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陳霸先說的鄭重,南風揮手關閉殿門,壓低聲音出言追問,“在哪裡?”陳霸先不曾答話,而是轉身向大殿東側走去,大殿東牆懸掛著一幅很大的地圖,上繪九州疆域,也繪有各國此時的疆土範圍,陳霸先到得東牆,手指地圖左下角,“在這片區域。”早些年南風四處浪跡,去過很多地方,地圖上的很多山川河流他都認得,陳霸先所指的這個地方位於陳國西南,位於綿延龍脈的龍尾,西北兩側有山,北側有湖,這地方他熟的不能再熟了,這是花刺兒當年居住的獸人穀。“你如何知道他被關在此處?”南風問道。陳霸先抬手西指,“自城西金鼎廟得來的消息。”見南風皺眉,陳霸先解釋道,“當年呂將軍失蹤時正值北周南侵,江陵戰事吃緊,也顧不得尋找,但事後我曾經往金鼎廟詢問過呂將軍的下落,據他們所說,呂將軍就在此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南風問道,陳霸先所說應該是實情,他之所以不親自前往營救,是擔心呂平川獲救之後會反客為主奪他江山。而他之所以在事後確定呂平川身在何處,是因為知道呂平川的身後有他和胖子,呂平川失蹤,他和胖子早晚會跑過來跟他要人,屆時他總得給二人一個說法。“三年前。”陳霸先說道。南風沒有再問,據此前侯書林所說,呂平川被擒和長樂血戰紫光閣三十六天罡都是在三年前,獸人穀遭到血洗也是在三年前,而李朝宗離開長安同樣是在三年前。眼下有兩種可能,一是李朝宗授意紫光閣血洗獸人穀之後,不曾見到胖子現身,便往獸人穀長期蹲守。獸人穀遇襲,胖子沒有現身,唯一的可能就是胖子沒有聽到風聲,如若不然,胖子一定會尋到紫光閣與他們拚命。既然胖子沒聽到風聲,早晚都會回獸人穀,因為他的家人在那裡,他不可能不回去探望。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李朝宗故意選擇獸人穀推研天書,所謂燈下黑就是這種情形,那裡曾經發生過血腥慘案,是眾人的傷心之地,回去就會觸景傷情,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藏在那裡。“我即刻調動兵馬,供真人差遣調用。”陳霸先說道。南風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過去。”“皆由真人定奪,”陳霸先拱手問道,“不知真人此番前來有何諭旨示下?”“此事留待以後再說,”南風擺了擺手,轉而問道,“金鼎廟於何時遭遇了何種變故?”“三年之前的臘月寒冬那廟宇突然遭人焚毀,廟祝和負責看護廟宇的士兵也被人殺害了,”陳霸先說到此處搖了搖頭,“事後我們也曾經試圖追查凶手,卻一直沒有找到線索。”南風剛想接話,突然眉頭大皺,半瞬之後轉憂為喜,衝陳霸先急切說道,“我先走一步,來日再尋你說話。”言罷,不等陳霸先接話便瞬移離開。他急切離開並不是往獸人穀去,而是聽到胖子在西北千裡之外喊他的道號,根據胖子召喚瞬移前往,現身之後發現身處一間靜雅僧房。這間僧房很是寬敞,此時胖子正捏著一炷香自靠近門口的區域作揖四方,房間正中有一張木桌,木桌周圍的長凳上坐著三個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年輕男子,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眼見南風現身來到,胖子好生驚訝,“來的倒快。”“這是哪裡?”南風問道,此前他一直以為胖子被人拿住了,未曾想他竟然安然無恙。“北齊的護國寺,”胖子指著站立起身的三人衝南風介紹,“他們都是我的老朋友。”言罷,又衝那三人介紹南風,“這是我今生的結義兄弟。”三人聞言,雙手合十,唱誦佛號,與南風見禮。南風稽首還禮,這三人穿的都不是僧尼袈裟,中年男子是樵夫裝扮,年輕男子的穿戴很像跑堂的夥計,而那個年輕女子則是村姑的穿著。“猜猜他們是誰?”胖子賣關子。南風搖了搖頭,實則他已經根據三人頭上的五彩氣色猜到了三人的身份,這三人雖然是漢人模樣,但他們卻不是漢人,此時的樣貌和穿戴隻是他們變化所致。“他們可是大有來頭。”胖子很是得意。南風並沒有接他話茬,而是隨口說道,“我還以為你被抓走了。”“被誰抓走了?”胖子反問。“說來話長,我是道人,本不應該進入寺院。”南風不願多待。“感謝真人對中土佛門弟子的庇護。”中年樵夫說道。“大士言重了。”南風平靜的說道,若是這三人知道不久之前他剛剛懲戒了印光,不知會作何感想。“原來你知道啊。”胖子叫嚷,大士是菩提薩埵的俗稱,而菩提薩埵還有另外一個稱呼,菩薩。“幾位大士來我中土所為何事?”南風問道,他對一切外來乾預都持反感態度,這三個菩薩也不例外。“我們是奉佛陀之命,前來呈送一件禮物與真人。”村姑無中生有,拿出一方琉璃寶函,那琉璃寶函晶瑩透明,可以看到裡麵那朵虛空綻放的三瓣白花。村姑言罷,跑堂夥計出言補充,“午時之前我們就會離開。”聽得此人言語,南風反感之心大減,但語氣仍不友善,“我們中土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這東西你們還是帶回去吧。”便是他說的不甚客氣,那三人亦不生氣,村姑繼續說道,“此物名為金婆羅花,三千年方得綻放,隻需聞上一聞,便能斬斷業果,立得重生。”南風聞言皺眉側目,見他這般,跑堂夥計知道他不甚明了,便詳加解釋,“自聞嗅的這一刻起,之前的你與以後的你再無關聯。”跑堂夥計說的直白,南風懂了,不過雖然懂了,卻不曾接話,這三位菩薩的到來分明是有的放矢,知道他眼下遇到了棘手的難題,故此送來金婆羅花幫他抵禦大羅金仙的往複古今。平心而論,對方送來的東西正是他眼下急需的,但這禮物卻不能貿然接受,原因也很簡單,一旦接受了他們的幫助,就是欠了他們的人情,日後行事免不得需要顧及情麵。見南風猶豫,胖子走過來自村姑手裡接過琉璃寶函,遞給南風,“這可是好東西,有了它,就不怕那群大羅金仙跟咱玩陰的了。”南風看了胖子一眼,沒接那琉璃寶函。那樵夫見狀,自旁邊出言說道,“此物隻有護身妙用,曾經還是曾經,是不會改變和忘卻的。”南風歪頭看向樵夫,此人一言中的,說的正是他所擔心和顧慮的。樵夫說完,跑堂夥計接話道,“真人所言無功不受祿,反之亦然,我們有求於真人,豈能無有奉獻?”村姑最後開口,“我們求助於真人,光明坦蕩,並不以求助他人為恥。”南風點了點頭,這化作村姑的菩薩非常明睿,實則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其言下之意是求助彆人和得到彆人幫助都是很坦蕩很光明的事情,並不丟人,我們很坦蕩的向你求助,難道你還要因為死要麵子而拒絕我們善意的幫助。“若不收斂改過,必有滅頂之災。”南風接過了胖子手裡的琉璃寶函,雖然交談不多,他卻對這幾個菩薩很是欣賞,通情達理,坦蕩真誠。“有錯就改。”村姑微笑點頭。南風也不猶豫,拿掉琉璃護蓋,嗅那金婆羅花。這金婆羅花的氣味與蘭花的香氣有些相似,不是很濃,聞嗅過後也無甚異樣反應。“給我也聞聞。”胖子湊了過來。南風疑惑歪頭。“你隻管你自己啊,萬一他們回去殺我咋整?”胖子說道。胖子言罷,南風將那金婆羅花遞給胖子,胖子接過大力聞嗅。失去了琉璃的籠罩,金婆羅花很快枯萎,胖子將那琉璃寶函交還村姑,說了句梵語,後者不說話,隻是笑。“阿彌陀佛,真人多保重,我們這便回去了。”樵夫衝南風道彆。“福生無量天尊,有勞三位大士。”南風衝三人稽首道謝,人活於世,總是需要他人善意的幫助的,接受他人善意的幫助並不丟人,請求他人提供幫助並予以報答亦能體現一個人的修養,若是礙於顏麵,拒絕他人的善意,那不是硬氣,也不是倔強,而是自私和狹隘。南風言罷,樵夫最先消失了身影,那跑堂夥計衝胖子說了句梵語之後也消失不見,村姑最後離開,離開之前衝南風說道,“我們不會再來。”待得三人全部消失,胖子湊了過來,“感覺咋樣?”“沒什麼感覺,”南風隨口說道,“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他們想找我還不容易?”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你怎麼沒把元安寧一起帶來,對手可能就藏在附近,可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長安。”“你說晚了,她昨晚已經被抓走了。”南風苦笑。“啊?”胖子好生吃驚。“彆啊了,跟我去趟獸人穀。”南風說道。“去那兒乾啥?”胖子皺眉。“李朝宗可能在那裡,過去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