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懸,寒風卻不止,四個人相對默立。午時一到,牆外就傳來了搬梯子的聲音。顧惟覓一刻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待,衝到最前麵上了木梯。待顧星薇出去時,顧惟覓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顧星薇似有所感,轉頭看去,卻見顧崇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見顧星薇看來,顧崇元輕哼一聲,拍了拍下梯時蹭臟的衣角,仰著頭麵帶不屑地走了。顧星薇已經習慣了顧崇元滿含惡意的舉動,並未深想,隻拉了顧惟萱回了東宿。他們被關了三天,顧星薇還好,好歹算是洗了個“清水澡”,可顧惟萱卻是三天沒洗漱過了,哪怕已是深秋,頭發還是黏成了一片。“明日休沐,星薇姐姐準備去哪裡玩?”顧星薇知道顧家有休沐的規矩,隻是不確定具體在哪天,現在突然聽顧惟萱提起,一時間竟沒了主意。“還沒想好。”如果賀福生來找她幫忙的話,她應該會跟著去一趟。顧惟萱燦爛一笑,“我正好也不回家,不如我們出去把紫望芝賣了吧,順便吃頓好的。”顧惟萱的父母都在彆莊,離顧家本家比較遠,不能時時回家,往常都是一個人窩在屋裡看書。“來了”幾個月,顧星薇都沒逛過丘元城一次,現在聽顧惟萱這麼一說也來了興趣,當下便應下了。二人約好了時間,便各自回房洗漱去了。東顧與西顧的地位畢竟不一樣,顧星薇幾人哪怕被罰,東顧這邊的仆婦仍是不敢怠慢他們,得知他們今天被放,給他們驅寒的湯浴一早就準備好了。顧星薇美美地泡進了藥湯裡,在溫熱的水中舒展開身體,真是舒服啊,一身寒氣儘去。我去!顧星薇一把拽下掛在脖子上的褚石,要不是害怕身體再次失去控製,她真不想把這塊隨時可能燙人的石頭掛在胸口。“石大仙有何貴乾?”顧星薇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隻要天眸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下場一定會很慘。“把明心石拿出來泡到水裡,晚上把泡石頭的水摻到洗臉水裡洗臉。”自用啊,可是明心石看起來好貴的。“這塊石頭能切割嗎?”“你要乾嘛?”天眸心生警惕。“賣一半用一半。”……片刻的沉默後,天眸還是炸毛了,“你的神魂傷到何種程度你察覺不到嗎,把這塊明心石用光可能都無法痊愈,你還想賣!掉錢眼裡啦?!”自然不是掉到錢眼裡了,隻是她真的很缺錢嘛。沒錢並不要緊,還是治療自己的傷比較重要,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受傷的呢,怎麼毫無感覺?“我怎麼受的傷呢,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天眸滾動兩下再沒了反應,它才不會說是因為它修為不夠,帶著她穿越界壁的時候受的傷。顧星薇隻是隨口問了句,並不真心想讓天眸回答。她思索無果後,便把受傷的問題拋到了腦後。雖然天眸說明心石可以治療她的傷,但一想到昨晚那種危險的情況,她還是覺得應該要慎重。“用這個石頭治傷感覺挺危險的,我昨晚完全失去了意識。”“哦,那是因為這塊明心石在小潭裡泡了超過十年,水裡壯大神魂的成分太過濃鬱才會出現那種情況,現在泡幾個時辰就用掉了,你用的時候頂多感覺到靈台一清。”大自然真是無奇不有,居然有能溶於水的石頭,真是神奇。明心石是一種較為珍貴的礦物伴生石,未離開原礦之前不會溶於水,離開後從伴生狀態解除,開始溶於水,隻不過溶解的速度較慢。這塊明心石在小潭裡待了十年,也隻溶了小半塊而已。“泡了十年都沒人發現,我運氣還真是好。”顧星薇得意地笑了起來。“哼,什麼運氣好,肯定是那些人跟你一樣沒見識以為小潭鬨鬼。”水汽氤氳,顧星薇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宛若仙境中天仙出浴,可天眸總覺得渾身發寒。舒舒服服洗了個澡,顧星薇從桌上拿了兩隻杯子,一隻裝清水,一隻裝墨水,分彆將明心石和褚石丟了進去。天眸:“……”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顧星薇正在絞頭發,門卻不知被誰敲響了。正猜著,門外的人卻開了口,“星薇小姐在嗎?”顧星薇心中疑惑,聽這聲音,來人似乎不年輕了,應該是在東顧伺候的仆婦。可這個時候她來乾什麼?顧星薇掛好方巾,走過去開了門,“可是先生催我過去上學了?”來人捂著嘴發出一陣咯咯的渾厚笑聲,笑罷,她才接著道:“婆子我是來接星薇小姐去思過壁的。”顧星薇擦頭發的手頓住了,隨後四萬萬隻神獸從她心裡呼嘯而過。她……才被放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又要被關進去?這是乾什麼!“啊,對了,星薇小姐您得快著點兒了,這次思過可是有任務的。”問明前因後果顧星薇才知道原來是顧崇元在背後捅了她一刀,怪不得他先前的神情如此詭異。也是,未經允許私自出府這樣好的把柄落在顧崇元手裡,不用那才是浪費了他在顧家混跡十多年的經驗。顧星薇不帶一絲火氣地梳好頭發,真的,她一點都不生氣,她隻是有點可憐自家的板凳,她剛回來還沒機會把它坐熱呢。唔,親愛的板凳你放心,我會代替你用心“教育”那個孩子的。這一次被關沒有時限,隻說抄完三百遍《玉樞經》就能出去。《玉樞經》不長,但是三百遍……細想之下卻有讓食指粉末性骨折的威力。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家中仆婦在她再次被關進去之前就將“黃金三百兩”之類的東西打掃乾淨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孱弱的小姑娘拗不過五大三粗的大媽。顧星薇老老實實地收拾好了換洗的衣裳,帶上生活必需品,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仆婦去了思過壁。四麵牆合圍的空間裡,顧星薇縮在不大的樹蔭下避風,一頁頁奇醜無比的經文在她的手底下成型。幾近冬日,晝短夜長,照明條件有限,天色一暗,顧星薇便索性丟了筆,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站起來散步。“噓噓,噓噓。”牆外傳來莫名的聲音,牆裡的顧星薇臉色莫名一黑。誰呀這麼無聊,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自己噓自己尿尿。“顧星薇你該不會是睡著了吧?”顧崇明壓抑的聲音中滿是怒意,他在外麵吹口哨吹得都快斷了氣,裡麵的人卻沒有一點兒反應。呃……叫我……嗎?顧星薇輕咳兩聲,順著梯子爬上了牆頭,“你來乾什麼,不怕人發現我們結盟了嗎?”顧崇明沒好氣地瞪視了顧星薇一眼,從懷中掏出一物拋給歪坐牆頭的顧星薇。“你不是很在意你娘和二房的恩怨嗎?我幫你把二房長女顧麗欣的修煉手劄偷來了。你看快點兒,明天晚上我來拿。”若不是明日休沐,府中防備力量減弱,他也無法從祠堂中偷帶東西出來。顧星薇麵上一喜,連聲道謝,“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