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啟明星 11(1 / 1)

有了江戈加入, 長明整個隊像找到了帶節奏的主心骨一樣, 在江戈淩厲、猛攻的球風帶領下,打得非常激進, 而附中一時間找不到進攻的機會,隻能一味防守。所有人都開始熱血沸騰,從比賽一開始前的寥寥幾聲加油, 逐漸連綿成響徹雲霄的呐喊助威聲。這時,附中的高個子慢慢感覺出來,江戈在針對自己。他拿到的球,江戈跟瘋子一樣來斷。他要投的籃,江戈不要命似的蓋帽。打球的時候免不了身體碰撞, 而江戈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硬邦邦的,一撞到高個子就一陣疼。一來二去, 高個子開始冒火,手腳又不乾淨了,一次試圖掰江戈手指頭的時候,江戈就像能預料他的想法似的,轉過來抓著他的手指就是狠狠一扭。高個子痛的叫不出來, 額上都冒了冷汗。這還是輕的,一次他要投籃時,江戈一腳踩到他的腳踝上,害得他腳一扭,摔了個狗吃屎, 還把球送到了長明的手裡。他氣急,罵罵咧咧地暫停比賽,要求裁判調錄像,判江戈違規。裁判去調錄像視頻了。場外議論紛紛。“怎麼了?江戈犯規?”“沒有啊,沒看見啊,附中的人沒犯規就不錯了,以為人人都跟他們似的玩臟球?”謝星闌問陳厲:“江戈打球都這麼激進的嗎?”陳厲點了下頭,“是啊,他從不防守的,頭特彆鐵,無論是誰跟他對球都會很煩躁,根本找不到進攻的時候。”說完他四處看了眼,趁沒人注意,悄悄給謝星闌說:“剛剛江哥絕對犯規,臟了附中一手,不過他陰人角度和時機都抓的特彆好,就算調錄像也看不出來的。”謝星闌挑了下眉:“這麼牛逼?”他忍不住看向默然站在場上的江戈,他身姿頎長挺拔,眉眼清冷,像是跟場內外所有的嘈雜聲隔絕。最後果然像陳厲說的,裁判沒有判江戈犯規。比賽繼續。進入最後十分鐘,比分已經被拉平,所有人都激動地快跳起來,而江戈越打越猛,在秋日涼爽和煦的天空下,他淩厲地像劈開風的一把利刃,閃著冰冷而充滿戾氣的寒光。到最後,附中的人都怕了打法完全跟瘋子一樣的江戈,漸漸顯出頹勢,再也抵擋不住長明越戰越勇的進攻。倒數半分鐘,江戈拿到球奔向籃下,高個子心裡窩了把火,怒吼著跟上去,他臉部表情都扭曲猙獰起來,用儘全力跳起來想擋住江戈的灌籃。而江戈半空中果斷換手,避開高個子的攔截,用力將球扣進網中。高個子腳剛落地,那球就直撲他麵門,還殘留著灌籃的力道,直接把他砸得摔倒在地,鼻腔又酸又熱,兩道鼻血很快湧了出來。比賽結束哨聲同時吹響,現場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所有人都在為這場逆風翻盤的比賽亢奮不已,沒人注意到附中的高個子摔倒躺在地上,眼神又驚又怒地瞪著麵無表情垂著眸睥睨他的江戈。高個子咬牙切齒道:“你他媽是故意的……”江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睛透不進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高個子心裡一怵,隨後,江戈慢慢蹲了下來,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另外一隻手繞到他脖子後邊,在其他人看來,江戈就像在扶他起來。而隻有高個子自己知道,江戈正拽著他的頭發,逼迫他仰頭與他對視。頭皮劇痛,高個子額頭上冒出冷汗,隨後聽到江戈輕描淡寫般說:“你應該慶幸今天他在場,否則就不是見這點血的事了。”那語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輕柔,可高個子看清江戈濃黑一片,像是潑了化不開的墨一樣的眼睛,內心的驚怒變成了畏懼膽顫,他瞪大眼睛,喉嚨裡發不出聲音,隻剩下含糊的一點嘶嗬聲。附中的幾人很快跑上來去扶高個子,江戈站直了,平靜地睨了眼他們的背影,而高個子自始至終都像是被嚇破了膽一樣,垂頭喪氣,再也沒有先前那囂張的氣焰。長明的隊友們朝江戈跑近:“江哥!!救世主!——”“從來沒打得這麼爽過!感謝江哥!一人搞崩他們全隊,我能再吹五年!!”江戈平時性格冷漠,獨來獨往,看人時永遠都是漫不經心般一瞥,由於長了幅無論怎麼樣都不會讓人有惡感的好皮相,女生們還能戲稱他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可很多男生都看他挺不爽的。本來他說可以頂替上場,另外幾個隊友都挺不屑,直到現在,他們才真全服了。高冷又孤傲怎麼了,沒實力的叫裝逼,有實力的就是爸爸!謝星闌遠遠地看著,心裡有點欣慰,挺感慨的。也許這一世真的能不一樣了,上輩子的江戈,終身都困在輪椅上,除了總是能在成績排名的首位看到他的名字,其餘時間,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樣,孤僻、冷漠,把自己鎖在暗不見天日的角落。如果不是最後謝家出了事,才有了那麼一點交集,謝星闌估計翻著畢業照都想不起他這號人。更不會知道他的生命軌跡、他的處境遭遇。而現在,他也能帶著風在球場上奔跑,和其他富有朝氣與活力的少年一樣,享受所有人的歡呼和掌聲。他會成為未來那個,他該成為的天之驕子,所有年少時的遭遇,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墊腳石。謝星闌頓時有種看著自己兒子長大成人的老父親成就感。江戈被人圍著,眉頭蹙了一下,目光朝謝星闌的方向看去,看到謝星闌也在笑著給他鼓掌,他眼裡的堅冰仿佛被春風吹拂,逐漸化開一角。慢慢地,變得柔軟得不可思議。好像隻要謝星闌在他的視線內,他的世界就不再遍布荊棘,而是溫暖了起來。李小彬看看謝星闌,再看看江戈,這兩人隔著這麼遠還能看這麼久,什麼意思?他陷入了沉思。很快,隊友們就勾肩搭背,興奮地離開,有人扭頭喊了江戈:“江哥走,一塊去搓頓火鍋慶祝慶祝,這可是長明第一次拿籃球聯賽冠軍,必須要讓老師請客!”江戈嗯了聲,正想邁開步子走的時候,突然身體一頓。場內的人陸陸續續散了,這時已經五點多了,看完比賽,大家都想趕著下課那波人之前去到食堂。謝星闌正跟李小彬討論晚上是吃烤肉還是吃火鍋,最後決定蹭一頓陳厲的飯卡,吃食堂。陳厲突然說:“江哥還站那乾嘛呢,想我們過去迎接他??再不來我們都趕不上食堂大部隊了。”謝星闌轉頭看了過去,江戈果然還站在那,球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站在空落落的場地顯得有點突兀又很空寂。怎麼回事?謝星闌遠遠地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睛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右腿。猛然他意識到什麼,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想也不想地朝江戈跑了過去。一定是他的假肢出問題了——江戈無論多熱的天氣都穿著長褲,身體上的殘缺是他永遠不容觸碰的痛點,他好不容易成長到今天,如果被在場這麼多人看到他的右腿……謝星闌想想都覺得那太殘忍了。連他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從小就因為身體的殘缺而被人孤立看不起的江戈。籃球框下。江戈像棵孤立在山峰頂的雪鬆,脊背僵硬著挺直,自尊不允許他在眾目睽睽下低眉順目尋求他人幫助。他能感覺到,他的假肢鬆開了,這個時候,隻要他自己再走上幾步,假肢就會徹底斷開。他要麼卷起褲腳,去重新裝好假肢。要麼像個小醜一樣,拎著那隻假腿,單腳跳著離場。無論怎麼做,都會有人看到,他的右腿膝蓋往下,是空空蕩蕩的一截。很快,連沒看到的人,也會聽到各式各樣的傳言,知道他其實是個殘廢。江戈表情依舊平靜無波,他默然站立著。過去的幾年,假肢也不是沒有斷開過,他都是這樣,一直站到沒有人了,才慢慢蹲下去收拾自己,像隻怕自己的傷口嚇跑彆人,而躲起來獨自舔舐的野獸。從來沒有人來幫他,他也不想任何人來幫。這時,一道清亮乾淨的嗓音穿透了他與世隔絕的屏障:“江戈!”江戈微微一怔,目光看向來人,遠處夕陽沉入雲層,暈出橘紅一片,落日熔金的絢爛景觀都淪為了朝他奔來那人的背景色。謝星闌身上寬大的校服被風吹得烈烈翻飛,黑發下一張明豔的麵龐鍍著光,眼睛更是明亮到不可思議。像是一道光強勢破開所有陰瘴,照耀進了深淵底處。江戈心裡那些糾結、猶豫,一瞬間,全部破碎成灰。他徹底宣告投降。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兩手抬起,朝謝星闌張開,謝星闌還以為他快站不住了,趕緊用自己的身體抵住了他,給了他支撐的力氣。江戈順勢兩手一收,強勢又有力地把謝星闌整個人納入懷裡。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把人永遠禁錮住。他兩手輕輕顫抖著,眼睛微闔,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為什麼還要靠近我……”他不想謝星闌後悔招惹了他這個怪物,不想謝星闌徹底厭棄他,所以一直逼著自己不要離謝星闌太近。謝星闌喜歡無拘無束的自由,可他這麼沉重像枷鎖的感情,一旦失去了控製,就會像開閘放洪一樣,徹底淹沒他們兩個人。初中時,他偷窺著謝星闌的動態。那時候的他,看到他與某個女生合照,那一個晚上,他印出了幾十張照片,把那女生剪下來,撕得麵目全非。他自己也知道,他是個可怕的怪物。所以他已經很努力地保持距離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謝星闌總是要這樣,一點也不怕他,一次次地在他要墮入深淵時,把他拉回陽光下。“阿招,以後,會不會恨我?”江戈微微側過頭,臉埋在謝星闌的頸窩裡,聲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語,“恨我……也沒關係。不準離開我。”他也想活命啊。是謝星闌自己跑過來的,所以,就算謝星闌以後後悔了要離他遠遠的,他也絕不會鬆開。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好勤奮一桃子!小江真是死變態!親媽每天為阿招未來夫夫生活擔憂這阿招能扛得住嗎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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