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路數,雖然身在江湖,但南風不是江湖中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野路子,野路子是不守規矩的,至少不守彆人的規矩,這一通叫罵罵的在場眾人目瞪口呆,類似的言語他們從未聽到過,又不謙虛,又不禮貌,太無禮了,太狂妄了。人如果過分在意彆人的看法,就會活的無比糾結,彆人怎麼想南風不管,他隻知道這群下三濫的東西連生石灰都用上了,想弄瞎他。“都上,一起上,讓我見識見識武林中人都是些什麼東西!”南風怒吼。立場不同,看法也不相同,站在南風立場,他是在怒吼,但是站在那些江湖中人的立場,南風就是在叫囂,而且是在狂妄叫囂,他們可不管南風為何如此憤怒,他們看到的隻是南風此時此刻的狂妄,吞天一般的口氣,對於此前自己一方的卑劣手段選擇性的忽視了,彆管我乾了什麼,你都不能失態,如果衝我發火兒,你就是沒教養。嗬斥,責問,貶低,回罵,唯獨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彆怪這個後生發火,是我們偷襲在先。’“你們就是一群敗類,凡是來到這裡的,都是衝著我的天書來的,一個好東西也沒有,來,你家大爺就在這兒,天書就在我手裡,來拿,不怕死的就來拿。”南風怒目環視。“嗬嗬嗬嗬。”聒噪聲中傳出了幾聲冷笑。這幾聲冷笑是以靈氣發出的,雖然聲音不高卻震人心神,笑聲裡透著強烈的不滿,除此之外還有森然冷意。“嗬你二大爺,就你會以靈氣助勢?給我滾出來。”南風氣發丹田,上衝喉頭。紫氣真人的提氣發聲是將靈氣自口鼻發出,與自勞宮湧泉發出是同樣的道理,隨著言語停頓,發出的靈氣會產生顫音,顫音是震人心神的主要原因,先前那人笑聲之中多蘊陰冷,而南風的言語則滿是憤怒。憤怒會導致膽大妄為,也可能造成方寸大亂,但不是每個人都是這般,總有一些人在憤怒的同時仍能夠保持清醒,仍能夠穩如磐石,罵是為了發泄自己的不滿,而發泄不滿則是為了維持心中的平和,通過先前那人的笑聲,南風判斷出此人也是洞淵修為,故此才會直接挑戰。渡過天劫的人與有了萬貫家財的人是同樣的心理,既然有了家底兒,就會更加惜命,沒有把握的仗他們是不會打的。此外,除非有驚人際遇和通天造化,否則想要晉身紫氣,至少也得四五十歲,三十多歲那都算年輕的,人的年紀越大,越不會衝動,故此他認定此人不會貿然出戰,以身涉險。隻要此人不出戰,就會對圍觀眾人產生一種無形的影響,‘啊,連他都不敢出戰,我出去豈不是找死?’如此一來,他反而會更加安全。倘若那人真的應戰,他也不懼,誰規定紫氣洞淵隻能與居山以下修為的武人對戰,與勢均力敵的對手廝殺那才過癮,同為紫氣洞淵,差距不會很大,誰狠誰就贏。南風喊罷,人群中再度傳來驚呼,“好生狂妄,膽敢挑戰天墨真人?”“真是狂犬吠日,不知天高地厚。”“蚍蜉撼樹,自尋死路。”除了類似的聲音,還有更加陰險的挑撥,“天墨真人乃青陽觀高功,這狂徒竟然讓天墨真人滾出去。”“卑劣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看此人也有些能耐,若是沒有幾把刷子,焉敢如此放肆。”“天墨真人若是不懼他,一定會出戰。”“若是懼了呢?”“若是懼了?那就會推說不與他一般見識。”“福生無量天尊。”天墨老道唱誦道號。聽了眾人的聒噪,南風方才知道此人的身份,當初前來鳳鳴山救王叔的那群人中就有此人,在王叔獲救之後此人還曾經訓斥過他,在不久之前,太清宗和無常寺爆發衝突,也是此人充當的導火索,不過那時此人隻有居山修為,尚不曾晉身洞淵,此人所在的道觀名為青陽觀,是太清宗的外支。不過他連太清宗都招惹了,還怕什麼外支,恰好先前有心懷鬼胎的江湖中人說話擠兌天墨子出戰,他便順著那二人的話說,“天墨子,剛才他們的話你聽到了不曾,他們說了,你若是不怕我,就會出來戰我。你若是怕了,就會推說不與我一般見識。”南風言罷,眾人停止了喧嘩,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燙手的山芋落到天墨子手上了。天墨子此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南風是這麼個貨色,先前就不應該笑那兩聲,實則他先前也是無奈之下才笑的,南風狂妄叫囂,罵的難聽,身為洞淵紫氣高手,若是沒點兒反應,豈不是讓人瞧不起。而今後路已經被人堵死了,若不出戰,聲譽就會受損,若是出戰,又沒有勝過南風的把握,這可如何是好。都說人老成精,人老了會不會變聰明不知道,至少路數玩兒的通透,短暫的思慮之後,天墨子笑道,“哈哈,黃沙嶺的二位莊主好不仁義,竟然拿話擠兌貧道,貧道若不出戰,怕是二位會趁機嘲諷,但有兵馬不動將帥的道理誰都懂得,不若這樣,二位先上,若是二位能活著回來,貧道再行出手,你們看這樣可好?”來的江湖中人雖然多,卻分屬不同陣營,看熱鬨的總不會嫌事兒大,想抓魚的都希望水渾,聽天墨子這般說,便有人起哄,讓先前說話的甚麼莊主出來與南風較量。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人應該多做一點好事兒,壞事做多了總會有報應,這二人沒想到燙手的山芋眨眼之間到了自己的手裡,但他們都是小人物,也不在乎臉麵,厚著臉皮開始胡攪蠻纏。眾人都知道他們在胡攪蠻纏,也都知道他們怕了,多有嘲笑,儘是挖苦。就在此時,南風又說話了,“你,就你,彆看了,穿黃衣服的那個,你剛才笑的聲音最大,好像很看不起他們兩個似的,你不怕我?不怕的話給我滾出來,要是你也怕,你有什麼臉去笑話他們?”南風一開腔,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到了那個身穿黃衣服的中年男子身上,那男子駭然瞠目,茫然四顧,他本來還在幸災樂禍,沒想到南風會突然衝他發難。“不要臉的東西。”南風罵道。罵了也就是罵了,那人也不敢還口。南風還不解氣,又罵了一句,“沒種的軟蛋。”種這東西還真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的,想要有種就要上去跟人家打,打不過就得死,還是沒種好了,至少命還在。如此一來,場中很快安靜了下來,他們摸不清南風的路子,南風就跟個官差一般,看誰不順眼就上去扒皮,每次還都能扒到點子上,扒的他們鮮血淋漓,顏麵喪儘。為了不丟人,還是少說話吧,免得惹起南風的注意,搞得灰頭土臉。見眾人不來戰鬥,南風打了個哈欠,“你們還打不打了?”沒人接話。“不打我先歇會兒。”南風走向那幾具屍身,自屍身上翻找乾糧,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餓了。外圍眾人見他翻找,猜到他想找吃的,便有人扔了隻鹵雞過來,“給你。”南風有感,見是鹵雞,便抬手接了,拿在手裡看了看,坐回原位張嘴咬嚼。扔雞那人沒想到他敢吃,見他真吃,後悔不迭,早知道他吃,就該下毒。南風吃東西的時候,圍聚在周圍的江湖中人在急商對策,與之前的小範圍商議不同,這次是很多人湊在一起商議,確切的說是密謀。南風敢吃那鹵雞是因為麝香鼠沒有異動,但那鹵雞是什麼味道他卻沒心思品味,他在此處已經滯留了快一個對時了,江湖中人既然能夠聽到風聲趕來,太清宗不可能毫不知情,此時雖然不見太清道人現身,但他們極有可能埋伏在外圍,不出手是因為顧及身份,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顯露自己的卑鄙。凡事最怕齊心,一隻雞吃了半截兒,那群江湖中人就達成了共識,大小門派的首領共有三四十個,正聚在一起抽簽兒。簽字是用樹枝臨時削成的,偌大的一捆,貌似是以長短區分的。抽簽結束,各門派或進或退,調整位置。半刻鐘之後,位置調整完畢,近千人分為三環,最近的一環在南風十丈之外,二環在二十丈外,三環在三十丈外。就在此時,山東跑來一人,定睛細看,不是旁人,乃鳳鳴山負責通傳的門房。那門房雖然是個小人物,卻是個有靠山的小人物,也不怕這些武人,徑直跑到人群之外,高聲喊道,“我家主人說了,鳳鳴山之外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但誰要是敢去鳳鳴山搗亂,就是跟我家主人過不去。”言罷,頗有深意的看了南風一眼,這才轉身跑走。門房的這個舉動自然是善意的,不過也是多餘的,王叔傳出這樣的話,明擺著是告訴他實在不成就往鳳鳴山跑,王叔可是在他身上下了大本錢的,自然不希望血本無歸。門房跑走之後,一個老者上前說道,“狂徒欺我江南無人……”不等那老者說完,南風就中途插嘴,“狂徒帶有龜甲天書。”見他事到臨頭還不忘揭醜扒皮,那老者也懶得遮羞了,側目看向內圈眾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