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坐在椅子上,金秋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靈堂很安靜,我不害怕,但不知道金秋是否會害怕,我又看向了奶奶那裡,我想在她那裡得到一個不會惡心那些人的答案,可她卻比誰都更安靜,她是離開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了,從此她不必再去看那些人的嘴臉,也不用畏懼死亡。片刻之後,我抬起頭看著金秋問道:“為什麼要幫那樣的人……當年楊瑾和江繼友相繼離開南京,奶奶帶著我到他家去做客,去了兩次他們躲了兩次,生怕我們訛上他。現在楊瑾回來了,他又舔著臉來巴結,這他媽的不是無恥加惡心嘛!”金秋低聲回道:“這些我都知道。”我質問道:“那你為什麼還幫他,是想要惡心死我嗎?”金秋搖了搖頭,她在一陣沉默後回道:“我不是想幫他,我隻是太了解這一類人……如果這次不幫的話,他會編織很多謊言來詆毀你,說你不知道知恩圖報,說你沒有良心……儘管,你當年確實沒有受過這個所謂表叔的一點恩惠,可是彆人卻不一定會這麼覺得,而你也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去解釋,然後就這麼以訛傳訛下去,到最後你江橋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我一點也不在乎傻逼們的看法!”“你可以不在乎……但你是奶奶帶大的,所以他們不光詆毀你,還會連帶著去說奶奶的壞話……奶奶她仁義了一輩子,你忍心在她死後還要承受這樣的罵名嗎?”我沉默了,因為這就是人言可怕的地方,可是我真的太他媽討厭這群活得不夠敞亮的人。我情願自己碰見的全是劉流這樣的“真小人”,因為他太簡單了,簡單到不願意去掩飾自己人性裡的缺點。以至於,他是因為偷吉他而被學校開除,我卻也覺得他是條漢子。我當然不讚成偷這種行為,我喜歡的隻是這種沒有套路的相處方式。何況,劉流還真是個挺不錯的吊人,當年的偷,恐怕也是另有隱情。我終於對金秋說道:“感謝你考慮的這麼周全,奶奶這麼好的一個老太太,一世英名不應該被這種人的臭嘴給毀了!”“因為在乎才會考慮的這麼周全……不過事不過三,你這個表叔如果嘗到甜頭也不知道收斂的話,我會讓他很難過的,否則做壞人的成本這麼低,他以後就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做壞人但……這個世界不能丟了正義和公平。”她的話讓我覺得解了心中的一口氣,於是笑了笑回道:“連這樣的事情你也要算成本,這就是你最不可愛的地方!”金秋不苟言笑:“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做一個可愛的女人。”我瞥了金秋一眼,之後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太頑固了!我一直覺得:不管什麼類型的女人,偶爾也是可以可愛一下的。而她,除了打我、就是罵我,要不然就是教訓我!我沒有說謊,在她還沒有出國留學之前,一言不合她就打我;留學回來後,倒是收斂了些,打倒是不怎麼打了,可還是喜歡罵我;現在,就變成了愛教訓我!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我又沒有受虐傾向。雖然有的時候,她對我也不錯,可是我總覺得她是因為對楊瑾有所圖,才會這麼做的。不過,我這人對事向來一碼歸一碼,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討厭她。但以後她要是敢惹我了,我就繼續討厭她。……清晨就這麼來了,我一夜都沒有合眼,而金秋靠在我的身上睡了過去,我沒有忍心弄醒她。因為我知道,她昨天在公司加班了,之後又陪我在靈堂守到深夜,在快要清晨時才打了個盹。漸漸,外麵傳來了小販的叫賣聲,我不用看時間,也估摸著有五點了。就在我準備弄醒金秋,讓她回去休息的時候,老金和羅素梅恰巧從外麵走了進來,又恰巧看到了金秋靠在我的肩上。他們愣了一下,然後又往我這邊走來,我覺得自己挺坦蕩的,所以反而不急著將金秋叫醒了。倒是金秋自己聽到腳步聲後醒了過來。她打了個哈欠,也沒有因為發現自己靠著我而表現的有多尷尬,她向我問道:“江橋,幾點了?”老金替我回道:“剛過五點,你和江橋趕緊回去睡會兒吧,到小中午的時候過來就行了。”“讓金秋回去休息就好了,我躺在椅子上眯一會兒就行。”熬過了最難熬的黑夜,金秋也沒有再堅持,她和我一起簡單吃了個早飯後,便離開了。而我也躺在椅子上睡了過去。睡夢中我仍有悲傷,因為我又夢見了很多有關奶奶的畫麵,她帶我去田裡收莊稼,她告訴我,這個世界除了金錢,還有很多種除金錢之外的快樂。而我在這個夢境裡困了很久才醒來。快要中午的時候,靈堂外麵又多了一個花圈,這次來的人讓我感到非常意外,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來,因為我和他的交集真的有限的很。季小偉就這麼站在我的麵前,我看著戴著墨鏡的他,心中湧起百般滋味。我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去揚州時的情景,我在他的咖啡店裡學會了做糕點。也因為他是肖艾的師兄,我們曾經還以兄弟相稱過。可後來卻並沒有在我們之間發展出真的友誼,這也是因為肖艾。因為我和他的好兄弟袁真一起愛上了這個女人,他在我們之間替袁真鳴了太多的不平。現在他如願以償了,肖艾終於和袁真結了婚。與我對視了幾秒鐘,他才摘掉墨跡對我說道:“來的有點晚了,希望你節哀吧。”“謝謝。”我說完後便看著他,他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在好奇我為什麼會來,因為我們之間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不過,我卻不這麼看,在於馨告訴我這個噩耗後,我就決定來吊唁一下,沒有一點猶豫。”這個時候,是可以摒棄一切恩怨的,既然他有心來了,我也不會冷臉對他。我點了點頭,可心中還是難受的厲害。我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對他說道:“我知道,我問什麼你也不會多說,所以我就隻問一句……肖艾……肖艾她現在還好嗎?……眼睛複明了嗎?……算我請求你,千萬不要和我說不知道……因為除了你,也不可能還有誰知道他們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