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啟忠是洞玄淡藍,要想在百日之內晉身藍氣三洞,隻有服食補氣靈丹一途,而這也正是他來鳳鳴山的原因。近十年王叔不曾住在鳳鳴山,各大門派派來保護他的武人早就撤回去了,此時隻剩下門房還住在山下。天寒地凍,夜半三更,怕是沒誰會選這麼個時辰登門拜訪,但南風不管這些,他與王叔交情匪淺,不管什麼時候來,王叔都會倒履相迎。瞬移到得山腰小院兒,抬手拍門。王叔是個講究人,喜歡使喚下人,此人待人甚厚,便是十年未歸,兩個仆人也不曾離去,一人住山下,一人住山腰,一直在等他回來。聽得南風拍門,仆人起身開門,最初的老仆被李朝宗和王仲等人給殺掉了,此時的這個仆人是後來換的,對南風無甚印象,半夜起身火氣也大,“我家主人正在閉關,不見客,快走吧。”“我不是客。”南風沉聲說道。南風話音剛落,正屋就傳來了王叔的聲音,“真人,我不便出去,你自進來。”聽得王叔聲音,仆人急忙讓路,南風邁步進院,走到正屋門前抬手推開了房門。進門之後卻發現房中無人,就在此時,王叔的聲音自密室傳來,“我正在煉丹,受不得風,真人先把門關上,待得……”不等王叔說完,南風便瞬移進入密室。見南風進來,王叔拱手說道,“真人怎麼這個時辰來了?”“你多長時間沒休息了?”南風問道,密室西北有丹鼎一尊,下燃柴火,整個密室彌漫著濃重的藥氣,而看守丹鼎的王叔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精神萎靡疲憊。“有幾日了,”王叔回到丹鼎前蹲了下去,“你的那位異類朋友之前來過了,我與了她一枚七轉丹藥,這些年一直不曾起爐,那還是早些年剩下的。”“她把玉璧交給你了?”南風又問,王叔所說的異類朋友就是早些時候自歧坪山偶遇的蛇精阿青。“給我了。”王叔往鼎下添了木柴,拿了兩個蒲草編織的坐墩,遞給南風一個,自坐一個。南風坐下之後,看向丹鼎,“煉的什麼丹?藥氣這麼重。”“補氣靈丹,這爐丹藥不做提升修為之用,功在迅速補充虧耗,”王叔說道,“他日您可能會用得到。”“辛苦你了。”南風說道。王叔擺了擺手,“你來的正好,前幾天有神仙托夢給我,隻道我壽數來的蹊蹺,陰間正在追查。”南風側目歪頭,“哪一路的神仙?”“不認得,不過看其穿戴,應該是陰間官吏。”王叔說道,“恐嚇過後,此人說明了來意,隻要我百日之內不再起爐煉丹,壽數一事就還有轉機。”“你還真是不怕死。”南風笑道,那陰間官吏之所以前來恐嚇王叔,無疑是想阻止王叔為他煉丹,要知道此前雙方曾有約定,不可改動參戰者的靈氣修為,但服用補氣丹藥卻不在雙方的約定之中,大羅金仙可能事後想到這裡還留下個漏洞,就想過來堵上。“真人說笑了,你也知道,我最是惜命,”王叔笑道,“他們想必知道我與你的交情,故此才不敢輕易加害於我。”“看來你是鐵了心一條道兒走到黑了。”南風笑道,王叔此前可能並不知道他需要補氣靈丹,但前來恐嚇他的陰間官吏所說的話反倒提醒了他,故此,不待他前來求助,就主動起爐。“我是鐵了心一條道兒走到亮。”王叔也笑,笑過幾聲之後回歸嚴肅,“此戰你有幾分勝算?”“我說有十分,你信嗎?”南風反問。“你若是白日前來,這般說,我或許會信。”王叔苦笑,若是南風真有把握,也不會深更半夜過來找他。“知道你還問哪,”南風也不磨蹭,直涉正題,“有五轉補氣靈丹嗎,與我一枚。”“之前還存了一些。”王叔站起身,自藥架上拿了個瓷瓶,遞給了南風。南風隻取了一枚,將餘下的又還給了王叔,“辛苦你了,此事若成,與你個神仙做做。”“怕是不妥,”王叔搖頭,“既求公平,怎能授人以柄?”“什麼叫授人以柄?”南風麵露不屑,“就算是追求公平,事成之後連犒賞功臣都不能啦,這是哪門子道理?”王叔笑,他最怕南風絕了人情,苛求絕對,還好,他的擔心是多餘的。“若是洞玄服下這枚丹藥,多長時間能夠晉身三洞?”南風問道。“一年之內。”王叔說道,言罷,將手裡的瓷瓶拋了過來,“這裡麵還有不少,多服一粒,時間就縮短一半。”南風接了瓷瓶,衝王叔點了點頭,“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不送。”王叔抬手。南風也不多待,瞬移回返。回到客棧,房間是空的,諸葛嬋娟跑去了隔壁,跟胖子一起追問長樂先前發生的事情。南風也沒喊諸葛嬋娟回來,脫鞋上床,閉眼休息,那瓶五轉丹藥也不急於送給丁啟忠,而今丁啟忠是四階洞玄,若是加以提升,可以參戰五階三洞,但是一旦提升,可就降不下來了,先等等,留下回環餘地。長樂雖然不是個多嘴的主兒,但他心眼兒直,胖子和諸葛嬋娟旁敲側擊,處處下套兒,沒過多久就把長樂問的說漏了嘴,二人好生得意,胖子攆了諸葛嬋娟出來,關門睡覺。諸葛嬋娟回來,見南風已經在床上了,自己脫了鞋,把他往裡推了推,睡在了外麵,也不與他多說話。次日,四人動身上路,繼續東行。往西多是山野,異類多。往東多是城池州縣,人多。東行之時拜訪了幾位人類紫氣高手,這些人倒是款待熱情,也不乏正義勇氣,奈何能力不足,無甚玄奇的克敵技藝,參戰是不能的,隻能熟識聯絡,交個朋友。入更時分,四人到得龔郡正北八百裡外的盧郡,這裡靠近北周官道,窺察過此處的一位武人,就應該調頭往西去了。此人名叫蕭逸塵,三十出頭,高玄修為,住在郡外的蕭家莊。這個村子的人大多是蕭姓本家,根據蕭逸塵所說的情況,找到此人家中時發現此人不在家。南風沒有現身探問,隻是隱身觀察,蕭家的家境並不好,隻是有十幾畝薄地,勉強溫飽,主事的還是蕭逸塵的老爹,蕭逸塵上麵還有三個哥哥,蕭逸塵是老四,但蕭逸塵好像本名並不叫蕭逸塵,而是叫蕭大壯。和丁啟忠一樣,蕭大壯已經成親了,隻是沒有子嗣,南風來到時蕭家正在吃飯,看得出來,家人對蕭大壯甚有微詞,隻是不敢明言,而蕭大壯的妻子張氏在家裡也比較跋扈,吃飯時頤指氣使,不時白眼妯娌,譏諷雙親,家人對她很是忌憚,敢怒不敢言。吃到一半,張氏開始指桑罵槐,隻道家中出了賊,丟了發簪,言下之意是哪位妯娌偷了她的。起初家人也隻是忍讓克製,後來張氏越說越氣,乃至摔了筷子,指名道姓,隻說發簪是二嫂偷的。罵到二嫂頭上,二哥不樂意了,“彆冤枉好人,晌後大壯出門,我看見他手裡握著那發簪。”“好個賤種,又偷老娘的東西去討好百花樓的娼妓,老娘真是瞎了眼,嫁了條癩皮狗。”張氏踢倒凳子,轉身走了。得到線索,南風回到村外,與四人往郡城去。便是家人對蕭大壯的評價不高,南風卻不曾立刻否定此人,不管什麼事情都得親眼見上一見,才能得出準確判斷,聽彆人講說,總不是非常公允。知道蕭大壯去了哪兒,也就不難找了,百花樓是此處最有名的妓院,是官家經營的,前來尋花問柳的多是達官貴人和商賈富豪。胖子和諸葛嬋娟對南風很是不滿,隻因為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不坦言告知,但是二人也奈何他不得,便是賭氣,南風也不理睬,乾脆厚著臉皮寸步不離。他們不走,南風也不攆,延出靈氣幫助三人隱身,一同進入醉花樓。醉花樓並不是一座樓,而是一處很大的園子,與侯書林居住的園林有些相似,除了樓閣,園中還有很多樹木,也有假山和已經封凍的荷花池。環境清雅,人不一定清雅,但凡來到這裡的人無不是放蕩形骸,醜態百出,要看世間醜態,要觀人性之惡,妓院是最好的選擇。拋開年齡和職事不論,這裡的男人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是斤斤計較,花了銀子,唯恐吃了虧,花的不值,狠命的想要自妓女身上撈回來,所作所為無所不用其極。還有一類是一擲千金,這類人為搏美人一笑,出手非常闊綽,大肆散財引得妓女驚叫歡呼,她們表現的越是驚訝,金豬就越是虛榮,出手也就越大方。最後一類是好心人,他們不會似彆人那般一擲千金,也不會摳摸揩油,多是正襟危坐,與妓女推心置腹,詢問苦楚,寬解安慰,苦口婆心的語氣,悲天憫人的嘴臉。正所謂女表子無情,戲子無義,妓女閱人無數,心早就亂了,哪裡還有真情,她們看重的隻是銀錢。對於這三類男人也各有不同應對,對於斤斤計較的男人,她們會半推半就,撩撥的他們火起卻不得宣泄,最終逼迫他們再加銀兩。對於一擲千金的客人,她們會發出狂喜的尖叫,也會露出崇拜的眼神,客人越大方,她們也就越放蕩,笙歌燕舞,使出渾身解數,令客人心中蕩漾,瘋狂花費。對於最後那種好心人,她們也有自己的應對之策,會傾訴,會落淚,會傷懷,同時還會大力讚賞好心人的品格高尚和與眾不同,最終好心人礙於顏麵,便是花了錢,也做不得不好的事了,隻能頂著品格高尚的帽子滿心鬱悶的回去了,而那些妓女則會在他們離開之後,鄙夷的撇下一句,‘好人誰會到這兒來,讓你裝,活該憋死你。’三人看的倒是大感有趣,但諸葛嬋娟不樂意了,“你們是來乾嘛的?”“走,找蕭大壯去。”南風環視左右,“他不在屋裡,在外麵。”三人出門,往園中尋找,很快找到了蕭大壯,蕭大壯人如其名,身形高大,濃眉大眼,與英俊是不搭邊兒了,但猛一看也不是很難看。看到蕭大壯的時候,蕭大壯正在做奇怪的事情,此時外麵正在下雪,但下的不大,蕭大壯正在搖晃小樹,令樹上的積雪落到自己的身上,搖完一棵,又去搖另外一棵,如此這般,很快身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隨後又小心翼翼的走到一處樓閣外,反背雙手,歪頭看天。“這家夥在乾嘛呀?”胖子疑惑的看向南風。南風隻是笑,不說話。“笑啥呀,問你呢。”胖子說道。“此人是個情場高手,想要感動妓女,耍嘴皮子吃白食兒。”南風笑道。“妓女還能被感動?”胖子撇嘴。“所以才說他是高手,老實待著,靜觀高手對決,看看他倆誰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