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南風同意登門,侯書林喜不自勝,收拾了一乾作法用物,自前頭帶路。趕往無情書院的途中,侯書林不說彆的,隻說無情書院是如何安靜,平日裡少有訪客,還有無情書院的廚子能夠烹飪怎樣精美的食物。南風隻是安靜的聽著,不曾接話。毫無疑問,侯書林在自賣自誇,但侯書林的自賣自誇卻並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看出了他需要尋一個安靜隱秘的地方安置天啟子,與其說是自賣自誇,倒不如說是毛遂自薦。這處城池名為旗湖城,侯書林的無情書院在城東,三人行了半個更次,於二更之前來到無情書院。無情書院隻是一個附庸風雅的名字,實則就是侯書林的私人園林,南方的四季不似北方那般明顯,冬天也不很冷,植物四季常青,有建造園林的條件。書院大門朝南,但侯書林並沒有帶二人走大門,而是打開東麵的偏門將二人請了進去。侯書林沒有解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南風也沒說什麼,這麼做自然是為了避免正門的門房看到他和天啟子。無情書院也不是很大,占地不過二十幾畝,裡麵多種花木,綠蔭籠罩,內部分為東中西三個院子,據侯書林介紹,中間區域是生活區域,西側區域是女眷住的地方,而東側則是他的書房和雅舍,所謂雅舍說白了就是建在樹蔭下假山旁的木屋和石屋,侯書林帶二人自東院走了一遭,然後低聲問道,“少俠,你們中意哪一處雅舍?”南風沒有立刻接話,而是走到一處位於樹蔭籠罩下的石桌前,先幫天啟子落座,隨後自另外一隻石墩上坐了下來。侯書林跟過來躬身候著,等南風說話。南風隻是坐著,一直不曾開口。侯書林等了片刻,不見南風說話,便主動說道,“少俠若有差遣,侯某一定守口如瓶,全力儘心。”南風看了侯書林一眼,仍然沒有接話,他在斟酌將天啟子留在這裡的利弊,弊端顯而易見,侯書林品行不端,謙卑恭敬圖的無非是利,一旦有利可圖,極有可能反水告密。有利的一點是侯書林的這處書院環境很好,天啟子住在這裡,飯食茶水都有人伺候。還有就是侯書林此人雖然品德不好,人卻聰明,隻要與他足夠的好處,他一定會儘心照顧天啟子。沉吟良久,南風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此人是誰?”“當是一位遭遇了變故的高人。”侯書林說道。南風點了點頭,剛想將天啟子的身份告訴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與一個人品不好的人謀事,由不得他不謹慎。見南風這般,侯書林猜到他心中所想,“都說良禽擇木而棲,少俠若不嫌我愚鈍俗氣,侯某願意鞍前馬後追隨少俠。”“言重了。”南風擺了擺手。見南風言罷又沒了下文,侯書林急中生智,“這位長者可有家眷後人?”南風並不知道侯書林為何有此一問,眉頭微皺,搖了搖頭。“我願認這位長者為義父,”侯書林突然跪倒,衝著天啟子咣咣磕頭,“我侯書林對天立誓,對這長者執孝子之禮,若有褻瀆怠慢,不得善終。”事發突然,等到南風想要阻止,侯書林已經衝天啟子磕了三個響頭站了起來。見他這般,南風既尷尬又為難,他這輩子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像侯書林這麼不要臉的,當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為了討好他,不惜磕頭攀親,認一個身份不明之人為義父。不過侯書林這麼做雖然唐突冒昧,卻非常有用,此時的人對誓言非常看重,侯書林這麼做,是為了讓他放心的將天啟子留在這裡。先前他吃了侯書林一隻鹵雞,作為回報,他饒了侯書林一命,通過此事侯書林應該是察覺到了他待人甚厚,知道隻要儘心幫他做事,就一定能得到獎賞。“實話也不瞞你,此人乃太清宗天啟真人,早年曾經有恩於我,此人眼下與太清宗交惡,你敢留他在此?”南風衝侯書林說出了天啟子的身份。見南風這般說,侯書林知道他有心將天啟子留下了,也不多嘴探聽,立刻旦旦表態,“少俠放心,我一定照顧義父周全。”侯書林一口一個義父,搞的南風好生彆扭,侯書林的名聲太差,他日天啟子若是恢複了神誌,怕是不會認他這個臭名昭著的義子。“少俠,起風了,早些將義父安頓下來吧。”侯書林說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了,南風就選定了那處木屋,天啟子在太清宗住的也是木屋,應該住得慣。安頓下來,已是三更時分,侯書林告退出門。侯書林離開木屋之後,並沒有立刻往中院去,而是自東院兒又溜達了一圈兒,此人附庸風雅,在東院兒各處掛了不少鳥籠子,轉過一圈兒,把鳥兒都放了,這般做,自然是為了讓東院兒更加安靜。侯書林的舉動自然逃不過南風的眼睛,他有些佩服侯書林了,此人不但迎風拍馬的功夫厲害,伺候人也著實有一套,這奴才當的,真是登峰造極了。半夜無話,五更天,南風起身,收拾東西準備上路。侯書林早就在遠處瞅著了,見木門開了,就走過來與南風請安,隨後又詢問天啟子的飲食和生活習慣,南風逐一說與他,隨後將那引魂鈴也留給了他,沒這東西,侯書林沒法兒照顧天啟子。天啟子雖然神誌不清,卻修為精深,為防侯書林控製利用,便正色告誡,隻道不準帶天啟子離開書院。古人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為了讓侯書林儘心伺候,南風就畫了第九片龜甲的紋路出來,送給侯書林。侯書林知道天書,卻不知道龜甲的裂紋竟然暗藏玄妙,得南風提醒,這才明白過來,免不得感激流涕,確切的說是喜極而泣,當真是行了大運了,隻與南風跑跑腿,就得了這麼大的好處。南風隻是將龜裂紋路畫給了侯書林,至於上麵的文字卻並沒有告訴他,龜裂紋路速成但淺顯,實則天書真正的玄妙之處還是在於文字。他此時有六片龜甲,也不吝嗇與他人分享,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眾人弱而我獨強乃小心思,眾人強而我更強方為大格局。侯書林本想留南風盤桓幾日,但南風急著要走,侯書林留客不成,便端來文房,將當日有份有圍攻南風的那些門派寫了下來,大部分門派他都知道具體位置,剩下那些便是知道的不甚具體,也知道大概方位。待侯書林寫完,南風拿起看閱,做人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當日這些人無視他的警告圍攻於他,事後必須進行報複,不能讓好人吃虧,更不能讓壞人占便宜。至於如何報複,需見機行事,屠殺滅門這類的事情是做不得的,但就這麼放過他們,也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得讓他們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吃過早飯,南風留下感應靈符一道起身告辭,居山以上修為的道人可在符紙上留下一絲靈氣,倘若他人焚燒符咒,便能心生感應,循著那一絲靈氣找尋過去。侯書林有心贈送金銀盤纏,南風婉拒未受,他身上還有一些金銀。無情書院在旗湖城東郊,再往東就是山林,南風不曾急於離開,而是步行進山,自山中放出了那隻麝香鼠。那麝香鼠隻有拇指大小,赤紅皮毛,出得盒子,先屙了兩粒米粒大小的鼠糞,轉而仰頭聞嗅,聞嗅過後,向西跑走。南風將那木盒放於青石之上,轉而拿出侯書林書寫的那張黃紙,逐一查看當日有份圍攻他的那些門派所在的位置。當日圍攻他的門派大大小小共有四十一個,也不是每個門派都傾巢而出,隻是有份參與,扣除那些半道兒跑了不曾動手的,還有九個門派是動過手但沒付出代價的。當日他曾經警告過這些人,明確告訴他們倘若動手,就會尋到他們老窩兒去,此時那些武人很可能已經有所防範。那些人沒甚麼本領,便是有所防範也不足為懼,但是得提防他們與太清宗暗通消息,若是太清宗聞訊趕到,就將陷入被動。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往後拖上一段時間也不是不成,但總感覺不夠解氣,得儘快把這些瑣事給處理了,然後專心參習天書,演練燕飛雪贈與的上清法術。若是前去尋仇,必須力求快速,在太清宗趕到之前離開,由於門派不止一個,還得提防太清宗聞訊趕往下一處蹲守,最安全的作法就是定好路線,一氣嗬成,打了就走。自腦海裡定好路線,麝香鼠也回來了,小東西飯量有限,尋到一隻有毒的甲蟲就能吃飽。為免暴露行蹤,南風沒有立刻召喚八爺,而是往東移動了十幾裡,到得山中方才吹響呼哨,八爺聞聲趕來,載他升空。南風再度拿出黃紙看了幾眼,轉而授意八爺往東南飛,尋仇不能專挑軟柿子捏,硬骨頭也得啃,先過去折騰藍靈兒她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