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離宮的打算(1 / 1)

奸惡之徒 故箏 1769 字 2個月前

魏妙沁哭得脫了力,不知不覺就又昏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宮女聽見動靜,趕緊來到了床榻邊,將她扶了起來。魏妙沁怔怔地掀開被子。她身上的衣衫已經換了一套,渾身乾爽,沒有一點粘膩的感覺。宮女見她動作,立即便識趣地道:“昨個兒郡主身子不適,奴婢們就鬥膽給郡主擦洗了身子,換了乾淨衣裳。”魏妙沁鬆了口氣。不是荀銳乾的就好。但轉念又想想,荀銳怎麼可能會乾這種事……光是想一想被子揭開,下麵全是血的畫麵,魏妙沁自個兒都覺得整個人不大好了。魏妙沁撐著床沿就要翻身下來,但四肢卻軟得厲害。想來是因為太久沒進食進水的緣故。她不自覺地抿了下唇,卻覺得唇邊泛著一點兒甜意,喉嚨裡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嘶啞乾澀。誰在她昏睡過去的時候,給她喂了甜水?宮女扶著她起身更衣,隨即便又有幾名宮女魚貫而入,手中捧著水盆、麵巾,還有早膳。等用過早膳,魏妙沁的精神氣恢複了大半。隻是她呆坐在桌案前,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做什麼了。自從她重生以後,她便想著要竭儘所能護住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可現在呢?還有誰需要她去庇護呢?魏妙沁恍惚了一瞬。正發呆的時候,一陣腳步聲近了。魏妙沁怔怔抬頭,就見荀銳踏進了門。他換下了盔甲,轉而換上了一身玄色長衫,身上的銳利之氣立即減去了幾分。而魏妙沁朝他看過去的時候,荀銳步履一頓,似是本能地往門外退了一步。魏妙沁見了他,心下有些尷尬。倒是宮人們紛紛顫抖著躬身行禮,口中道:“將軍。”雖然如今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但到底還未正兒八經地舉行登基大典,於是宮中宮人再畏懼他,也隻得口稱“將軍”。荀銳倒是對此渾不在意,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宮人,然後才又重新踏入了門內。魏妙沁怔了下:“什麼味兒?”荀銳的身形僵了僵,本能地縮了縮袖子,掩了掩衣擺。魏妙沁抿了下唇:“……前頭還在殺人嗎?”荀銳低低地應了聲:“……嗯。”實則那並非是前朝大臣的血。而是太後的血。他當著建康帝等人的麵,拔去了太後的十指指甲。鮮血飛濺。震懾效果不可謂不好。殿中上下頓時鴉雀無聲,再無人敢喊冤或是斥罵。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淪為了階下囚,沒有什麼是荀銳不敢做的。荀銳仿佛天生少了那根名為“憐憫”的筋,魏芳蕊與魏彤玉哭得如何淒慘,麗妃如何哀求……哪怕太後年老體衰,如今落得這個下場,模樣實在可憐極了。荀銳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簡直比鬼還要惡上三分!但這些都是不能讓魏妙沁知道的。她到底同他們一起度過數年的歲月,也許他們淒慘的模樣一顯露出來,便會勾起魏妙沁過往的記憶,讓她想起來,曾經他們是如何待她好的。就算魏妙沁待他們已經一絲情誼都沒了,他也不能叫她知道,他原來是個何等狠辣凶殘之人。荀銳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明日金將軍與劉將軍便不會再動手了。”魏妙沁點了下頭,忍不住問:“幾天了?”“四天。”四天了。那也是該要結束了。當屠刀第一次落下的時候,或許還有人幸存僥幸。但當屠刀一次又一次落下,他們就會明白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如何了?”魏妙沁低聲問。“按照前人所為,應當在建康帝寫下退位詔書後,封他一個閒散王爺的位置。”荀銳道。這是自古以來,篡位登基後的新帝,最常用的手段。以彰顯自己的仁慈。荀銳的話音一轉:“但我不會這樣做。”魏妙沁一怔:“那你怎麼做?”“以罪人之身,終身圈禁。”荀銳道,語氣裡透出了一點森寒的味道。死太便宜他們了。就應當讓他們好好活著,折磨上數十年再死。倒是和他上輩子不大一樣。上輩子逼宮兵變沒這樣快,但就算不逼宮,大魏皇室也叫他屠殺得差不多了。僅剩下建始帝,還有一個魏芳蕊和魏彤玉。這樣也好。這樣一來,外麵應當不會再議論他如何心狠手辣,是個奸惡之徒。坦坦蕩蕩的奸惡之徒,總是要比遮遮掩掩的卑鄙小人來得好。魏妙沁心底最後那一點兒對大魏覆滅的不甘,徹底消失殆儘了。建康帝來做皇帝,倒不如讓荀銳做了皇帝!見魏妙沁遲遲不再開口,荀銳也拿捏不準她的心思,便問:“你可要見他們?”“見?”魏妙沁譏諷一笑,麵上神色有一瞬銳利了起來:“不必見了。”她隻要一想起,便胸中意難平。“好,那便不見。”荀銳臉上的神色頓時放鬆不少。“南安侯府如今可還在?”魏妙沁問。“抄了。”荀銳頓了下:“杜氏回娘家了。”魏妙沁一怔:“那就好,她雙身子,若是磕碰了,會要命的。”“太醫我也讓她帶走了。”魏妙沁又是一怔,這下麵色是真的柔和了不少:“多謝你。”魏妙沁大腦思緒漸漸回籠,她又問:“魏靜遠呢?”他也去了泉州。荀銳抿了下唇,唇角弧度銳利。他是不想答的。魏靜遠死活都又如何呢?但他到底還是應聲道:“活著,隻是軟禁了。”“軟禁了好,免得做出糊塗事。”魏妙沁道。荀銳頓時心下放鬆。他還怕她因此不快。“閆家……”“投誠了。”魏妙沁再左右想一想,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了,隻是……“南安侯府沒了,我倒不知家在何處了。”“皇宮。”“嗯?”“你是先端王的女兒,是皇室中人,你的家不正是在皇宮?”“這裡已經不是大魏的皇宮了,將來不久便要該姓荀……”魏妙沁搖搖頭,爾後扭頭看向荀銳:“不過總歸是要謝謝你的。”金玉祥、劉統等人,雖為她生父的舊部,但他們之間畢竟從未有過來往。到底生疏,談不上感情。他們現在一時應該也顧不上她。荀銳的表情不著痕跡地柔軟了下來。他沉默不語地看著魏妙沁,並不出聲。魏妙沁有些不自在:“你瞧我乾什麼?”荀銳這才慢慢挪開了目光,低聲道:“好看。”魏妙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該嗬斥他說話孟浪,還是笑著應答,我也覺得自己生得好看呢……這時恰巧有人來求見荀銳。荀銳便立即起身離開了。魏妙沁頓時鬆了口氣。儘管荀銳已經見過她最狼狽的模樣了,但她和他共處一室時,還是會有不自覺的壓力。等荀銳走了,宮人們才捧著鏡子上前給她梳妝。魏妙沁看向鏡子裡披頭散發的自己,驚了一下。原來剛才她就是這樣見的荀銳?等再仔細一看,魏妙沁更驚住了。鏡子裡映出來的她,雙眼腫得像是兩顆核桃。不止眼睛。因為哭得太厲害,她這兩天都是渾渾噩噩的躺在床榻上,連帶她整張臉都有些水腫。對著這樣一張臉,她自己都覺得醜。荀銳還能說“好看”。魏妙沁捂了捂臉:“……可有帷帽?”“有。”“取來給我。”“是。”宮人們雖然心下好奇,但也不敢多問,忙依言去取了帷帽來給魏妙沁戴上。魏妙沁戴上帷帽,終於踏出了這座宮殿。而越是往外走,她才越覺得自己腫得厲害。實則是魏妙沁想得太多。她縱使是再腫上一圈兒,眉眼也依舊是好看的,身形也依舊是窈窕的。宮人們扶著她在花園裡走上一圈兒,魏妙沁的心情慢慢平複了許多。皇宮中經曆一場動蕩後,已經漸漸恢複了從前的模樣。宮人們依然在宮中走動,撞見魏妙沁的時候,便個個都殷切地下跪行禮,仍舊口稱“郡主”。魏妙沁心下驚訝,便問身邊的宮人:“他們怎麼還敢稱我郡主?”宮人道:“如今闔宮上下,無論先前的皇子還是公主,都落了罪。唯獨您還能在宮中自由行走……”這其中含義,自然不言而喻。宮裡人大都是人精,他們當然能看出來,哪怕其他人倒下了,元檀郡主也不會倒下,可不是該依著從前的樣子,恭恭敬敬麼?魏妙沁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等再過些時日,自然就會變了。就算金玉祥和劉統等人知道她是先端王的女兒,那又如何?荀銳繼位,大魏皇室便不複存在了。她不管是哪個身份,都不會再如從前那樣高高在上了。魏妙沁緩緩吐出一口氣。日後她能做什麼呢?沒了父母親人,將來便是要比那京中末流中的末流世家女,還要不如了。縱使金玉祥等人想要照拂她,也不是那樣容易的。頂多給些錢財與宅子……那也夠了。她能活就好。若是怕過去那些討好她的貴女,如今反過來嘲諷她,她便閉門不出好了。也不知從婉與香彤可還願意跟著她……一時間,魏妙沁腦中閃過了許多紛繁的念頭。宮人們怕她受涼,開始催促她回去歇息。魏妙沁阻斷腦中的思緒,點頭應聲,便又由宮人們扶著回去了。活還是要活下去的。她的命是親生父母給的,而並非是建康帝、孟氏等人給的。他們縱使再如何欺騙她,她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同他們一塊兒陪葬。抱著這樣的念頭,魏妙沁在宮中又好生休養了兩日。等荀銳又往她這裡來的時候,魏妙沁便同他道:“我該離開了,若是你不放心我曾是大魏郡主的身份,你大可安插個人在我身邊。我心中不會因此而有半分怨懟。這幾日,你這樣收留我,勞煩你了。”他的老師是荀經,荀經又是生父端王的舊部。這應當就是他多處照拂她的緣故。但她也不可因此便將人家待她的好,視作理所當然。荀銳的動作一頓:“……郡主說什麼?”“這兩日我已經大好了,便該離宮了。留在這裡,我便總忍不住想起從前種種。”魏妙沁呼出一口氣:“我會覺得難受。”“郡主要離宮?”荀銳陡然轉頭看她,目光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麼,魏妙沁從裡頭品出來了那麼一點兒的森寒之意。魏妙沁怔了下,道:“是。”荀銳身上壓抑的氣勢又一點點透了出來,銳利又森冷。他摩挲著手中那隻茶杯,道:“……若是我不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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