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蔣瑤才回到了家。燈一開,她身子就晃了晃,差點暈在玄關處,勉強穩住身子之後才想起來,今天因為做糕點和張世梅鬨事,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不行……沒有好的身體,她做什麼都是徒勞,她還要撐到這日子過去的那一天,決不能熬出病來。蔣瑤想著,撐起身子到了冰箱旁,拿出昨天練習剩下的蛋糕,猛地朝自己嘴裡塞,吃不出什麼味道,隻想填飽肚子。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蔣瑤看了一眼,是陌生來電,於是接起。“喂。”她繼續往嘴裡塞蛋糕,喉嚨發澀,有些噎住了。“你好,我是毛雍,見過的。”電話那頭十分嘈雜,音浪一陣一陣的捶打聽筒,一聽就知道是酒吧。蔣瑤迅速皺起了眉頭,心裡咯噔了一下。毛雍……是高飛的朋友。事情隻要和高飛沾邊,就一定沒有好結果,比如今天的張世梅,和現在的毛雍。“什麼事?麻煩直說。”蔣瑤忍住自己掛電話的衝動,儘量保持情緒上的平靜,抓起蛋糕又往嘴巴裡塞了一口,隨後咕嘟咕嘟喝起水來,將剛才堵在胸口的蛋糕儘數咽了下去。“你現在有時間嗎?高飛喝醉了一直不肯回去,我這邊沒人能送他,出了點小問題,他嘴巴裡一直叨叨著你不來的話就要出去鬨,你也知道他那個性格,我怕待會真鬨出什麼事來……”“跟我有什麼關係嗎?”蔣瑤道,語氣帶著九十分的冷度。“哈,大姐,你是他老婆誒,怎麼會沒關係?待會鬨出事情來大家都難堪,我怕的不是他自己鬨事,聽說你下午剛被你媽給鬨了一通吧?現在如果高飛還去……”“地址報給我。”蔣瑤打斷了毛雍的話,腦子裡有什麼壓抑了很久的東西呼之欲出,但又被強製性地壓了回去。全世界都在威脅她,居然還成功了——她到底是一個有多少弱點的人啊?蔣瑤垂了手,糕點在手中脫落。電話掛斷沒多久,一條短信就躍出屏幕,上麵寫著十分清晰的地址,離她所在的地方並不遠,打車起步價的距離。她不想在這事情上多浪費時間,於是難得奢侈地打了個車,很快就在酒吧前停了下來。“小姑娘,這大半夜的還是彆開這種地方了。”司機收錢的時候小心提醒了一句。蔣瑤手指一頓,將找的錢收了回來,疲憊地笑著:“謝謝,我隻是來找個人,不會逗留。”“那就好,這一片不太平安……”師傅點著頭,踩著油門走了。蔣瑤的表情變了變,盯著酒吧的名字看了許久,皺起眉頭——高飛一天到晚都往哪些地方跑?看剛才師傅的態度,這裡應該不是正經酒吧呀……她的手指在身側握成了拳頭,深深吸了口氣,還是踏進了酒吧。這種地方她從來沒來過,以前陪客戶喝酒也是能推就推,大家念著她年紀小,一直沒有讓她出來應酬,所以她的業績才會月月墊底。唯一幾次去酒吧也是跟著林佳儀的,林佳儀是身體和精神都潔癖的人,就算要選擇酒吧,這一定是乾淨的,有序的,和這種的搭不上邊。所以腳步剛踏進們,蔣瑤就被嚇到了。舞池裡瘋狂扭動的人猛地闖入她的視線之內,音樂聲大得讓她胸口發悶,到處是穿著比基尼走動的女人,身材姣好,有的甚至cospaly某個角色,煙霧繚繞,卡座上男男女女笑作一團,身子幾乎緊接著對方,曖昧的氣氛一觸即發。她縮了縮頭,想走,視線突然定在了其中一個正對著門邊的卡座上,心裡沉了下來。對方顯然也看見她了,起身揮了揮手:“蔣瑤!這裡!”是毛雍。他身邊靠著一個穿著比基尼的女人,臉上畫著貓咪胡子,頭頂還帶著貓耳朵。高飛就架著腿坐在卡座的另一側,眼神微微眯著,懷裡也抱著一個,兩人姿勢親昵,女人順著他的紐扣一路問上,最後將一口紅酒用嘴遞到他的唇邊,極儘媚色。高飛伸手輕輕將她一推,沒有接,而是偏頭看向了蔣瑤,等著她動作。蔣瑤臉色平靜,心裡已經惡心得不行了,但想著佳儀教過自己,對付這些人絕不能把軟弱展現出來給他們看,否則就輸了第一步。那頭,毛雍低低笑出聲來:“高飛,你找的這老婆挺有意思啊?這卡通圖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未成年呢哈哈哈哈……”高飛順著毛雍的眼神,也看見了蔣瑤身上穿的衛衣,上麵畫著一隻米老鼠,身下是個小短裙,丸子頭看起來十分乖巧,整體打扮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過來。”高飛用嘴唇吐出兩個字。蔣瑤看懂了,一瞬間心裡無比抵觸,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說服自己挪動了腳步。她不傻,知道高飛把她叫來這種地方,除了羞辱就沒彆的可做了,但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一場羞辱——今天她承受的實在太多了,遠遠超出她給自己規定的額度。終於龜速挪動到了高飛跟前,停了下來。“不是讓我來接你嗎?”蔣瑤開口,麵無表情地扔下幾個字。高飛看著她的表情就不爽,心裡的火氣開始往外噴,眯著眼睛不說話,和她對峙許久。蔣瑤有些不耐煩了,剛想開口,身側那個打扮成貓咪模樣的女人先開了口。“你誰啊?這麼跟我們飛哥說話,不要命了?”不僅是打扮得像貓咪,就連聲音也是嬌聲嬌氣,媚態橫生。蔣瑤聽著有點反胃,沒有理會她的話,徑直對著高飛道:“我現在來了,如果你不用我接,我就先走。”“喲!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吧?”貓咪女眼睛一斜。毛雍笑了起來,一指蔣瑤道:“知道這誰嗎?你飛哥老婆,說話注意點,人正主還在這兒呢。”貓咪女一愣,突然輕靈地笑出聲來,捂著嘴道:“我當是誰呢!原來就是飛哥那個傳說中的老婆啊……難怪飛哥老上我們這兒來,我要是他,也得出來放鬆放鬆。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她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蔣瑤,最終停在了她衣服的圖案上,笑得更歡了。另一個女人也跟著笑了起來,最後是毛雍笑嘻嘻地搭腔,就連高飛的臉上也難得有了一絲笑意。蔣瑤覺得自己像擺在櫥窗裡的商品,顧客在門口一句又一句地評判她的價值。這些人的臉為什麼可以做出這樣的表情?這些人為什麼可以拿人當畜牲看?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資格和權力,誰縱容他們變成今天這副鬼樣子?她的身子開始發抖,手指狠狠捏著,低頭看向地麵,努力不去聽四麵八方傳過來的嘲笑聲,說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忍。“飛哥,你怎麼不說話了?”女人又開始妖嬈地貼上高飛的身子,這一次更加親昵,胸部挨著他暗示性地蹭了蹭,指尖在他下巴處來回流連,“你說說,你是喜歡我呢,還是喜歡這種類型的?說說嘛……我可不相信你有這種癖好……”蔣瑤閉著眼,不聽不看,轉身想走。“等等。”貓咪女似乎還沒有玩夠,站了起來,朝著蔣瑤邁步,眼神輕輕往高飛的方向一撇,見他沒有任何不悅,反而饒有興趣地盯著這邊,氣焰更加高漲了,走到蔣瑤跟前,將她衣服一扯,“姐姐給你換一套衣服好不好?就這種衣服,真的留不住男人。”蔣瑤猛地將她手一撥,周圍的哄笑聲四起。她多麼希望自己有三頭六臂,多麼希望自己伶牙俐齒,能在這種場合反擊回去,但她不是佳儀,也不是梓琳,她隻能憤怒地聽著,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她憋出一句:“用你這衣服留住的男人,誰又稀罕呢?”聲音很輕,旁邊一眾女人都聽見了,氣氛瞬間冷卻下來。這句話無疑死死戳中了所有人的痛點,都是混風月場的,誰不知道自己能留住什麼樣的男人?“喲,嘴巴挺厲害。”貓咪女笑了。蔣瑤忍著哭腔,一字一句道:“你願意留誰就留誰吧,出來混口飯吃,就算為了生存,也實在沒必要這樣尖銳。”她說著,抬腿往門邊走去,幾乎是逃了,也顧不得身後的人怎麼看她,隻想快點離開這裡。毛雍盯著門口看了幾秒,轉頭道:“這女的還挺烈……”高飛眼神冷了冷,突然起身往門口大步邁去。“誒,你去哪兒?”“飛哥?”他拋下身後的叫聲,大步追上前去,腦子裡都是蔣瑤剛才紅了的眼眶,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捏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