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禦史的話猶如一陣寒風般,霎時間就吹遍了西華門,無論城上城下,所有聽到的人都是悚然而驚。這個時代又沒有整容技術,因此,正德是不是真的,但凡是見過皇帝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所以,王禦史的話中的意味就很可怕了:對皇上舉刀相向?這種事簡直已經超出了禁軍們的理解範圍,他們想都沒有想過。“不是讓你們出擊,隻是要你們守住宮門,不讓那個jiān佞帶兵進入紫禁城!”王新亮也知道單憑自己幾句話,是不太可能讓這些禁軍鼓足勇氣出擊的,於是他也是偷換了一下概念。“固守待援!等幾位閣老收到消息,自然會過來主持大局,在那之前,咱們不能讓謝宏這個jiān佞去坤寧宮挾持天子!隻要守住了西華門就是大功一件,事後一切責任由本官擔當,守城將士則俱有封賞!”造反也罷,謀逆也罷,隻要有個能讓大家夥兒信服的理由,再加上一個眾人認可的領袖,那麼事情就成了一半了。若是再有利益的趨勢,以及有人承擔責任,那就是大事定矣。不管後果有多嚴重,法不責眾的道理大家卻都是知道的。何況大夥兒是奉命行事,又不是真的造反,隻是不讓皇上,呃,是假皇上帶兵進紫禁城罷了,王禦史既然有擔當,又許了諾,大家心裡也就安定了。最重要的是,普通的軍士隻有聽命的份兒,禁軍乃是jīng銳,令行禁止還是能做得到的。而將官們則都是王嶽的心腹,身為司禮監提督,老太監也不是白給的,這樣的大事,他的布置完全沒有任何疏忽,分守四門的指揮使儘是他的死忠分子。就算是真的要謀逆,隻要老太監一聲令下”這些人之中至少也會有半數跟著他發瘋的,不然怎麼能叫死忠呢?廖浪就是死忠分子之一,王新亮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如果真的放正德進城,王嶽的下場可想而知,沒了靠山,他這個指揮使怕是也乾到頭了。“皇上明明就在坤寧宮,外麵的一定是謝宏那個jiān佞找人假扮的!”廖浪也是心一橫”轉頭衝著守門禁軍吼道:“眾軍聽令,外麵的是叛軍,今天就是我等忠君之人報國之時”嚴防死守,有敢越界上前者,殺無赦!”“那個假扮皇上的不能殺,須得擒下之後,慢慢審問。”王新亮趕忙補充了一句,正德可不能死,否則無論這場功勞有多大,弑君者都隻有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下場。“不許放箭,把弓箭都放下!”廖浪也意識到問題了,趕忙招呼弓弄手放下弓箭。那個謝宏果然名不虛傳,居然不聲不響的就把皇上給弄出去了,不過”他的底牌既然已經亮出來了,那麼隻要自己這邊咬牙堅守就走了,等大學士帶人到了,自然會有個合適的解決之道。對於謝宏會不會率兵攻城,廖浪卻是全然不在意的,一群娃娃而已,自己這邊又有宮牆憑借,不用弓箭也能收拾得下。至於皇上會不會親自攻城亂軍中不好搶人,他要是送上門來了,就放他上城唄,從叛黨中把聖駕救出來,那可保駕的大功!“王新亮,城上軍士,你們是鐵了心的要謀逆了?”謝宏清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他的語調也高了不少,殺機四溢。“你這個jiān佞才是謀逆!禁軍保衛皇城乃是本分,有功無過。”王新亮好容易穩定了軍心,哪肯讓謝宏再次動搖了。他知道謝宏辯才了得,更有正德助陣,知道爭辯不過,於是他也隻是高聲反罵,並不以言辭爭論。“既然如此,就彆怪本官不客氣了。”謝宏冷笑一聲。他這邊最厲害的利器就是正德皇帝的名分,禁軍畢竟是禁軍,隻要正德一亮出來身份,立刻就會士氣大跌,所以他才要等正德過來彙合,然後大舉出擊。最好的結果當然是禁軍直接放下武器開門投降,這個可能xìng是存在的,因此謝宏才大費周章的搞出來了那麼多火把,為的就是讓所有的禁軍都看清楚正德。當然,這隻是最省力的辦法,謝宏不會輕視對手,也不會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麵,死黨這個詞兒最初的時候,並不是形容好朋友的。王嶽和外朝會有所布置,都在謝宏的意料之中,不過,謝宏同樣也有布置,而且這個布置很早就開始進行了,不單是西華門,就連東華門和玄武門都一樣有,如果不是午門那裡門禁太多,不好動工,他甚至會在午門也動上一樣的手腳。他厲喝道:“投手何在!”“投手在此!”立刻有人應命出列。應命的人很積極,讓謝宏很欣慰,但是應命的這個人選謝宏的氣勢大沮,他撇撇嘴很是無語“二弟,你跟著添什麼亂啊?”“我可是大聯盟的最佳投手,大哥你不知道嗎。唉,不是我說你,作為聯賽的創始人,你多少也得huā點心思在上麵不是?而且,出發前你不是說了,這個時候要用最好的投手嗎?我就是。”正德下巴一揚,很自豪的說道。“我擦”謝宏淚目,二弟你果然是高殺傷力的非常規武器,殺傷起來向來都是不分敵我的,這個時候,你跟著添什麼亂啊?哥本來氣勢如虹的好不好?全都被你打斷了。“快下命令!這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大哥你怎麼能發呆呢?”正德連聲催促著。“坐標宮門右下“直球“謝宏見他模樣,也知道勸不動,也隻好認命的把最艱巨的任務交給最佳投手朱厚照同學了,隻是他本來應該氣勢十足的大喝卻變成了有氣無力的shēn吟。“收到!”正德笑著就要上前。“捕手跟上,雙倍的,不,五倍的!”謝宏趕忙拉住他又是一道命令發了出去。“遵命!”捕手就是棒球那個接球的,捕手直麵投手的高速投球,危險xìng很高,因此,捕手的裝備是以防禦為主的頭盔、xiōng甲、護膝、護肘都要穿上。謝宏搞棒球本來就是練兵,他乾脆就把捕手的裝備搞得更全麵了一點,跟盔甲也差不了多少了,至少在正麵是如此。在棒球隊裡的分工,捕手也是專門負責防禦的,除了身著護具,武器也隻有一麵大盾牌。城上是有弓箭手的謝宏當然不敢掉以輕心,按理說禁軍是不可能對正德下黑手的,可這世上的意外多著呢,正德要是有個不測那才真是一敗塗地了。因此,謝宏足足派了十個捕手跟了上去,從城上看下來,直如一個大烏龜一般。“這個jiān佞在搞什麼玄虛?”謝宏冷笑的時候,王禦史還捏了把汗可他大喝一聲之後,就突然啞了火,然後嘀嘀咕咕半天,搞了這麼一出,讓王禦史很是不解。“是怕咱們放箭傷到皇上吧?”廖浪也很疑huò。皇上那一身衣服非常紮眼,他當然看見了,雖然他沒打過棒球不知道那些人叫捕手,不過看著捕手們穿著護甲,拿著盾牌的樣子,他也知道對方是防冷箭的。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就這麼十一個人挪上來想乾嘛?奪門?攻城?瘋了?“傳令給陳校尉讓他做好準備,等目標靠的足夠近了,本將就開宮門,讓他帶人出去搶人,隻要搶下了皇上,他就是大功一件!”廖浪也不多想,既然對方把皇上送上門,自己當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那個大烏龜慢慢的靠向了西華門,宮門內外的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抓緊了武器。宮門內的當然是遵從廖浪的命令,準備出來搶人:宮門外的卻是謝宏有言在先,投手動手之後,大家就一起攻進去。唯一不合時宜的,隻有那個烏龜殼中不停催促的聲音。“快走,快走,朕要親手教訓這些不知死活的亂臣賊子!”王禦史和廖浪等人俱是莞爾,皇上果然隻會明鬨,連形勢都搞不清楚就跑上來了,等自己這邊搶到了聖駕,外麵的謝宏和童子軍也就隻有覆滅一途了。說起來,那個jiān佞也很可憐,皇上胡鬨他阻止不了,可罪責卻都是要他一個人承擔的。隻不過,讓他們失望的是,正德在離宮門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了,那個位置在謝宏的叛軍與宮門的正中間,用弓箭倒是可以shè的到,可要出去搶人,怕是沒什麼把握的。難道這是那個jiān佞的詭計?想要用皇上勾引禁軍出擊?廖浪遲疑了,開門的命令遲遲的發布出去。“喝!”他遲疑了,正德可沒有遲疑,盾陣突然開了一條縫,隨即就聽見一聲斷喝,然後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人從裡麵投了出來,直直的砸在了宮門上。這是什麼?“轟!”地動山搖!沒等宮城上的禁軍轉過下一個念頭,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他們腳下都是一空,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栽倒下去直到落在了地麵上:直到看到調塵四起:直到看見了城下待命的同僚驚恐的眼神:直到身上傳來了劇痛,這才有人意識到:西華門塌了!被皇上砸塌了!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溧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子之怒嗎?王新亮心裡閃過一個令他驚恐的念頭,轉瞬間他又意識到了另外一件恐怖的事情:西華門失守子!皇上可以率兵進紫禁城了!“快,快放令箭,快!”他聲嘶力竭的高喊了一聲,然後就再也受不住身上的傷痛,眼前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