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家暴出警, 那都是有必要流程的, 先是做筆錄,講述清楚事發過程, 施暴方是如何對你進行傷害, 最後整理完的筆錄是需要本人確認簽字的, 一定要確認筆錄無誤,才能簽名。這件事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具體怎麼處理許南,還得看筆錄完後張莉的傷情結果。而且按照慣例, 在去做傷情鑒定前,警察還會進行適當的規勸, 問清楚她是否確定要以家暴罪報警, 再得到了確定的回答後,才會進行傷情鑒定。規勸張莉的是一個女警, 在看到張莉臉上身上的傷時, 她隻想衝到另一頭照著許南的臉揍三全,恨不得眼前這個女人利落點趕緊告,趕緊離,對自己的媳婦下這樣的重手, 不是畜生是什麼。強忍著怒氣, 女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按照常規的流程規勸張莉的。“你想想孩子,總是看著你被她爸打,對孩子的影響多大啊。”雖然違反了規定, 可是女警還是忍不住在話語的最後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加重張莉的決心。不少被家暴的女性總是報警的時候很果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結果警局也出警了,筆錄和傷情鑒定也都做了,忽然又反悔,反過頭來覺得警察不乾好事,不幫著說和反而拆散他們夫妻,到頭來惹得一身腥的也是他們這些警察。而往往這些女人絕對不會隻是這一次報警,一次原諒,等待她們的隻會是第二次第三次,女警也不明白了,要麼果決點離,真那麼皮賤肉厚的,浪費什麼警力資源啊。也不是這女警心狠沒有同理心,隻是明明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等到最後真要把她男人關進去了,又在警局胡攪蠻纏,說家裡沒了頂梁柱就要垮了要啥的,還能不能有點女人的尊嚴了。女警看多了這樣的事,不希望張莉也是那種情況。“我要做傷情鑒定,我要告許南故意傷害和家暴。”張莉來到警局後就有些退縮了,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公安局,在她看來,這裡是隻有犯罪的人才會來的地方。可是女警的話說的也沒錯,女兒才多大年紀,居然已經可以背著她偷偷報警了,並且在看到警察出現的時候,沒有一點驚慌,反而還隱隱透著些高興。張莉覺得如果這日子再這樣過下去的話,女兒遲早會出問題的。“張莉,你個傻女,夫妻倆吵吵鬨鬨常有的事,你還跑警局來了,趕緊的,撤案,給我回家。”正當張莉看著筆錄準備簽字的時候,張父張母還有她那個二十多歲的弟弟忽然間出現在了警局裡,前後腳的,許南的爸媽也出現了。“這裡是警察局,彆在這兒大呼小叫的。”女警皺了皺眉,拖後腿的來了,她就想不明白了,這世界上怎麼有那麼多看著女兒被打成那樣還阻止女兒離婚的,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生了個女兒還是生了個仇人。“警察怎麼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我管我自己的女兒犯法啊,哎呀,這地方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欺負我一個老太太。”張莉的母親是個潑的,被女警那麼一說,當即屁股往地上一坐,活脫脫警察怎麼她了一般。“行了江寧。”女警邊上的同事拉了拉她的袖子,讓她彆真的和那個不講理的老太太鬨,萬一對方磕著碰著傷到了哪裡,最後吃虧的還是他們警察。現在網絡上對他們警察這份職業已經惡評很多了,不論什麼錯反正警察都有錯,怎麼樣都是要被罵的,乾脆就什麼都彆管了,做好自己分內的事讓他們自己鬨去。叫江寧的女警也不是剛畢業的小警察了,自然知道同事的意思,可是看著這樣的場景,總覺得憋屈。“你這小妮子真沒有良心,許南每天工作賺錢養你和朵朵容易嗎?你居然還報警抓自己男人,你早天打雷劈的東西,我怎麼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張母手指著閨女,眼瞎看不到閨女臉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她隻知道女婿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說了因為這件事可能沒辦法參加她兒子的婚禮了,當即就明白女婿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把自己的閨女哄回去,那二十萬就沒有了。這簡直就是在剜老太太的心啊,至於閨女,她知道她委屈,可不就是挨幾下打嗎,她年輕的時候也常和她男人乾架的,夫妻倆過日子哪有不動手的。再說了,她一不用工作,二不用養家,舒舒服服住著許南給她掙得大房子,還淨日裡作妖,就是個不惜福的,換個其他更厲害的男人,還不知道吃多少苦呢。反正張母覺得是自己女兒矯情了,一點都不想因為她失去一個大方又能掙錢的女婿。“警察我們不告了,我女兒就是自己摔的,她腦子都摔傻了,一時糊塗錯認為是她丈夫打的,你趕緊把許南放出來,從頭到尾就不乾他的事。”張母對著警察頤指氣使地說道,他們都是納稅人養的,是人民的公仆,都是仆人了,還不得對她尊敬點啊,哪個要敢態度不好,她鬨上去,看看他們是不是不想要飯碗了。“媽,這日子我不想過了,我自己會掙錢的,以前給你多少錢,之後我還是會給的,我要和許南離婚。”張莉一直都知道在她媽心裡弟弟是最重要的,可在此之前,至少她媽在她麵前還是有幾分慈母的樣子的,讓她心裡隱隱有一種她媽還是在乎她的感覺。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在她媽心裡,她這個女兒似乎隻是一個摟錢的工具。她不禁猜想,要是哪一天她被許南打死了,她媽是不是也不會為她傷心,而是想著能夠借此從許南手裡要多少好處,然後就粉飾太平,依舊當許南是她的好女婿。張莉的心涼颼颼的,失望又絕望。“你腦子壞掉了,你畢業後就沒有上過班,你能掙多少錢,恐怕掙得連養活你自己都不夠。”自己這個女婿可是年薪五六十萬的高管,這還不提其中的灰色收入呢,自己女兒這樣三十多歲一點工作經驗都沒有的女人,這輩子乾到死都不一定有她女婿的成就,她是腦袋被雷劈了,才會放過這個好女婿。“張莉啊,我知道你也是一時生氣,不過你想想,我們老兩口平日對你不差吧?許南這次就是一時衝動打了你,你還真想鬨到離婚的地步啊?”許南的母親是一個看上去挺有涵養的女人,她並不怎麼看得上親家母潑婦的樣子,不過看對方把警察都給鎮住了,忽然間也覺得有這麼一個沒素質的親家母挺好的,畢竟這種事她做不出來。“你們倆現在住的房子是記在我和你爸名下的,許南這些年賺來的錢全都炒股虧掉了,並沒有什麼積蓄,一旦離婚,你可是什麼都分不到的。”許老太太這話算是威脅了,兒媳婦從來沒有往家裡掙過一分錢,現在離婚率又那麼高,到時候離婚被分走一半身家,他們肯定是不願意的,所以從結婚之後,許南掙得那些錢就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轉到了他們老兩口的賬戶,隻給媳婦必要的生活費。現在他們住的房子,是以夫妻贈與老兩口的居住改善房的名義買的,在法律上和張莉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將一切做的天衣無縫,所以張莉要是離婚,是什麼都分不到的。至於說轉移婚內財產,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就憑她的本事,怎麼查得出來呢。張母一聽急了,正想罵他們許家做事歹毒小心生孫子沒□□呢,忽然意識到這要是罵了,親家就真的不用做了,現在對方將事做的這麼絕,她更不能由著閨女離婚了,要不然豈不是什麼便宜都占不著了,白讓閨女給他們許家生了一個孫子,白給他們當了幾年的保姆?“你想想朵朵,你要是和許南離婚了,你一沒有工作,二沒有房子存款,法院會把孩子判給誰。”現在女兒就是張莉的軟肋,一說到離婚後女兒很大可能會被判給許南,張莉就愣住了,她沒有想過這個可能。“莉莉啊,我和你爸還是很喜歡你這個兒媳婦的,今天你們倆個孩子都衝動了,許南也確實有錯,媽到時候會好好罵罵他的,你們夫妻倆的事,就不要鬨到警察局來了,彆讓警察同誌白忙活太久。”許老太太軟硬兼施,原本就是一口勁兒撐著鬨到警局來的張莉,一下子迷茫了。“張莉,你趕緊看看你的筆錄,要是沒問題就簽字,我帶你去做傷情鑒定。”江寧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到這個傻女人再羊入虎口,多嘴了一句。“誒你這個警察怎麼回事,是看不得人家庭美滿是不是?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還沒結婚沒個男人幫你陰陽調和啊,淨想著拆散彆人的家庭。”張母一看閨女都鬆動了,這個女警還壞她好事,當即指著對方鼻子破口大罵起來。“你警號多少啊,我要去上麵告你,你自己不幸福還想著人家小夫妻都不幸福啊,老天爺怎麼不把你給劈死啊,不要臉的東西。”“大媽,這裡是警局,你現在是在辱罵警務人員,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拘留。”張寧也帶上了火氣,對於這種連自己親閨女都不管不顧的女人,她才不把她當人看呢。“好啊,你關我啊,你能關我幾天,出去我就去上訪,說你們警察徇私枉法,說你欺壓良民。”張母才不怕警察抓她呢,她一個老太太被抓又怎麼了,警局還得關她三餐呢。“行了江寧,你少說幾句吧。”現在警察都是息事寧人的,老太太氣焰囂張,一時間沒人願意怵這個黴頭,還攔著江寧讓她不要開口了,誰知道這老太太到時候往外頭胡亂一說,報紙上又會出什麼新聞,到時候即便澄清了,為了警局的聲譽,江寧少不得要被上麵難看。“你個死丫頭,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張母看那女警不說話了,得意洋洋地扭過身,然後在張莉的頭上狠狠地點了一下。“警察同誌,我不告了,這傷是我自己摔的,我就是摔傻了,所以才報錯了警。”張莉一想到女兒會從自己身邊離開就痛如心絞,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許南的為人,要是女兒跟著他這個爸爸,一定會受到傷害的,而且一旦對方再婚,新的妻子又怎麼會對前麵留下的孩子好呢。這麼一想,張莉就動搖了,當即順著父母和公公婆婆的意,轉變了自己的口供。“你聽到了,趕緊把我女婿給放出來,你們警察真是多管閒事,小夫妻吵吵鬨鬨也是難免的,就你們瞎起哄,我看著天底下的夫妻,多半都是被你們這種人給拆散的。”張母得意地瞪了眼江寧,心氣都順了。要是現在張莉已經給自己的口供簽了字,並且做了傷情鑒定,警察還有理由強製扣押許南,因為隻要案件錄入警務係統,張莉也白紙黑字簽字要求拘留許南,根據傷情情況作出相應處罰,他們還有理由不放人,可現在口供也沒簽字,他們警察什麼都做不了,即便他們知道許南確實家暴了。很無奈,卻也毫無辦法。張莉是傷者,即便對方信誓旦旦自己報了假警,也隻是批評教育罷了,許南很快就被放了出來,許朵原本在休息室裡被幾個年輕的小警察陪著,看到媽媽和爸爸一塊出來,原本明亮希冀的眼睛一下子就灰暗了下去。晏老師說過,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會把壞人抓到牢裡去的,為什麼壞人又被放出來了,晏老師不會騙她的,所以是壞人太厲害了?還是這些警察叔叔警察阿姨,都是騙子警察?許朵很生氣,她緊緊抱著懷裡的兔子玩偶,越抱越緊。*****“頭,真被你說中了,王胡東還真不是醉酒後意外摔倒撞擊死亡,上次你不是讓我們排查他的社會關係嗎,結果發現他住的那個小區有一個可疑男子時常在他死亡地點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結果還真查出點東西來。”李勤宇掏出幾張打印下來的視頻截圖:“那個人有偷窺癖,家裡裝了個望遠鏡時常偷窺對麵樓裡一些小夫妻的生活,這一幕是他意外瞧見了,當時就拿手機拍了下來,隻是因為慢了些,沒拍清。”王胡東摔死的地方是他所住的那棟樓的入口處,正巧那天是他們小區攝像檢修的日子,所有的攝像都停止使用了,因此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王胡東是自己摔死,還是被人謀殺的。而在這個視頻截圖裡,雖然看不到王胡東,卻清晰的看到兩個影子,一個是死者的,還有一個會是誰的呢?隻可惜因為被牆體擋住了,並沒能拍下凶手的體型和模樣。不過另一個人的存在,也消除了王胡東是意外死亡的可能,現在這個意外死亡案件,徹底轉向了一個極有可能的他殺案件。具體的還得找到當時在場的第二人,才能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小區內的攝像頭在那個時間段並沒有正常工作,要找出當初在場的那個人,談何容易,簡直就是大海裡撈針。仇殺?情殺?還是激情殺人搶劫殺人,找到這麼一個沒有範圍的凶手,太難了。不過李勤宇還是很佩服自己老大劉峰了,要不是他要接著往下查,他們或許還正當是意外放過了一個殺人凶手,不愧是老刑警,牛。“對了,頭,什麼時候把江姐調回來啊,上次的事又不是她的錯,就是那個嫌疑人無理取鬨,現在出了個凶殺案,咱們手裡的人就不夠了,是不是江姐也能回來了。”李勤宇試探的對著劉峰問道。“行啊你小子,你江姐當初沒白對你好。”劉峰沒說好還是不好,隻讓鑒證科的重新去現場看看是否有遺漏的證據,並且拜托法醫做更仔細的檢查,看看屍體表麵會不會殘留凶手留下的痕跡。*****“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和你離婚。”“老婆我錯了,我喝醉了,我不是有意打你的,你原諒我吧,我給你跪下了。”“你這都是多少次了,我一次次的相信你,結果你就是那樣對我的。”“老婆我錯了,你打我,你打我消消氣。”“哇——媽媽,你彆和爸爸離婚,我不要你們離婚。”“老婆,你聽聽孩子哭得多傷心啊,要是離婚這個家就散了,老婆,你原諒我啊。”......晏褚抱著晏傲天坐在陽台上,隔壁的人家又在吵鬨了,丈夫家暴後又總是誠懇道歉,妻子一次次鬨著離婚卻因為孩子的哭鬨選擇原諒。大概再有個十幾分鐘吧,這場鬨劇也該消停了。他順著晏傲天的毛,舒服的小奶狗直打呼嚕。一下兩下三下,一下兩下三下。果然在差不多的時間裡,隔壁的那戶人家恢複了平靜,但是晏褚知道,這樣的平靜,在之後的某一天裡會被再次打破。多麼相似的軌跡啊,晏褚順著晏傲天的毛發,眼裡隱約閃過一絲厲光。隔壁家的孩子和他一樣,都是個壞孩子,壞孩子,都該死。“嗷嗚——”晏傲天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急的他四肢並攏夾住了自己的尾巴,然後一口叼住尾巴尖。它害怕起來,連自己都咬。“又魔障了。”晏傲天咬著尾巴的慘叫讓晏褚恢複了幾分神智,剛剛他差點又被原身留下的執念和那份痛苦的記憶帶到了溝裡去。原身太恨自己了,連帶著恨那些施暴的男人,以及和他一樣的孩子,他太偏執了。晏褚深深地吸了口氣,按照時間節點,現在刑警應該已經發現王胡東他殺的事實了吧?看來計劃,是時候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