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薔薇大道的路口,太陽已經西沉,人們三三兩兩聚集在街心花園附近議論紛紛,小廣場周圍拉起紅色繩子以作阻隔之用,嚴禁車輛通行。中間一尊連座基一起約莫兩米五高的聖騎士塑像上,前伸的右臂吊著兩個死人。細細的繩索緊緊勒住脖子,死屍雙目圓睜,舌頭伸出,周身遍體鱗傷,沒一處完好的地方,還沒乾涸的鮮血流淌到地麵,迅速滲入石頭縫裡,十多名憲兵正架起梯子小心翼翼取下屍體,附近有人提著馬燈幫忙照明,一個領頭的長官猛吹哨子製止圍觀平民的騷動。場麵恐怖刺激,人們抑製不住興奮之情爭相觀看。一個尖鼻子的老頭說:“那個死人有點眼熟,咦,不就是青鳥騎士團的查德嗎?他以前常去老亞當家裡作客,後來出了那檔子事,唉,真是報應。”另個中年人問道:“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還見,怎麼下午回來就……光天化日之下,把屍體掛上去,他們就不怕被人看見嗎?”有個坐在商店門前椅子上的老太婆說:“嘿!我親眼看見了。”大家都回頭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老太婆卻吊足眾人胃口,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苦咖啡,說:“當時我就在櫥窗裡麵縫衣服,那會兒正是下午四點左右,太陽烈著呢,能曬得死人,店裡沒什麼顧客,街上也很冷清,突然就來了一輛馬車,那輛車好像還是從車行租來的。裡麵抬出兩個滴血的死人,可把我嚇死了。我正要報告憲兵,可是又看見那具屍體居然是輪jian亞當小姐的惡魔,真是太好了,不管那些人出於什麼目的,他們至少辦了一件好事。剛才憲兵過來查問情況,我就是一個字都不告訴他!”看來眾人都知道亞當女兒的慘事,對查德素無好感。有人問:“他們為什麼要殺死查德?觸犯法律可不太好,雖然查德應該上絞架,可是那應該由裁判所來執行。”有個男人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那是專門為老亞當複仇的人!”“什麼?為亞當複仇?您不是在開玩笑吧?”那男人低聲道:“你們不知道吧,亞當把女兒遭輪jian的事報告教廷,但是負責審判的神甫宣布查德無罪,兩個惡棍趾高氣揚的,還說亞當小姐勾引他們,那天我也在旁聽,可真把人氣壞了。老亞當從那天起意誌消沉,一直借酒澆愁,但是今天中午我碰到他,他看樣子挺高興,還說什麼正義的聖光將會裁決凶手,哪知這會兒,查德的屍體就吊在這裡啦。”有個人點頭稱是:“我剛從海象酒館裡出來,裡麵有人在說什麼玫瑰會還是鬱金香會,記不清了。”沈之默暗道:“特洛伊散布流言的速度倒挺快,才一個下午就弄得到處都有人知道。”祈禱奧布裡他們在懸掛屍體的時候沒被認出來。匆匆趕回酒館,織蘿緹琳就靜靜坐在他房間的書桌前,鎮紙石壓放的《千幻十三式寂滅功初稿》和伯爵夫人請柬有移動的痕跡。“織蘿緹琳小姐,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裡麵?”若不是看在對方是女孩的份上,他隻怕老早就大耳刮子扇過去了,《千幻十三式》用漢字書寫,料想對方也不看不懂,不然馬上就會出現喋血場麵。“哦,我在等你回來呀,用過晚餐了嗎?那我教你撒姆爾文字的認讀吧。”織蘿緹琳假做不經意地看到請柬,誇張地嚇了一跳,說:“伯爵夫人的請柬?她請你參加宴會?”“是的,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才符合上流社會的要求?比如穿著談吐之類的注意事項。”織蘿緹琳眼神複雜,拿起請柬翻開,清香撲鼻而來,封皮係了一根淡黃絲帶,打上蝴蝶結,寫在裡麵的字體像是一排排翻滾纏繞的曲線,邊角微微上翹,優美得眩目,沈之默卻是一個都看不懂“哥哥,伯爵夫人怎麼會邀請你呢?聽說她是個寡婦,丈夫死了好幾年。”“我們剛做了一件案子,奧布裡把死人吊在路口的塑像上。”沈之默把前事一說,順手把《千幻十三式》塞進抽屜裡麵,說:“伯爵夫人親眼看見我們抓那個人的過程,因此必須跟她打好關係。”織蘿緹琳顏色稍微緩和:“原來是這樣,那麼說哥哥跟夫人沒什麼關係啦?”“是的,你陪我一起去,給我當參考,怎麼樣才不會出醜。”沈之默由上往下打量這女孩,目光透過裸露的衣領,發現她胸口竟有一道淺淺的溝壑,隻是與伯爵夫人比起來還有不小差距。織蘿緹琳聽到“陪一起去”,隻當沈之默對自己已經非常信任,頓時眉開眼笑,“來,哥哥,我教你怎麼穿衣服,請柬上時間寫在八點,現在還來得及出去買幾件好的。”“不需要,我覺得這身就好了。”織蘿緹琳審視著他,隻見眼前的男人黑發長及後頸,飄逸的披散開,目光中總有種化不開的陰沉。一件式樣普通的罩衫,腳下一雙黑亮反光的長統皮靴,這身打扮隨便到街上一找,就能找出同樣的三五個人,可是穿在他比例均勻完美的身材,卻有說不出的雍容氣度,尤其是那冷冽眼神直射過來,像是能把人的衣衫直接剝開,一種上位者的姿態油然而生,確實不需要衣服來襯托。“既然你堅持,那就這套也行,反正我們不一定要硬扮做貴族,被人認出來更丟人。”八點半的時候,一輛租來的寒酸馬車停在白雲路一百零三號克利福德伯爵的住所門前,斑駁的漆皮、陳舊的車轅與周圍豪華光亮的馬車形成鮮明對比。一個身材高大,樣子很普通的男人跳下車子,傻乎乎地左右張望,門口負責接待的總管隻道這是哪個平民停錯了地方,正待上前喝罵,卻見車廂門口,踏出一隻穿著水晶高跟鞋的纖細小腳。 (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