,又不是你要錢,你心虛什麼?”她的語氣也變了,帶著些許譏諷——如果錢真是拿去解決車禍事件了,她又為什麼擔心如何解釋欠款去向?李嬸一震,臉色一陣青白,隨後低聲道:“先進來吧,在院子裡說。”陶美珠猶豫片刻,“媽呢?”“媽出去了,你這麼久沒回來,全家都著急。”“就留了你一個人?”“我心裡沒底,總覺得難受。當年那碗藥是你端給老爺的,老爺喝完就當場發病死亡,我死死守著真相這麼多年,你連給我點錢都要推推搡搡,背後下絆子,夫人,我挺失望的。”陶美珠抿唇不語。李嬸又道:“我知道你心裡也不好受,你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對老夫人也愧疚吧?我看你把老夫人當成自己親媽來照顧,就知道了。”陶美珠閉眼,“彆的我都不在乎,我就怕媽的身體,還有江先海……如果他們知道當年是我失手……”“陶美珠!你!你……”一道尖銳的嗓音破空而出,闖入漆黑的院落,紮進了陶美珠的心底。陶美珠震驚地轉了頭,愣愣地看著前方衝過來的人,張了張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隨後猛地轉頭看向李嬸。“你騙我!”陶美珠道。“你還有臉瞪她!”奶奶衝上前,顫巍巍地就給了陶美珠一巴掌。陶美珠沒有躲開,火辣辣的一巴掌印在臉上,疼得幾乎麻木了,隻留下幾道腫脹的手印。她低頭,眼淚瞬間模糊。“媽,我……”她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我不知道那藥是有問題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麼可能害死爸……”“夠了!”奶奶抖得厲害:“是我錯信了人,是我瞎了眼,被你騙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還像個傻子似的一心對你好。我以為你是真的把我當成自己親媽了,你要做什麼我都依著你,江先海對你大聲一句我都不舍得!結果呢! 你是怎麼回報我的?這就是你的回報對不對?你殺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陶美珠!你殺了他!”陶美珠腿腳發軟,哽咽起來,最後一句尖銳的叫喊是她每一個噩夢中最可怕的場景,然而今天,終於有形有聲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恐懼過後,是徹底的慶幸。這事情戳破了……終於戳破了……壓著她這麼多年的夢魘,捆著她喘不過氣來的繩索,終於解綁。解綁之後呢……是什麼?陶美珠抬頭,透過模糊的視線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奶奶狂怒的臉,隨後她似乎抽了一下,往後倒去,連晃動都沒有,直接摔在了地上。陶美珠愣住了,李嬸也愣住了。“老夫人!”李嬸尖叫起來,猛地衝上前去將奶奶扶住,手足無措地叫著:“老夫人!醒醒!老夫人!”懷裡的人隻有微弱的呼吸,合上的眼皮十分沉重,任憑李嬸叫喊,也沒有撐開。半小時後。救護車到了第一醫院,宋黎親自來接,護送著人一路到了急救室,不到五分鐘的功夫,全院頂級的醫生陸陸續續趕了過來,親自為江老夫人做檢查。江顧和江梓琳是最後一個趕到的,安頓好肉肉之後,還是遲了一步,匆匆跑到了急救室的門口。“怎麼樣了?”江梓琳喘著氣道。“在裡麵。”江先海滿臉的自責,坐在椅子上,手肘撐著大腿的位置在發抖。陶美珠站在離他三米外的地方,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隻是看著自己的鞋子,臉上有哭過的痕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媽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江顧皺著眉頭上前,見陶美珠和江先海離得這麼遠,也明白中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陶美珠抿唇,沒有說話。“李嬸呢?”江顧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