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默抖起一張文件用紙說:“這種紙細膩光滑,表麵鵝毛筆書寫,隻是不太符合作畫要求。我所說的宣紙,光而不滑,潔白稠密,潤墨性強,寫字則骨神兼備,作畫則神采飛揚,乃是一等一的好紙。還有毛筆,用獸類毛發結成一束,裝在竹管上便於抓握,唉,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我還是隨便去一家藝術品商店買油畫算了。”織蘿緹琳眼睛亮閃亮閃,顯然十分有興致,呆在他旁邊就是不願走,輕聲笑道:“你們部落好多希奇古怪的東西,能不能跟我說說啊,那次宴會上吟的那首詩,你都沒學過撒姆爾文字,怎麼做得出那麼美妙的詩句?是不是把你們部落的詩翻譯過來的?可是我聽說黑雨叢林的野蠻人氏族隻喜歡打仗和吃肉,什麼都不會,太奇怪啦。”“誰告訴你我是野蠻人的?”沈之默露出無比驕傲的神色:“我的國家自三皇五帝始,擁有萬裡疆域,國力鼎盛,四夷賓服,萬國來朝,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塞尼亞帝國不過我國一個行省的麵積大小。你們的女皇見了我們的皇帝,也是要下跪稱臣的。”織蘿緹琳不服氣:“騙人,塞尼亞帝國已經是最強大的人類國家了,還有精靈、獸人、牛頭人他們隻不過和我們平分秋色,哪裡還有彆的國家?北方星霜森林裡麵的星辰王朝嗎?他們哪有你說的那麼大?騙子!當我是小女孩好欺負嗎?”沈之默指東方說:“在那個方向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故鄉。若幾百年前太宗皇帝再加把勁,也許大唐的鐵蹄就會踐踏塞尼亞帝國每一個角落。”他雖然知道這是另一個絕不相同的世界,卻從心裡覺得這個世界與他原來地世界有相聯之處。“好啦,我才懶得和你辯漫無根據的故事。快說,那個毛筆怎麼製作,我想看你畫畫。”織籮緹琳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話。“你真有興趣嗎?隻是做起來比較麻煩。”沈之默提筆畫了個簡易草圖,說:“選用上好羊毛,用石灰水浸泡脫去油脂,羊毛會非常柔軟,用起來吸墨性強,作畫也就更得心應手。”織蘿緹琳小聲嘀咕道:“怎麼那麼像刷子?我去找找特洛伊,他最愛鑽研古怪的東西了。還有什麼什麼紙,我也想辦法給你弄到。”沈之默隻當小女孩愛玩鬨,且由她去,揮揮手道:“好,我期待你的成功。”織蘿緹琳剛踏出房門,突然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對了,哥哥,你畫畫用什麼顏料啊?還用油畫的嗎?”“朱砂、朱膘、銀朱、石黃、雄黃、石青、石綠、蛤粉、泥金、泥銀、花青、藤黃、胭脂這些都有嗎?”織蘿緹琳一臉的莫名其妙和無可奈何:“聽都沒聽說過。怎麼會有呢……我再想想辦法吧,到時候你一定畫出傳說中比女皇肖像畫更出色的作品哦!”第二天一大清早,小女孩捧著世界上第一支毛筆來獻寶了。特洛伊和幾名無所事事的黑暗葵花會成員跟在後麵,每人手裡都提著東西。為了防止織蘿緹琳身份泄露帶來不必要地麻煩,沈之默曾嚴厲告誡撒克遜千萬保密,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隻把她當做極漂亮可愛的小妹妹來寵愛,黑暗葵花會除沈之默以外,每個人都把她當做寶貝。果然不出所料,毛筆做得跟刷子差不多。蘸水之後筆尖很平,難以描繪出細致圖案。特洛伊看到老大麵有不豫之色,解釋道:“在山羊身上采集的毛料,經過一夜的處理,我製作了二十多支,請您驗收效果。”葵花會成員甲獻上一疊紙張。說:“這是敦霍爾德郡造紙廠生產的白色食品包裝紙,比較柔韌、吸水,您看合適嗎?”葵花會成員乙拿出一個大盒子,說:“這是宮廷畫師調製的水粉顏料,不含油脂,有十八種主要顏色,經過魔法調和深加工以後,製成膏裝物,隻要調水就能使用,我們在食品包裝紙上進行過實驗。顏色不會產生任何誤差,相信能滿足撒加大人的要求。”織蘿緹琳滿心期待,像個得意洋洋的公主、做了好事等待誇讚的小孩,抿著嘴唇看著他,那臉上煥發喜悅地容光,又是清純又是可愛,令一大票男人垂涎欲滴,要不是礙著老大在場圍上去爭相討好奉承了。沈之默拍桌子怒道:“你們到底是專門跑腿聽用的奴仆還是主持正義的葵花會成員?成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你們的職責是殺人,是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中。不是跟在這個小姑娘屁股後麵打轉!”陽光飄到極度委屈的織蘿緹琳身上,又說:“好了,既然拿來也就算了,包裝紙的紙質還不錯,就是尺寸太小,待我試試水粉顏料的效果。”織蘿緹琳破涕為笑,說:“就知道你光會教訓人,人家特洛伊帶著人一個晚上做了那麼多工作,還不是為你參加夫人賞花會的事奔波努力,就不能誇獎幾句嗎?”修剪一下毛刷,使之更吻合自己的想像。沉腰坐馬,左手據住案台,食指向上,拇指按壓,中指內壓,一個極標準的拿握毛筆姿勢,大家不禁睜大眼睛:“他要搞什麼?”沈之默擠出一管朱紅色顏料,用水調開,拿筆蘸了蘸抹在紙上,竟和宣紙沒太大差彆,不由信心十足,看看紙地尺寸,長零點八米,寬零點六米,基本上足夠了,一時神情恍惚,微笑道:“給我泡杯鐵觀音來。”“鐵觀音……是什麼?”“哦,哦,隨便衝杯咖啡吧。”沈之默定了定神,慢悠悠地調水,配出合適的顏色,悠閒得好像下午曬太陽的老頭,大家麵麵相覷,都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織蘿緹琳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旁邊,手托著下巴笑吟吟地看他。“噠”的一聲,一滴墨落到紙上濺開,玷汙了好端端的一張白紙,這可是一般作畫時極大地失誤,隻要練過的人就不會犯此類錯誤,眾人都道沈之默其實沒什麼水平,不過虛張聲勢而已,見他出醜,想笑又不敢笑。沈之默不急不躁,大筆一拖,隨即抹開,筆走龍蛇,紙麵上瞬間出現幾條粗細不均、沒有規律的曲線。這與眾人的繪畫常識有極大出入,可以說比毫無功底的兒童畫畫更有不如,織蘿緹琳偷眼觀察大家,發現眾人臉上都有訕訕之色,準備醞釀脫口而出的喝彩一個字都叫不出來,場麵十分尷尬。西蒙推門進來,笑問道:“大家都在做什麼呢?咦,老大這是在刷什麼東西?”特洛伊馬上阻止他胡說八道,低聲說:“媽的,你不要命了嗎,老大正在畫畫,什麼刷不刷的。”沈之默對他們視而不見,繼續揮筆,隻見紙麵上墨點淩亂,東一筆西一劃,根本不成章法,委實差勁之極。他動作極快,手勢大開大合,縱橫起伏,姿勢倒是極為優美,猶如指尖在紙麵上舞蹈。刷刷刷,在右角處連點數點,再拖出一筆縹縹緲緲的細絲,在他手下,畫麵越來越清晰。隨手丟掉毛筆,拿起一支新筆蘸上淡紅顏色,另一隻手也絕不空閒,竟然雙手同時握住兩支筆,一心兩用不出任何差錯,仿佛範寬附體、唐寅親臨,這裡一點那裡一捺,墨綠色、嫩黃色、紫紅色、灰白色慢慢浮現,漸漸的,大家臉色變了。左邊是大片地空白,右邊青山聳峙,江流無際,花團錦簇,湖光山色,水波粼粼,一副色彩明麗的《遊春圖》躍然紙上。沈之默題道:“遊人不管春將老,來往亭前踏落花。沈之默甲戍年仲夏作。”哼了一聲,擲筆於桌上,傲氣衝天地說:“那些女皇肖像對我來說都是狗屎。老子這幅畫不敢說當世第一,卻也差不多了。”織蘿緹琳啊了一聲:“這麼快就畫好了?”爭先搶在前麵觀看。傳統風格的山水畫與西方油畫各有千秋,彼此也沒什麼高下之分,不過大家自小看慣油畫,陡然看到另一種風格的事物,就好像吃西餐的人第一次吃中餐,跨入新的天地,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刺激,內心震撼可想而知。小姑娘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什麼讚美的詞彙,就那麼傻乎乎地看著。雖然違反大家的常識,也比不上油畫的真實具體,但看《遊春圖》畫卷,卻是那麼生機勃勃,春意盎然,,一點點落花、山水撲麵而來,尤其是最後一行題詩,看不懂沒關係,卻與畫地本身融合得那麼完美,再細細地審視,便仿佛行走在溫暖的春天當中,再也不忍移開眼睛。 (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