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受聘於常藤書院,擔任了所謂的客座教授!在得到唐伯虎首肯之後,謝宏很快就通過候德坊放出了風聲去,而這個消息也馬上就傳遍了京城。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消息算不得什麼,人都是善忘的,即便有個才子的名頭,可來京城趕考的才子多著呢,連名傳天下的狀元都滿地走,誰又能記得六年前的一個解元呢?可這個消息在士林中卻引起了極大的反應,可謂是一石jī起千層浪,一浪卷起千堆雪,無數人都是側目以對。在謝宏要成立常藤書院的消息剛傳開的時候,士林中就已經有很多大儒名士紛紛譴責了。商人講學,那是多神聖的事啊!怎麼能被一個以奇yín技巧邀寵的弄臣玷汙呢?何況,對方所要講的學,還是那些歪門邪道的異西,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由得士人們不驚怒。但是,翰林院的那場慘敗實在是影響深遠,在候德坊時評的大力推廣下,很多觀念都已經家喻戶曉了,相形之下,士人們譴責的文章卻還是原來那些老套的東西,彆說對謝宏構成影響,就算連普通百姓都說服不了。小道不足為論?聽者會反問,你到底是不屑還是不懂?還是因為不懂所以才不屑?這可是皇上問過的問題,當時被問到的翰林學士張元禎就沒答出來,而後,老頭更是在羞惱之下,一命嗚呼,試問誰還能應對的出來?至於說什麼談宏不學無術,沒有資格開書院的,聽者更是不屑一顧了。不學無術都能問得翰林啞口無言那要怎麼才算學而有術?至於說謝大人沒資格,那你大可以讓有資格的人來挑戰啊!要知道,當rì皇上可是把話放下了,歡迎挑戰,隨時奉陪!問題是誰敢啊?就算謝宏當rì問的那些問題已經普及了也有士人對謝宏展示出來的各種理論進行了研究。其中大多數是因為想在學術上扳回一城:極少數的則走出於追尋大道的目的,其中不少人也研究出了〖答〗案,甚至總結出了初步的理論和規律。可任他是誰,研究出了什麼,也不能保證謝宏沒有新的huā樣。就算是已經知道的那些理論,其實也不甚牢靠,其中到底能有些什麼變化還無法窮究要知道,那些理論都屬於越是研究就越覺得博大jīng深的東西。就拿那個海盜分寶石來說吧,單就其豐的一個前提,也就是每個海盜都完全理智那條單是這一條就已經讓很多學者mí茫了。放在從前的話,若有人問完全理智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大多數人肯定會回答是聖人,聖人當然完美無缺,也就是完全理智了。可實際上經過討論之後,完全理智竟然是不帶情緒,隻考慮利益的行事準則,這就讓很多士人無法接受了:而接受不了卻又無法反駁這個現狀,更是讓士人們有些抓狂了。因為,候德坊給出的〖答〗案很有說服力,就算不讀書的人隻要智商正常,受到啟發之後去想,都能得出來差不多的邏輯,何況天下間聰明人多著呢甚至都有很多人舉一反三,用這個理論出題目了。而對於這個理論的名稱也就是博弈論,就算在士林中,也有不少人對此深以為然,下棋的時候怎麼下?還不就是衡量得失,進行取舍嗎?這理論初看的時候雖然淺顯,可實際上研究之後,卻是大有奧妙的。最終,雖然反對的聲浪高漲,可卻沒人敢當麵跟謝宏對質或者挑戰,前驅太多,每個下場都很慘,如今更是有張元禎這個直接羞憤致死的,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誰還敢去觸黴頭?名聲越大的人越是愛惜羽毛,不肯隨意冒風險:沒名聲的即便叫的再響亮,又有誰會去理?彆說去候德坊,就算是在其他百姓集會之所,敢於在眾人聽得正〖興〗奮的時候,上前叫囂試圖展示自己的曲高和寡的狂生,下場都是差不多:被一頓圍毆之後,丟到大街上。犯眾怒這種事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續,除了謝宏,一般人還真就玩不起。其實,儒家子弟並不是這麼沒用。千年來,他們麵臨過很多難關,比眼前更嚴峻的也是有過的,而且還為數不少。可如今,君子動權不動手,辯不過就用權力壓死你,這個百用不爽的招數卻是沒有了用武之地,因為謝宏有皇帝撐腰,他們哪壓製得住啊?因此,他們陷入了全麵的被動,儘管謝宏開辦書院,場麵搞得很是盛大,士人們卻隻能謾罵指責,一時間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對策出**。就連這謾罵,也被候德坊諷刺為敗犬狂吠,再次麵子大損。唯一讓士人們聊以自**的,也隻有隊伍的人心還沒散,天下間的讀書人都沒有動搖了。雖然有些個落魄的秀才並去投靠,不過這算不得什麼,在大部分有功名的士人眼中,秀才其實已經算不得士人的一份子了,連鄉試都沒過。可見其對聖賢大道知之甚少,最多也隻能稱之為預備士人罷了。可唐寅受聘這件事,卻是連士人身上的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掀開了一角,雖然唐寅的功名是被萃除了,可當初那件案子到底是怎麼個來龍去脈,朝堂上的老狐狸們哪個會不心知肚明?無非是一場政爭罷了,唐寅和徐經不過是兩個棋子,剛好處在哪個位置上,因此才倒了黴,受到的處罰和他們自身品xìng是半點關聯都沒有的。要是非要說有,也就是這倆人運氣太糟糕了,剛好撞在了某些人的刀口上,那一刀本來是砍向程敏政的,結果連帶著把他倆也給劈到了。鄙視也好,同情也好,在大多數人的心目中唐、徐二人還是讀書人的一份子,而且還是有進士之才的,隻不過沒人敢替他們翻案或者給他們罷了,畢竟李閣老正如rì中天,誰也不會去觸那個黴頭。正因如此唐寅投靠謝宏的這個事實,對很多士人來說,如同天塌了一角上樣,一個有進士之才的讀書人投靠謝宏了,這讓士人們怎麼能夠接受?要知道,除了一些關於工部尚書曾鑒的傳聞,到如今還沒有任何一個朝臣投靠謝宏的,而就算是朝臣投靠謝宏那也比較容易理解,權閹都有人投靠,何況謝宏這樣的紅人?得勢的時候這種行為不需要解釋:就算rì後謝宏垮台,隻要投靠他的人手段足夠高,能夠脫開乾係,也大可解釋為自己忍辱負重、對佞臣虛與委蛇,最終和君子們裡通外合一舉反製雲雲。隻要有權勢在手,這點小事解釋起來還不簡單?可唐寅的投靠卻是不同,他不是借著謝宏的權勢出仕朝廷,而是受聘於那個挑戰儒家地位的書院!雖然常藤書院說是不限學科,也可以在其中研究儒家學問,可是儒家是何等神聖的學問,豈能與那些小道並列而言?彆說是什麼客座教授就算隻是在那書院裡麵讀書,都是對聖賢們的一種玷汙。尋常的村夫俗fù送子弟去讀書還可以暫且諒解,一群愚民,懂得什麼道理?可唐寅這樣一個有才子之稱的讀書人竟然入了書院這不是在士人們的臉上狠狠抽了一記嗎?“斯文敗婁!”“狼子野心!”諸如此類的稱呼鋪天蓋地的由士林中傳來出來,儘數指向了唐寅。不少人援引了當rì的泄題案想以此說明唐寅的不堪。可他們卻沒有去想,若不是有這麼一件事在先,唐寅會不會有今天的舉動呢?當然,他們不會去想的,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哪怕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你也隻能忍著。忍著忍著也就過去了,朝廷又沒有命令你終生不能出仕,至於李大學士,他都已經六十多歲了,隻要忍他二三十年,怎麼也能有出頭之rì啊,你怎麼能誤入歧途呢?當然,事不關己,也沒人會替唐寅考慮,這幾十年到底等不等得起。他們都認準了死理,就算是被士人階層拋棄的犧牲品,也應該遠遠淩駕與其他階層之上,否則,又怎麼體現士人的高貴呢?也有消息靈通的,列舉了唐寅在蘇州的各種狼狽,諸如老婆跑路,生活落魄,賣字畫為生等等,以此來證明他的〖道〗德敗壞,非是一rì半rì了,而是在rì常生活中就是如此。行事最jī烈的莫過於禮部右shì郎粱儲了。他在翰林院任職的時候,曾經主持學政,出任會試同考官或鄉試妻考,唐伯虎高中解元的那次鄉試,他就是主考。依照這個時代的慣例,兩人就有了師生的名分,若是唐伯虎順利登上朝堂,粱儲嚴不得也會照拂一二,以作rì後的心腹,畢竟師生關係已經足夠緊密了。不過,唐伯虎卻沒這個好命,還沒出仕就卷入了一個大漩渦之中,粱儲深悉明哲保身之道,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弟子去惹禍上身,雖未聲言,但是實際上卻和唐伯虎劃清了乾係。當rì不過是怕麻煩,而今次唐伯虎惹下的可是天大的亂子,粱儲自然馬上就做出了反應,嚴正聲明與唐伯虎劃清乾係,並且jǐng告這個舊rì的弟子:若是不及早回頭,mí途知返,rì後必將視同仇寇,絕不容情。前次怕惹麻煩,自是悄聲無息,可這一次,粱儲的大義滅親卻贏得了士林中的一片讚譽之聲,為其搖旗助威者甚眾,都說粱shì郎申明大義,正氣凜然。可無論他們怎麼折騰,落在明白人的眼中,也不過是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後的惱羞成怒罷了,越是上躥下跳,就越是說明這記耳光很疼,而且被打到了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