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被迫在幼兒園跟一群四五歲小孩玩了一天的弱智遊戲,忍受著各式各樣的啼哭和尖叫,不由地感慨幼教老師居然能在這種環境下保持精神正常,這得需要多大的心理素質啊!好不容易熬到放學了,又毫無征兆地天降暴雨,很多家長都被困在半路上了。老師們這頭接電話急地火急火燎,小朋友們倒是開心得很,一個個像出了籠的鳥雀一樣。今天李小彬要去他奶奶家吃晚飯,所以他媽媽提早來接他走了。謝星闌實在不想再跟這群孩子玩你拍一我拍一的遊戲,他都快拍吐了,就自個兒坐在小矮凳上,托著下巴望著大雨發呆。“謝星闌,你看我的新裙子好看嗎?”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站在謝星闌麵前,她轉了個圈,蕾絲裙擺飄起好看的弧度,顯得十分粉嫩可愛。謝星闌捧著小肉臉,非常誇張地說:“好看,太好看了,你簡直就是下凡的仙女,世界的中心,我沒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得到滿意答複的許萱萱沒有離開,而是興奮地拉著謝星闌繼續說起她新買的娃娃。她估計覺得遇到像謝星闌這樣懂得欣賞,又不調皮搗蛋的男生實在是太容易了。她們小女生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班上那些嘰嘰喳喳的男生。她們很時髦,隻愛又酷又奶的。性格酷長相奶的謝星闌:“……”日,失策了。沒過一會兒,許萱萱家的阿姨來接她了。許萱萱被謝星闌的彩虹屁一吹,對他的好感度瘋狂up,就硬把自己的粉色雨衣塞給了他穿。謝星闌隻好收下。很快,謝星闌家的保姆阿姨也來接他了。謝星闌沒讓阿姨抱,自己撐著把小傘走。走到小區裡,雨勢愈加凶猛,阿姨怕謝星闌摔著,就把他抱了起來,絮叨著說:“都淋濕了,可彆感冒了。”謝星闌漫不經心地聽著阿姨的嘮叨,驀地在漫天雨霧中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身影。突然而至的大雨讓在外的人們都紛紛找地方躲了起來,而那個小身影卻孤孤單單地待在雨中,顯得狼狽又可憐。又走近了一點,謝星闌認出來那身影居然是江戈。他有些不敢置信。江戈不方便行動,難道他家裡人沒有來照顧的嗎?還真的一天天就把他扔在樹底下自生自滅啊?江戈在樹下看了一天的書。他是江家在外的私生子。半年前,他跟母親租住的老房子塌了牆,他的小腿被水泥牆壓了數個小時,哭啞了聲音也喊不到人來救他。等被人發現時,他已經暈厥了,右邊小腿長期受壓已經沒用了,隻能截肢。意外斷腿後,他母親支撐不起高額的費用,也不想養一個殘廢的兒子,就死皮賴臉地把他塞回了江家,然後一走了之。江家是有主母的,理所當然看不慣這丈夫在外留下的風流債,還是個斷了腿拿不出手的。江家雖然勉為其難接受他住了下來,可幾乎是處處冷待,每日一大早就打發了保姆把他推出去,省得在家礙眼。對外更是不承認他的存在,有人問起就說是家裡保安的孩子。江戈年紀還小,他還不懂母親跟江家之間的糾葛過節,但自己不討人喜歡他是感覺得出來的,所以更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唯恐哪裡惹得江家更加厭惡,徹底把他丟了出去。原本下午三點,保姆就會來推他去上個廁所,吃點東西,可今天這雨來得突然,江戈硬生生在樹下淋了十分鐘,也沒見保姆來接他。他隻好咬著牙,自己轉動輪椅想回家。雨越下越大,江戈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渾身濕透,雨水中的冷意像是要透過皮膚鑽進他五臟六腑裡,凍地他發抖。輪椅車胎陷在潮濕的泥土中,動彈不得。江戈手臂已經沒有力氣了,他垂下了頭,麻木地任風吹雨打。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打在他身上的雨好像消失了。江戈有些愣愣的,幾乎以為是錯覺,等他抬起頭來,就看到了擋在自己頭頂的小黃傘。是卡通圖案的。“怎麼沒人接你回家啊?”謝星闌看著江戈不停往下滴水的頭發,還有那蒼白的小臉,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來。在他的記憶裡,江戈在高中時期雖然也是獨來獨往,可他學習成績優異地過分,性格孤傲冷漠,又得老師喜歡。長大後更是成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連謝氏集團這樣基業篤實的企業,也能一口吞下。無論如何,絕不至於到讓人覺得“可憐”的地步。他真沒想到,江戈幼年時期,居然是這樣度過的。可能年歲太久遠,謝星闌已經完全不記得五六歲時是否在小區裡見過江戈了。他甚至隱隱有點懷疑,前世江戈能那樣毫不留情地吞了謝氏,該不會是自己小時候也是欺負他的小孩之一吧。畢竟高中時跟江戈作對的基本上都沒什麼好下場,足以說明江戈有多睚眥必報了。江戈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謝星闌,有些懵懂恍惚的樣子。謝星闌自認不是什麼爛好人,可是被他這樣看著,還是不太忍心。算了,再幫一次吧……跟一五歲小孩計較個啥。謝星闌把粉色雨衣從包裡掏出來:“給你,快穿上。”江戈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謝星闌嘖了一聲:“你說你這小孩,怎麼傻乎乎的呢。會不會穿衣服啊?”這呆呆的樣子,以後怕是基因突變了才考了狀元吧。江戈:“……”江戈抓著雨衣的手指收緊了一些,低聲說:“……會。”“那趕緊穿上,我撐傘很累的。”因為要替江戈撐,所以謝星闌得舉高傘,沒一會手就酸了。江戈抿了抿嘴角,飛快地穿上了雨衣,謝星闌看到他手心留下了幾道刺眼的紅痕,估計是用力轉車輪的時候留下的。保姆阿姨見謝星闌跟江戈講話,微微皺眉,有點欲言又止。謝星闌就當沒看見她的臉色,喊道:“阿姨,來幫忙推一下吧,回家我請你吃棒棒糖。”阿姨又無奈又好笑,隻好上去幫江戈推輪椅,直到上了平坦的路,江戈低聲說:“我自己可以。謝謝。”謝星闌問:“你找得到回家的路嗎?”江戈一時沒回答上來。他也不知道那個地方算不算家,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他還沒回去。謝星闌看他黯然地低著頭,就知道他家人八成顧不上他了。他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你先到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麵,很近。”江戈錯愕地抬頭,從來沒人邀請他去自己家玩。他緊張不安地抓著扶手,小聲說:“我身上都濕了,臟。”謝星闌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剛剛風夾著雨,他也被淋了半濕。“我也挺臟的。”……眼看謝星闌是要幫到底了,保姆也覺得把江戈一小孩扔大雨裡不太好,就乾脆把兩個小孩一塊接到家裡。江戈第一次來彆人家裡,沒四處看,隻低著頭看自己空蕩蕩的右腿褲管。謝星闌先去洗澡了。在他洗澡的時候,袁毓文也下班到家了。她是高中語文老師,高中放學晚,所以她總沒時間去接謝星闌。到家後,袁毓文一眼就看到了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裡、唯恐多占了地方的江戈。她有些錯愕,隨即微微一笑,手輕輕地搭上江戈的肩膀:“你是阿招的朋友嗎?都被雨淋濕了,阿姨,快拿塊乾毛巾來。”江戈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跟謝星闌是朋友嗎?謝星闌幫他趕跑了周揚,還替他找回了兔子。傾盆大雨,負責照顧他的保姆都跑了,隻有謝星闌會給他撐傘。可是……可是他是個沒有腿的怪胎。江家人都叫他殘廢。他是個沒有用的廢物,連自己躲雨都做不到。連他的媽媽都拋棄他走了,他還能期盼有朋友嗎?想到這裡,江戈忍不住咬緊了嘴唇,聲音有點顫抖:“我、我想回家。”袁毓文一怔:“先在阿姨家洗個澡吧,不然要感冒了,待會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江戈手緊緊抓著雨衣,又重複了一遍:“我想回家……”袁毓文此時也發現了江戈小腿的殘缺,她心思通透,反應過來這孩子挺敏感自卑的,於是也不強留了:“那阿姨先送你回去。以後有空可以來找阿招玩哦。”江戈沒說話,微微低下頭,黑發遮擋住了眉眼。謝星闌洗完澡出來時,已經不見江戈人影了,連他留下的那灘水跡也被擦乾淨了。他正想著這人跑哪了,就聽到兩個阿姨在說閒話。“剛剛那個就是江家的私生子啊……還真的是殘廢啊。”“是啊,聽說剛來的時候就這樣了。他媽是不乾不淨的人,這小孩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帶什麼病……”“太太知不知道啊?怎麼能讓阿招跟這種孩子在一塊玩啊。”“太太哪有空聽這種閒話……”……謝星闌聽了一耳朵牆角,心裡挺不是滋味的。他上輩子跟江戈交集實在寥寥。高中時他是好學生絕緣體,逃課打架網吧一條龍,也從來沒主動去關注過誰的八卦,隻偶爾聽狐朋狗友聊天時聊到江戈。估計那時江家也對外隱瞞江戈的身份,外人隻以為江戈是個家境貧窮的。他也一直這麼以為。沒想到他小時候還挺難……謝星闌咬著手,驀地,一個念頭竄進他大腦裡。已知條件:1、江戈現在是個小可憐。2、江戈學習很厲害,各種競賽大獎拿到手軟,未來還是臨市狀元。3、江戈長大後是移動掛逼,絕對是座大靠山。……得出結論――我□□為什麼不趕緊拉攏他做我小弟?!以後我的作業還愁沒人幫我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