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魏妙沁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上輩子可不是這樣。是了,上輩子荀銳並沒有隨軍。魏妙沁立即動身進宮,果然從建康帝的案頭的折子裡,瞥見了“宋懲直”三個字。正是要為他請功的。但魏妙沁還是想不通。荀銳這樣為大魏出力,攻打異族。難道是這輩子他不打算造反了嗎?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什麼?可就算是沒有荀銳,也會有其他的人。現在的大魏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放棄,而就繼續走上坦途。等到災害頻發、民不聊生,上下官員卻依舊沉溺於靡靡之音、虛幻浮華的時候,大魏還是會倒下。隻不過魏妙沁看著折子上的名字,一下子對荀銳的害怕和惡感減去了不少。大魏覆滅本也不是他的過錯。她又有什麼好記恨他的?若是他不是次次都來輕薄她,那便更好了。也不知他落的什麼毛病,總喜歡為難她。“妙妙瞧見了?”建康帝麵帶喜色:“他們果真不負朕的期望!一戰便勝!”建康帝指著“宋懲直”三個字,道:“這人是宋家的嫡子吧,說是早年體弱,便聽了方士的話,養在了關外。他倒是個厲害人物,等歸來後,朕便好好賞賜他!”魏妙沁暗暗扶額。心說這就是宋家對外敷衍的說辭,實則這人是宋家二老爺與一異族女子所生,乃是宋家庶子。也就建康帝會信了。魏妙沁陪著說了幾句漂亮話,建康帝又賞了她不少的東西,之後絕口不提要她去探望皇後之類的話。隻又讓魏明奕又陪著她在宮中轉了轉。上一次是魏妙沁心頭煩悶,因此也沒察覺到建康帝的用意。可次數多了,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她打小沒少往宮裡來,又不是頭一回到這兒,哪裡需要魏明奕總陪著她呢?魏妙沁匆匆辭彆了魏明奕,等回到了府中,孟氏便又同她說起了親事。“如今外頭都在說,你與邢家公子的事要不成了,有幾家夫人頗為意動,看皇上沒再下旨為你擇婿,便主動來同我說了。”孟氏說完,又問了她近日在宮中如何,可還有再受委屈。魏妙沁便將魏明奕陪伴她在皇宮中閒逛的事說了。孟氏驚喜出聲:“我道為何皇上近期不再為你的婚事操心了,我還當是近期政務繁忙、分身乏術,卻不成想到,原來皇上早已想好了。妙妙,皇上這是要將嫁給太子做太子妃呢!”孟氏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紮眼得很。魏妙沁歎了口氣:“我還是要嫁邢家公子的。”孟氏大驚失色:“為何?那邢家不是有人得了重病嗎?哪裡好叫妙妙過去染了病氣?你自幼就嬌貴得很。”魏妙沁想了想,便隻好說:“那邢公子很是合我的心意。”若是早先,孟氏便覺得這是好事了。但現下,她卻猶豫起來,道:“妙妙,孰輕孰重,你心底應當是知道的。做太子妃,總是比做一個不知將來前程的世家公子的夫人要強的。太子又與你自幼一起長大,定然會好好待你……”“可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後宮三千……母親,我不喜歡這樣。”“那又如何?等將來太子做了皇帝,你便是皇後,這世間女子能達到的最尊貴的位置都在你身下的。旁的又算什麼?”孟氏說著,麵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來,道:“妙妙,你且好好想想。”魏妙沁頓時更覺得胸中煩悶了。孟氏知曉了建康帝的打算後,便將其餘來試探夫人都一一回絕了。一時外間還道,元檀郡主雖然身份貴重,但卻是個重情義的。怕是將來仍舊要嫁到邢家去的,那邢家也實在不走運雲雲,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家裡有人患了怪病……皇上又哪裡舍得將郡主的千金之軀,嫁進去呢?魏妙沁慢慢地連皇宮也不大想去了。一是越旁敲側擊地接觸朝政,越覺得沒救,二是越看魏明奕越覺得尷尬。她打小拿宮中皇子當兄弟一般,哪裡有嫁的道理?她就乾脆帶了從婉與香彤,天天到郊外佛寺去上香。今兒又是她上香的日子,隻是她的馬車行到半途,突然被攔下了。魏妙沁對這個動作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但轉念一想,現在荀銳還在邊城呢,自然不可能來攔她的馬車。魏妙沁便讓人停住了。卻見馬車外跪著一個丫鬟,那丫鬟隻匆匆遞了封信,啞聲道:“請郡主務必拆開一閱,求郡主。”說完,丫鬟就疾步走了,再不敢多留。她是好不容易才尋得了機會,將公子的信傳了出來,回去她還得小心將手好好洗上三遍。再想起曾經俊美的公子如今的模樣,丫鬟就隻覺得害怕。魏妙沁心下莫名其妙。從婉捏住那信道:“不明之物怎能過姑娘的手?奴婢來拆罷。”從婉拆了信,這才呈到魏妙沁的跟前,卻也沒讓她的手去接觸。隻見信紙上竟然有點點變為黑褐色的血跡,看著無端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再仔細看那內容,每一個字下筆都極重,像是在宣泄某種情緒。魏妙沁越看越驚心。邢正安重病並非是建康帝的手筆?而是荀銳?可荀銳哪來這樣大的神通?當看到邢正安說自己雙手腐爛不堪,接下來等荀銳回京,恐怕連眼珠子也要沒了。魏妙沁都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宋六公子,好生可怕。”從婉喘了口氣,喃喃道。魏妙沁突然皺起眉:“這封信上帶了血,應該是邢正安親筆寫的,快,回府!將它燒了!從婉再用皂角好好洗洗手……”從婉還沒反應過來:“姑娘?”“他緣何雙手腐爛?定然是被下了什麼不明的藥物。否則一般拿刀割,拿棍子打,都造不成這樣的結果。如今他的手壞得厲害,恐怕碰了什麼,便會將什麼傳染上去。”魏妙沁掀起車簾,飛快地道:“快,回府!”車夫不敢耽擱,連忙打道回府。從婉嚇壞了,眼底都噙了淚。但她還是抽了抽鼻子,道:“幸而沒叫姑娘伸手去碰。幸好,幸好……”魏妙沁心下一軟,眼眶又酸,但又覺得好笑:“你就不怕自己的手疼嗎?”從婉有些害怕,但還是道:“疼的不是姑娘的手,那就好。”等回到府中。魏妙沁立即讓人準備了皂角水。從婉這會兒倒是膽子大了,她還將信紙攥在手裡,道:“左右就我一個碰過,就我拿去燒,燒乾淨。然後我再洗手。”魏妙沁點點頭,心底對邢正安也不免起了幾分厭憎之心。他難道便不曾想過,他的信送出來,會給旁人帶來怎樣的傷害嗎?連帶對荀銳的震驚與害怕,都被這樣的感覺衝淡了。等一切處置妥當,已經是個半個時辰後了。過了好幾天,從婉的手都沒出事兒。魏妙沁便鬆了口氣。可誰知沒兩日,從婉不慎割傷了手,等到第二日,她便說手臂發癢。魏妙沁就知道不好了。魏妙沁咬咬牙,叫來香彤:“派人去打聽,何時大軍才還朝?”魏妙沁從沒有這樣地期待過荀銳快些出現!……短短兩月不到,荀銳便拿下了無數軍功。異族被徹底擊潰,再難形成威脅。若要再與大魏一戰,隻怕要等好幾年之後才能休養好了。建康帝便下旨令他們還朝。魏靜遠等人俱都騎在馬背上,隻是他們神色暗淡,全然看不出大勝歸京的喜色。在京中的年輕公子們,哪怕聽父輩再如何講當年征戰的事,哪怕再如何隨皇上去圍場打獵……都不如當他們真正站在戰場上,那一刻得來的震撼多!原來說死,就當真死了。原來敵人並不會因他們是大魏誰誰家中的公子,擁有多少錢財地位,就不將手中的大刀揮舞向他們了……他們死了許多人。尤其是前幾回,大魏士兵到了戰場上,就如菜瓜一樣,任由對方砍倒。之後異族奇襲而來,,連這些來混日子的公子哥兒都不得不上了戰場。他們方才又知個中殘酷。那日那個說也想見元檀的,便死了個透。魏靜遠險些也死在刀下,但被荀銳救了。因而還朝時,誰也笑不出來。隻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往昔認為的大魏朝戰無不勝,好像哪裡……出了錯。轉眼已是深夏。大軍也終於抵達了京城。聽聞朝上已經封賞完了之後,魏妙沁便馬上吩咐了人:“立即去打聽大軍之中有個叫荀銳……不,宋懲直的人。看他如今在哪裡?”小廝點頭應了。小廝一路小跑出了南安侯府,卻見一個穿著玄色衣裳,身形高大,兼之又一身血煞氣的男人,就在他們侯府門外的小巷子口打著轉兒,看著就不像是個好人。小廝當即上前喝道:“你是何人?在此地盤旋是為何事?”男人轉過身,卻露出一張俊美非常的臉,眼底光芒陰冷淩厲,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的心肝發顫。他啞聲道:“我在等人。”“等……等誰?”小廝結巴了一下。男人好似笑了下,眼底的陰冷淩厲之色減了一分,他道:“等府上元檀郡主的車駕。”小廝頓時氣急,罵道:“你是誰家府上的?好大的膽子,竟敢來這裡攔郡主的車駕!”男人道:“宋六。”小廝頓時啞了聲:“……”郡主要尋的人,怎麼自個兒送上門來了?這小廝哪裡知道,荀銳一走,雖說早就知曉京中會發生哪些事,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他仍舊是日日夜夜都在想魏妙沁。想得心疼,下.身也疼。他重活一世,與她分開一日,都覺得難受得緊。等一回京城,自然就自發送上門了。他又不是女兒家,哪裡要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