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訴了大隊長後, 李紅軍今晚過來的目的就達到了, 臨走前要借個火。李老頭問他想乾啥, 隻見李紅軍嘿嘿一笑, 從懷裡掏出三根短小迷你的供香,就著他煙袋鍋子裡的火星,把它們點燃了。李紅軍在李老頭怔愣的眼神中跑到榮錦的竹筐麵前,彎腰低頭舉著三根土粉色小供香念念叨叨。說什麼拜拜小仙女,保佑他們村的香火生意順利賺錢, 到年底大家都能分錢買酒買肉吃巴拉巴拉巴拉。榮錦麵癱著臉看向他, 而李桃花站在邊上手足無措, 不知道該咋辦。是不是要躲避一下啥的, 畢竟她娘都沒站在福娃妹妹身邊被拜過呢。李紅軍動作很快, 不等李桃花有所動作,就拜完三拜, 然後顛顛地跑上前將三根嫋嫋生煙的供香插在了竹筐前麵的地上,臨走還對榮錦呲牙一笑。院裡的地其實壓的很實, 就連下大雨都很平整不會有泥濘絆腳的那種, 所以榮錦目送老族伯家的大兒子出門後, 轉回頭一看, 地上的三根小供香已經歪掉了,根本沒插牢。李桃花發現後, 噔噔跑上去給撿了起來,然後送到榮錦麵前,真誠地保證道, “福娃,我會舉好讓它們點完的,你彆擔心。”榮錦:“…………”有多遠扔多遠就好,謝謝!……晚上睡覺時,王建業被安排到雜物間湊合一晚上。那裡已經被李婆子收拾乾淨,還放了一張木床和一條被單,燃了驅蚊的艾草,當客房住都使得。等客人和孩子們都睡下後,李老頭全家人聚集到堂屋裡開會,商量白天借糧那事。“三兒媳婦娘家大哥過來借糧這事,你們都發表發表意見。”李老頭開頭說道。三兄弟相互望了望,又分彆看看自家媳婦,一時都沉默了片刻。屋子裡的氣氛靜滯起來,李治國作為老大,咳了聲首先說了,“爹,大家都是親戚,既然求上門了,借糧是肯定要借的,但是……”“但是怎麼借、借多少,還有以後來借糧的人多了咋辦,這個要提前作出章程來。饑荒鬨起來,到處都缺糧,找上門的人咱不能都借,不然自家人吃啥。”李治國一氣兒說完這些,看了看其他兩個兄弟。李治富夫妻倆點頭附和,就是這個理兒,借一點應急沒關係,但不能都給借、反複借!他們家也是要吃飯的,糧食若是都借出去了,一家子人大大小小十幾口吃啥?李治民瞧了眼他媳婦,想著大哥說了肯定會借的,那大舅子這次來總不會空手而歸。至於借多借少的問題,他們家還有幾個孩子要養呢,他也不會傻叉地嚷嚷著把家裡的糧食往多了借出去。說是借,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給出去了,能不能還上已經沒指望。對方若是個能乾知恩圖報的,過後等災荒過去家裡緩過勁有了糧,再來還他們就行。如果是那等得了便宜還賣乖或者裝聾作啞不還的,他們就當發發善心肉包子打狗了,以後這門親戚要小心點處。李治民經他大哥一提醒,熱血衝頭的腦子已經冷靜了下來。王月琴低著頭坐在那兒沒敢發表什麼意見,而且心中有股窘迫的羞意,讓她也不好意思提啥。畢竟一家三個兒媳婦,她的娘家人厚著臉皮找上門借糧,總感覺低了其他妯娌一頭。錢春娥沒啥意見,她雖然在外嘴皮利索不饒人,折騰勁兒也不小,但在家裡的大事上她都聽她家男人的。並且她心裡透亮著呢,在這種全家性的問題上,主要還是看公公和大哥的意思,以那兩人的品性和頭腦,即使借糧也不會借出去太多。那她又何必在這種事上多插嘴呢?錢春娥識時務地閉上了嘴巴,躲在一旁悠閒地嗑著南瓜子。趙鳳仙作為大嫂,家裡下一代的女主人,那必須得說點什麼發表發表看法,有啥話現在趁機說出來說清楚,以防到時候心裡不舒坦影響家庭和睦。“三弟妹娘家有難,咱們也不能冷眼旁觀是吧,借糧給他們應急也是應該的,隻是……”趙鳳仙抿了抿頭發,話音轉了個方向。“隻是聽紅軍叔說饑荒不是一時半刻能過去的,咱們也得多為自家孩子考慮考慮。”她家還有一雙正在長身體吃的可不少的兒女,糧食沒了要咋活。錢春娥立即跟著點點頭,她家孩子更多,兩個小子的飯量都頂一個大人了,荷花那小妮子胃口也不小。“老大家的,你說的和老大其實一個意思,我這心裡也是這麼考慮的,咱們借糧是借糧,首先得有一個宗旨,不能因為外人讓自家人吃不飽。”李婆子最後聲明道。大家都說出了心裡的想法,李老頭點頭做了總結,之後又討論了後麵那幾個問題,最後做了以後家中借糧的章程出來。第一,必須是重要親戚才借。這一點就刷下去很多人了,畢竟他們家親戚基本都在李家村周圍不遠的村子裡,都在神跡範圍內,有山有水的不會到沒東西吃的地步。第二,借糧隻借一次,再借沒有。救急不救窮,他們家糧食再多,也養不了一直缺糧不想法子找吃食活命的吸血蟲。第三,家裡主要糧食不能多動,其他適當貼補。一家子的口糧不能多動,不能借太多讓自家人過後緊巴著過日子,借出去一點再適當地貼補些田野、山上的物產,比如野菜野果野物之類的就行,都是能果腹的東西。第二天,李老頭在天蒙蒙亮就起來了,帶著三個兒子上了山。王建業早起吃飯時還奇怪親家兄弟咋都不見了,王月琴告訴他是給他弄糧去了,王建業心中感動不已。他還以為能借幾斤半袋的糧食回去,能給爹娘和孩子們撐上幾頓就不錯了,沒想到人家這麼上心,家裡沒多的就跑山上給他找吃的去了。等到李老頭爺四個在大中午頂著日頭汗流浹背地回來時,王建業看到他們從山上帶下來的幾麻包東西,感激涕零地差點當場給他們跪下了。王月琴在後麵好歹死死撐住了她大哥的膝蓋彎兒,沒讓他真給跪了,不然以後她在家總感覺要抬不起頭。李治國上前趕緊將人扶住了。李老頭擦了把汗發話,“你可彆先太高興嘍,這幾麻包的看著東西挺多,其實就是些山上的野菜野果子,不值當啥,能頂飽的也就幾隻臨時捉的野雞野兔,其他就沒啥了。”王建業對此已經很知足了,野菜野果也能吃,至少比草根樹皮強,回家晾曬好收起來照樣是能填肚子的糧食。野雞野兔就更是意外之喜了,如今糧食都金貴,更彆說肉了,拿回去往縣城黑市跑一趟,保準能換不少粗糧嘞!王建業忐忑的心徹底放下了,心想這趟來的真值,不僅找到了以後能尋摸吃食的寶地,還能拿肉回去解決以後一段時間的口糧問題。除了這些山上得來的,李老頭借他八十斤糧食應急,裝起來整整一麻袋的紅薯乾,省著點也能吃不少時日了。糧食不多,王建業吃飽飯一個人就能扛回去,但是其他幾樣占地方且比較打眼,就這樣拖回去容易招禍,而且憑他一個人也帶不回去。李老頭決定等到天晚時上路,幾個大男人抹黑過去把東西送到王店,到天明估計能趕回來。中午做飯時,王建業執意要從給他的那些野物中選一隻肥兔子燉了給大家夥吃,說是晚上送東西的活不輕鬆,吃飽了才有力氣。推遲了一番,李婆子接受了他這番心意,把野兔宰了搭配著白菜蘿卜燉出一鍋香得流油的兔肉湯。男人們吃飽喝足,肚子裡有了葷腥,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力氣。當天傍晚六七點的時候,他們拉上一輛架子車,駝上幾隻麻袋啟程。幾人刻意走的小道,人多的大路都避開了。剛開始還好,遠遠見到的基本都是鄉裡鄉親的本地人,乾完活回家的、走親戚的等等,但是隨著距離李家村越來越遠,情況漸漸變的不同。即使他們走了小路,仍然在田野山腳等地方遇見了不少晃蕩的陌生人。有些看著還好,像是周邊村子過來找吃食的村民,穿著和麵貌還算能入眼,而那些疑似逃難過來的外地人,大多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眼睛或麻木或發著光地到處尋摸著能吃的東西,看的人直瘮得慌。幾人拉著車子儘量避開那些人,匆匆趕路。路程不近,即使是晚上,也難免遇到一兩個想打他們車上東西主意的歹人,因為李老頭實在沒想到逃荒的人已經尋摸到幾十裡地內了,更沒想到對方還在夜晚活動。好在他們一路的五個大男人都是吃飽了飯有力氣的,應付幾個找茬的流民宵小足夠了,敢摸上來就打的對方鼻青臉腫落荒而逃。經曆了一番波折,一行人終於在半夜時到達王店。月光下,地處平坦位置的這個村子顯得十分荒涼寂寥,草木枯黃,沙塵漫天。李老頭爺幾個越過那道分界線後隻感覺大晚上的熱氣直竄,像是走在蒸籠裡,可想而知白天這裡會有多熱,跟李家村的涼爽簡直沒法比。他們悄悄進村,村子裡沒有一點聲音,連聲狗叫蟬鳴都沒有,死寂死寂的令人止不住地心慌。李家村一到晚上可是蟋蟀聲知了聲都在響,村後的池塘蛙聲一片,哪有這麼靜跟鬨鬼似的瘮人的。王建業快步帶路往他家走,架子車軲轆吱呀吱呀輕聲滾過,在寂靜的夜裡也顯得很是突兀。拉車的李治國兄弟三個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兒一樣,渾身汗毛直豎,車子拉的飛快,轉瞬到了目的地。敲開門後,王母看到兒子回來,嚴肅的臉上都緩了神色,再見到特意送東西過來的親家公,當即紅了眼眶,萬分感激。李老頭擺擺手,閒話不多說,把車子拉進去卸了麻袋。隨後幾人不顧挽留,水都沒喝一口,也不留在那兒歇腳,立即踏上了回程。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第一更奉上,麼麼噠(づ ̄ 3 ̄)づ遲了好多,今天繼續加更吧,啦啦啦~稍後捉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