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陳清夢帶許星河坐電梯的時候,陳清夢都沒緩過神來。她分明是和許星河說的清清楚楚的, 許星河也是同意了的, 他們兩個在那天算是徹底斬斷關係了。可許星河剛剛那個樣子……像是忘了那天發生的所有。甚至他叫她……沉沉……他們最好的時候, 許星河都未曾這樣叫過她。他這樣子, 到底是為什麼呢?許星河站在她的身後,金屬電梯門清晰地倒映出陳清夢糾結與無措的正臉。她似乎有很多東西想問他,但遲遲沒有開口。電梯門開了又關, 不斷有人進出,二十多層的高度,每一層都有人上下。空氣裡卻浮起安靜分子, 誰也沒有開口。終於電梯裡隻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陳清夢開口說話了,不是彆的,是那天的熱搜,“為什麼我上你的車的時候會被偷拍?”許星河表現的非常堂皇:“你被偷拍,又不是我, 你問我乾什麼?”“……”陳清夢一噎。“可那是你的車。”“照片的重點是你,不是我的車。”許星河糾正道。陳清夢認為不是,“如果我那天上的是出租車,還會被拍嗎?肯定不會。”“所以呢?”“……”許星河挑了挑眉, 唇畔溢出一抹淺笑來,“所以呢,你問我這個有什麼意義?還是說你懷疑是我故意請人拍的那組照片?”陳清夢也不是沒有這麼想過的。但那天的起因並非和許星河有關,她隻不過是一時沒注意、開錯了車門, 而許星河當時的臉上,也有幾分意外。仔細想想,許星河也不是那麼無聊的人,特意找人偷拍這麼一組照片。隻是……陳清夢非常疑惑的一點是:“我不相信你事前不知道這組照片,這些照片在發出去之前就應該有人聯係過你、或者是林梔了吧?”圈內的人都知道,八卦狗仔拍這些照片,無非是想大撈一筆,像許星河和林梔這種地位的人,這組照片怎麼說也得有七位數。陳清夢不信許星河事前不知道。然而許星河也沒有隱瞞的想法,“我確實知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為什麼要阻止?”許星河慢條斯理的反問,“如你所見,照片中男女主角是我和林梔,眾所周知,我和林梔的關係不一般,這組照片發出來,影響的不過是我和林梔罷了,和你有什麼關係?”他有條不紊地分析,語調不急不緩,似乎早就做好了回答這個問題的準備。陳清夢啞口無言。是啊,照片上的主人公是林梔和許星河,關她陳清夢什麼事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梔和許星河在車內度過了曖昧又漫長的時間,陳清夢這時候來討說法是幾個意思?嫉妒?吃醋?酸?不,都不是。是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女主角是林梔,但隻有她和許星河清楚,照片上的女主角,是陳清夢。陳清夢……良心不安。電梯發出“叮”——的聲響,許星河在她身後催促道:“到了。”她慢半拍地出了電梯。這一層主要是公司的拍攝現場,陳清夢帶許星河到各個錄影棚裡轉,有人過來和她打招呼:“清夢姐。”陳清夢臉上掛著圓滑的笑。正好一號攝影棚有在拍攝,陳清夢和許星河停了下來,在角落裡看。主舞台上嘉賓正在跳舞,攝影棚裡音樂開得很大聲,工作人員都跟著音樂嗨了起來,陳清夢雙手環在胸前,一臉姨母笑地看著舞台。突然,有人在她耳邊叫了下:“清夢姐!”陳清夢嚇了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右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直直地往右邊倒去。意料之外,跌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心裡一抹僥幸,然而這抹僥幸在下一秒瞬間煙消雲散。她的腳踝被熱水澆灌。陳清夢疼的大喊了出來,再看向來人,是攝影棚的小助理,手上捧著兩個紙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之後,滿臉惶恐,說話聲音都哆哆嗦嗦的:“我我我我隻是來送水的,我不不不是故意的啊清夢姐。”陳清夢的眼淚都沒掉下來,這位小助理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倒是落個不停了。陳清夢邊忍著腳上的疼,邊安慰小助理:“沒事沒事,這水也沒有很燙。”她說話的時候,還用餘光觀察許星河的臉色,許星河的臉……實在是臭的不行,眉頭緊鎖,一副要把整個攝影棚都給掀了的模樣。陳清夢靠在許星河的懷裡沒挪窩,她雙手死死地拽著許星河的胳膊,“真的沒有很疼,許星河,這水沒有很燙的啦。”不是安慰,是怕他發火。許星河確實已經在發脾氣的邊緣了,他這些年很少有過情緒波動這麼大的時候,因為沒有任何人事值得他在意。所以人真的不能動感情,軟肋這種東西,真的會牽動人心。許星河知道陳清夢這麼和他說是想讓他彆怪罪這個小助理,他也沒時間怪彆人了,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紅腫著的腳背。攝影棚裡的音樂聲已經沒了,隻有主持人的聲音在遠處響起。許星河聲音壓的很低很低,“彆騙我,告訴我,疼不疼?”陳清夢其實疼的不行,她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許星河身上,一隻腳支撐著自己站著。她抬頭,對上他的雙眼。許星河眼裡的隱忍與心疼是那樣那樣的明顯。人生總有過一刻的柔軟。陳清夢的那一刻,是在當下。她疼的“嘶”了好幾聲,說話時候聲音都在發抖:“許星河,我疼,我好疼。”許星河沒有猶豫,彎下腰,攔腰抱起陳清夢。“我送你去醫院。”他公主抱著陳清夢大搖大擺地穿過攝影棚,攝像頭莫名其妙地從舞台上移到許星河和陳清夢的身上。攝影棚裡,一派嘩然。那位小助理踉踉蹌蹌地跟在許星河後麵,一個勁兒地道歉:“清夢姐真的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啊。”陳清夢疼的額頭上都沁出汗來,熱水燙去的一瞬倒是還好,隻是現在一抽一抽的疼,疼的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許星河步履未停,聲音像是淬了冰一樣:“彆跟來。”“可是清夢姐這樣是我造成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清夢姐。”“我說,彆跟來了。”許星河眉頭緊蹙。“可是是因為我……”“和你無關,這是我的私事。”許星河說,“我自己會照顧好她,不需要你跟過來,煩。”事已如此,他再去怪誰也沒有辦法了。而且陳清夢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要真追本溯源,首當其衝的就應該是許星河。到了電梯間,電梯還有五六層才到,他們就在三樓,許星河沒做過考慮,抱著陳清夢就從樓梯間下去。陳清夢待在他的懷裡,雙頰蒼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汗涔涔的,嘴巴裡發出的聲音細小又羸弱:“疼……”許星河心疼得難以複加,他輕聲撫慰道:“很快的,很快就到醫院,你忍一下。”“許星河……”她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會不會留疤啊?”“不會的。”他說,沉默了一下,又補充,“就算留疤了,我也會給你找最好的整形醫生。”陳清夢吸了吸鼻子,“那你順便讓她幫我小腿抽個脂。”“……”許星河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他無奈地低下頭,挑眉:“不疼了?”“疼啊。”陳清夢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聲音很輕,“但是你一直皺著眉頭,許星河……我沒有那麼疼,燙傷而已,不是多大的事兒,你彆這樣。”他一直眉頭緊蹙,冷著臉。陳清夢心想就今天吧,就今天一天她放下一切,做回從前的陳清夢,什麼都不在乎,隻憑借著對他的喜歡和他相處、不推開他的靠近。人生總會有一次的脫離軌線吧,那就這一次吧。陳清夢伸手,輕輕地按在許星河的眉頭。聲音溫而軟:“許星河,你彆皺眉。”許星河沉默了會兒,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但這轉變對他而言是好的,他便不去追究緣由。黑沉沉的長眼溫柔地看著她,說,“我不皺眉。”最近的私立醫院很近,隻要十分鐘的車程就到。私立醫院並非像公立醫院一樣人擠人,而且許家的家庭醫生也是這家醫院的,因此陳清夢很快地就被安排上了就診。醫生是上了年紀的老教授了,查看了下傷勢,說:“不嚴重,擦點藥就行。”許星河:“可她很疼。”“我再開點止痛藥。”“會留疤嗎?”“這麼點小傷,問題不大。”“您確定?”教授開單子的手停了下,他摘下眼鏡,笑著盯著許星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話這麼多,怎麼,裡麵那個是女朋友啊?”“還不是。”隔著一層簾子,陳清夢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許星河也不敢說的確定,隻用模棱兩可的“還不是”回答。教授也是個聰明人,瞬間了然:“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許星河許大總裁竟然還有追不到的人。”許星河抿了抿唇,“會追到的。”語氣堅定。陳清夢躺在病床上,剛用水衝過了腳,現在也沒有多大的痛感了,身體清醒連帶著頭腦都冷靜了許多下來。聽到許星河這句話之後,她嘀咕:“誰給你的勇氣和自信?不要臉。”沒多久教授就走了,許星河拉過簾子,走到陳清夢身前。陳清夢坐在床上,許星河站在床邊。誰也沒有說話。空調冷氣滋滋作響,窗外陽光明媚照入室內,許星河逆光站著,身上像是攏了一層溫暖光暈一般,溫柔得不可思議。可他本身是陰鬱的、黑暗的,和溫柔完全背道而馳的啊。陳清夢垂在身側的雙手死死握緊,手心冒著冷汗。她總覺得,許星河要說點什麼。果然,許星河輕笑了一聲,“很緊張?”陳清夢搖頭,又點頭:“緊張。”“為什麼緊張?”“我總覺得你很奇怪。”“有什麼奇怪的?”陳清夢斂了斂神情,她睖睜著雙眼看他,重逢以來沒有哪一刻有比現在更真摯更坦誠也更直白地和他說話:“許星河,我們不是說好了了斷的嗎,你今天……這一切,都不像是遵守承諾的樣子啊。”許星河擰了擰眉,他似乎是真的很認真的思考她說的話。好一會兒之後,他說:“我說好的了斷,是和過去了斷。”“什麼意思?”許星河往前走了一步,他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她的臉,陳清夢先他一步避開。許星河也不惱,手往下移,捏住她的下巴,稍一施力,陳清夢便被他掰到他的麵前。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中似乎有一抹溫柔的風。許星河收起了笑意,他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臉上總是漠然的,他慢條斯理地叫她的名字:“陳清夢。”“啊。”她應了聲。“這一次,換我來追你。”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堅定。作者有話要說:我們的許悶騷其實也很甜的!今天的老許,改名了!叫——許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