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風是季光明的私生子,這個消息饒是許秋來心理強大, 也花了好一陣時間消化。利風和季時安的年齡相差無幾, 如果這是真的, 那麼十幾年來,隻能說許秋來從沒有認清過這位鄰居, 不止她,連季時安都沒有真正認清他父親。他父母的婚姻本質上是強強聯合,但這許多年在許秋來眼中,也算彼此尊重,相敬如賓。季光明能完全把這麼大一個兒子藏起來,一是也許在顧忌季時安母親,另一方麵,隻能說明他對這個兒子真的沒什麼血脈親情, 所以才會最開始就斷絕了將他認回家的所有可能。利風對生身父親的憎恨情有可原, 但除此之外, 季家的其他人, 其實也是受害者。接二連三新的發現, 叫許秋來完全不知拿什麼態度去麵對季時安了,他父親有罪, 他卻何其無辜, 當初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同她一樣,也是懵懂無知的十七歲少年。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刻對季時安的不忍與心軟是壞兆頭還是好兆頭。壞兆頭是,心軟的人總叫人有機可乘, 好事是,她還沒有在這俗世沉淪得徹底。許秋來是十分擅於專注的,這一點從她腦子裡那麼大容量,總記下這麼多東西,卻仍然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需要的地方就能體現,考試周開始之後,任憑她有再多的思慮,都暫時擱置,集中在期末考試上。沒有絲毫人脈和家庭的幫襯,成績和履曆是她未來安身立命的根本。計算機係考試大多時候不需要像彆的係一樣死記硬背,她將自己的時間從淩晨六點到晚上十二點精確到分鐘去規劃,需要思考的時候跟陸離在一塊兒呆著,不懂直接回頭跟他討論,能事半功倍,他的辦法通常就是最高效、最簡潔直接的方式。唯一讓她心中甚慮的是,她同學前段時間出去幫高中生做競賽輔導,最近價格都飆漲到500塊一個小時了,更彆提陸離這種級彆的一對一輔導員。一而再再而三打斷陸離敲出天才靈光一現的代碼,她實在深感內疚。她敲完一個兩百線程的小程序,回頭道:“我是不是應該給你付點兒輔導費?不然我實在不好意思再打斷你了,這免費教學也太周到了。”“你的意思是在提醒我,需要為女朋友的陪伴付費嗎?”電腦背後的陸離掀起眼皮,“老實呆著吧,我要是能這麼隨便被打擾,也不會養成網吧敲代碼這個愛好了。”他們就是在網吧認識的。很奇怪,許多人覺得陸神的厭世臉看上去就冷漠疏離到沒有人間煙火氣,一定喜歡身邊安靜些,在他身邊常大氣不敢出。其實他內心深處挺喜歡熱鬨的,也許跟年少時的創傷有關,從跟他關係還行的幾個師兄、下屬都是話癆就可以看出來,他不喜歡那種身邊空無一人的寂寥的孤獨感。許秋來克服心理障礙之後,立刻使喚他,“那你再幫我看看這個c+++調試。”陸離把她屏幕撥過來,俯身接過她手裡的鼠標。男人的體溫就在身後,許秋來仰頭看他,正好能瞧見他利落精致的下巴輪廓,帶著一點沐浴露的香味,眼睛沉靜而專注。說實話,如果國內有那種理工科題目闖關活動,許秋來覺得陸離肯定能在台上笑到最後拿百萬獎金。他在排名最新躍升世界第一的q大計算機係,以大神眾多而聞名的信院,也完全是個知識360度幾乎無死角的大怪物,張口無窮維、希爾伯特空間,閉口泛函分析代數幾何,手算歐拉方程不在話下,腦解路徑積分無壓力……考試周每每睡到快開考,腳踩鈴聲進教室。平日遊戲沒少玩,懶覺沒少睡,一到考試gpa還是高到飛起,選修列表全是一堆凡人可望不可及的高難度課程。q大學生時代所有的經曆,在陸離成名的這幾個月,陸續被挖掘。雖然陸離上大學時候,許秋來還是個初中蘿莉,但當他們的本科課程隔空同步時,許秋來竟還感到一點與有榮焉的驕傲,這個所有人都需要七八小時勉強做完的大作業,陸離當年兩個小時就走出教室了呢。陸離瀏覽完一遍執行過程,挑其中幾行加斷點看了變量值,在函數調用的地方進入內部執行,很快完成逐語句調試。又回頭問她,“看清楚了嗎?”真是個惜字如金的老師呢,也幸好許秋來能跟上他跳躍的思路,“懂了。”“真聰明。”陸離對她的反應速度很滿意,他的團隊裡許多人還不如許秋來跟他這麼默契,掌心拍拍她的發旋,像拍家裡的cpu一樣。真是誘惑人啊。那人微漾的唇角如初春山尖上的積雪消融,眼睛明亮,仿佛連同上挑的眼尾小顆淚痣都碎鑽般被點亮,落在皮膚上生輝。許秋來隻感覺眼睛被閃暈,整個人有種五迷三道的醉意,她不知哪兒迸發出的靈感,仰頭一碰,就咬上了男人雪白的喉結。濕癢溫熱的觸感襲來,陸離喉嚨當即一硬,隻覺得全身都僵住不敢動。媽媽呀,不對!他雖然在夢裡都夢到過,但夢裡都是他主動,不是這樣的開頭!陸離嚇得足足花了十秒鐘反應,繃著嗓子艱難開口道,沉靜的聲音微啞:“……不是看題嗎?你乾嘛偷襲我。”“陸老師題講得好棒,想鼓勵你一下。”她的聲音溫潤柔軟得仿佛像勾引和邀請,聽得陸離腿下意識一軟,差點踉蹌,勉強才維持住身形。每個毛孔都在發癢酥麻,蠢蠢欲動地叫囂著,偏偏還怕丟臉,隻眼觀鼻鼻觀心,強裝鎮定的樣子,“覺得我講得好,你就應該認真聽,都要考試了還——啊!”他的聲音被打斷,因為許秋來的臉龐上移,咬中了他的下巴。握鼠標的手已經快要抑製不住輕顫了,可憐的男人這輩子哪裡受過這樣近距離的誘惑暴擊,女孩少女的馨香一絲一縷往鼻子裡鑽,荷爾蒙的味道叫人腦袋暈眩理智全無。看吧看吧!果然是女妖精,陸離覺得自己現在正像海上的泡沫一樣魂飛魄散,那是忍不住回首,被海妖迷惑的懲罰。他咽了口唾沫,扶著許秋來單薄的脊背,想叫她認真點看屏幕,卻又一個字又吐不出,“在辦公室呢,我們等回去再……”“門在關著啊,不是沒人能看見嗎?”“可是沒鎖……”他修整過沒來得及冒頭的青茬抵在她唇畔,秋來被戳得癢,乾脆把頭仰得更深一些,夠到了他的嘴唇。嘩啦!像是春節的煙火一百二十響豪華禮包在腦海中爆炸開,陸離的思維徹底停擺。門就在這時候開了。“陸神,你之前叫我修改的bug我弄得差不多了,你有時——”小展昭興高采烈推門愣在當場半秒,又手無足措、若無其事地轉身出門去,“……間沒時間都沒事,我跟組長先運行一下看看。”陸離頭頂的疤已經長好掉痂,剃了好幾次的頭發剛剛冒出青茬,常戴帽子,也幸好他常戴帽子,把絨線拉下來遮住通紅滾燙的耳朵,惱羞成怒責問,“你進門都不會敲門嗎?改成什麼樣了?”“我想了想這個版本還是不太完善,我再跟大夥兒討論討論,您先繼續忙,我……”小展昭忙著脫身,又被陸離喚住。“滾回來,你當我辦公室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英俊的眉眼冷肅,一副正人君子的假模假樣背起手,“我現在就去看。”重新切換回到工作模式了。秋來舔了舔嘴唇,遺憾地歎口氣,躲回自己的座位裡,繼續看題。小展昭聽了近半個小時訓斥,低眉耷眼挨到陸離回辦公室,臉上的委屈才一掃而光,紅光滿麵精神得嚇人,抑揚頓挫同眾位技術大佬爆料:“你們猜,我剛剛在辦公室裡撞見了什麼!”臨近下班,大家忙著收尾,都不是很想接他的茬兒。“問我嘛問我嘛!”他的傾吐欲得不到滿足,急得拍手,“你們怎麼都不想知道!”有人煩的不行,終於從電腦間抽空敷衍捧哏,“好想知道你看見了什麼哦,快說說看。”“我現在宣布,我們微風23年來矢誌不渝母胎soio的鋼鐵直男陸神,他剛戀愛曝光了!我小展昭要把這頭條賣兩百萬!煙霧彈放了那麼多次,終於讓我抓到了,他們居然在接吻!”小展昭激動不已。“你這過時的新聞真的會有人買嗎?”有人斜睨他,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上次大佬公布戀情時候你回老家相親去了。”晴空一道霹靂襲來,砸得小展昭搖搖晃晃,“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回來這麼久也沒有人跟我說過!”“就他師妹第一次來工作室的時候啊,你不知道陸神他多賊,大家平時該講的不該講的都在群裡說了,他一直埋伏,就那天忽然跳出來,說群裡禁止討論她女朋友,好不容易拉齊人的群,又隻能廢了。你說他怎麼就這麼樂此不疲喜歡打入員工的底層生活呢,就算是非要看,那就彆出聲把自己藏好啊……”“他還說了什麼?”“其他也就沒了,不過我知道現在q大論壇有曝光他們甜美戀愛的熱樓,你可以借個馬甲混進去去看看,這不是考試周嗎,陸神天天送她去學校。那些人抓拍也太有神韻了,咱們工作室現在下班閒得沒事都是去追更連續劇的。”小展昭不想聽,小展昭隻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