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是明朝特有的一個建製,是內廷二十四衙門之一,居內務府十二監之首。司禮監遂專掌機密,批閱章奏,凡皇帝口述命令,例由秉筆太監用朱筆記錄,再交內閣撰擬詔諭並由六部校對頒發。這個衙門跟內閣之前的職能差不多,也就是皇帝的秘。天下政事繁雜眾多,皇帝卻隻有一個,肯定是忙不過來的,秘必須得有,原本的秘閣大學士,司禮監秉筆是後來才有的。皇帝的秘很顯赫,可內閣大學士卻是看不的,因為丞相看起來更有前途一點,於是閣臣就撂挑子了,皇帝無法挽回內閣的心,無奈之下就隻好另外找人了。人才在哪個時代都是稀缺的,皇帝找秘也是困難重重。從朝堂找是不行的,朝臣一個個都心比天高,就肯算沉下心當幾天秘,過些rì子抖起來之後,也會把眼光投向首輔的位置。同時,內閣也不會允許有人走這條老路,沒人登天的時候,那是捷徑;有人去了之後,後來者再想走原路,肯定是要挨踹的。朝堂找不到人,皇帝自然很無奈,可為了不被累死,再有點休閒娛樂的空間,這秘還得找,從哪兒找呢?皇帝茫然四顧,發現隻有身邊還有那麼幾個聽話,能勉強用用的。宦官,是皇家秘的最佳人選,至少,他們有自知之明,知道除非回爐再造,否則他們無論如何也是當不了丞相的,嗯,先天不足。於是,從宣宗皇帝開始,就在皇宮內設了內房,讓翰林學士教宦官讀識字,然後擇優選拔出來,擔任皇家秘這個光榮的使命。到了內閣rì益權重,幾乎壟斷了朝堂之後,皇帝就更加倚重自己的秘了,於是,司禮監又儼然多了另一個職責,那就是跟外朝,尤其是內閣對抗,達到牽製的作用。結果得意了沒多久的閣臣們驚訝的發現,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後輩,竟然有後來居之勢。如果掌管司禮監的是個跟皇帝關係密切的,比如王振之流,那司禮監幾乎就可以代表皇權,毫無疑問的,穩穩的壓了內閣一頭。這還了得?那可是閹豎!是一群專門乾壞事的家夥!文臣們jǐng醒了,他們開始了艱苦卓越的鬥爭,仁人義士輩出,一路披荊斬棘,包括汪直這樣曾經權傾一時的大太監在內,無數惡名昭卓的權閹倒下了……文臣們的鬥爭是卓有成效的。成化年以後,如同錦衣衛一樣,司禮監也是rì漸式微,到了如今,秉筆太監王嶽更是靠著仰外朝的鼻息才能保住位置,已經完全拜服在外朝腳下了。當然,王嶽也不是那麼心甘情願的,他也時常望著萬歲山歎息,慨歎於自己的生不逢時,更是遙想當年王振、汪直等先輩們的英姿……不過,生活就像一餐劣質菜肴,心裡再不滿,嘴裡也得嚼著,不然就得挨餓。沒了外朝的支持,王公公的位置隻怕轉瞬間就沒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現在的後輩凶猛著呢!聽聽外朝怎麼稱呼他們的?八虎!多貼切的名字啊,讀人就是不一樣。從萬歲山收回目光,王嶽眉頭深鎖。如今形勢變化得太快了,八虎的威脅尚未消除,居然又來了個更猛的!謝宏,光是想起這個名字,王嶽就恨得咬牙切齒,身也是打著冷顫。不說前事,單說這一個月,就是因為謝宏的一個餿主意,就讓王公公費了多少心思啊!不是謝宏的主意?怎麼可能?若不是他那輛災星似的馬車去了一趟乾清宮,皇怎麼會突然xìng情大變?從會走路開始,當今皇何曾在一間屋子裡呆了一個月不出門的?就算是朝,那也是來去匆匆的,好像離開那個屋子就活不了似的……太古怪了,肯定有問題!王嶽不是穿越的,所以他不知道後世的名詞,否則他一定會大罵謝宏,把好好的一個孩子給變成宅男了……可其中的古怪王公公卻是很肯定的。此外,自從皇帶了謝宏回宮之後,就一改前態,不但不聽朝臣們的話了,而且還隱隱有了和外朝分庭抗禮的跡象,甚至已經對錦衣衛下了手!同樣的事情,看在不同人的眼中,那就會有不同的意思。旁人看來,那隻是謝宏囂張跋扈的表現,可在王公公看來,那分明就是一個jǐng告:養不熟的狗,是會挨揍的!錦衣衛是皇帝養的狗,他王嶽又何嘗不是?謝宏敢收拾石文義,他就敢收拾牟斌,等那倆收拾完,恐怕就輪到他王公公了。王嶽不想挨這個打,而且,他更想保住位置,所以,他跟外朝走得更近了,甚至幫劉大夏糊弄著正德,擬了一道聖旨去對付謝宏……宮外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失望,讓他顫抖!那道聖旨一點用都沒起到,謝宏毫發未傷,倒是劉大夏弄了個灰頭土臉,還折了一個心腹愛將孫鬆。有勇有謀,又不講規矩,還是個殺伐果斷的……更關鍵的是,他得了的聖眷堪稱前所未有!這人太可怕了,八虎算什麼?跟他比起來,就算把那八個家夥摞一起,也是連一個指頭都比不的。一定要除去這個謝宏!王嶽緊緊攥起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刺入了肉裡,乾枯的手也冒起了青筋。“公公,公公……”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一邊跑還一邊叫喊著。王嶽的怒氣有了發泄的地方,他一轉身,也不看人,直接就是一陣咆哮怒吼:“該死的東西,還有規矩沒有了?這裡是什麼地方?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裡亂跑喧嘩,來人啊……”“爹,爹!是我啊!我是小魚啊!”進來的是個小宦官,年紀不大,本來倒是滿臉喜sè,可一進門,還沒站穩就被王嶽一陣咆哮,三魂先飛走了倆,差點沒嚇暈過去。眼見王嶽開始叫人,他急了,雖然不知道乾爹發的什麼無明火,可要是被拖出去,那可就出人命了。“是你這小崽子?你們下去罷。”見是自己的乾兒子,王嶽冷靜了一點,對著衝進來的幾個太監揮了揮手,餘怒未消的說道:“咱家不是讓你在乾清宮那邊盯著嗎?你這小崽子居然敢跑回來偷懶,趕緊給我回去盯著,誤了咱家的大事,仔細你的皮!”“爹,兒子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兒,皇出宮了!”王小魚壓低了聲音說道。“嗯,皇又朝去了?那也沒……”王嶽不經意的說道。這一個月都是如此,除了朝,正德肯定就在乾清宮。朝的時候也是速戰速決,過一會兒就回宮了,朝期間,八虎之中,也有幾個在留守的,想硬闖?就得有麵對隨時會回來的正德的覺悟。“爹,這哪是朝的時辰啊?再說,皇也不是去太和殿,他出了紫禁城了!”王小魚急了,乾爹這幾天是不是老糊塗了,自己可是來報喜的,結果先是挨了一頓罵,嚇了個半死,這會兒又對自己愛答不理的。“皇出紫禁城了?他去哪兒了?乾清宮怎麼樣了?可有人留守?”王嶽回過味了,猛然站起身,抓著王小魚的胳膊,一連串的問道。王小魚忍著疼,回答道:“跟老皇爺那時一樣,皇是微服出宮,馬永成跟著他的,另外幾個倒是不見人,可能在乾清宮裡麵呢。皇去哪裡倒是不知道,可有人聽到皇嘴裡念叨著:舊的、新的之類的話,卻是不明白什麼意思……”“來人,來人!”王嶽興奮了,甩開乾兒子的手,一迭聲的向外叫喊。那幾個剛退出去的宦官又衝了進來,衝王嶽行了個禮就七手八腳的把王小魚按倒,往外麵就拽,王小魚也是嚇得魂不附體,心道:乾爹不遲不早,趕在這個時候犯糊塗,我的命咋就這麼苦啊。“你們拉他乾什麼?還不去快通知老趙,老黎他們,叫他們趕快過來,帶齊了人手,咱家要去乾清宮捉jiān!”王嶽臉放光,語無倫次的說道,很是有點口不擇言。他說的老趙、老黎分彆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趙廉,和秉筆太監黎鐘,都是王嶽的心腹,幾個宦官倒是聽懂了,可聽到最後一句……去乾清宮捉jiān?這是王公公發燒說胡話呢?幾個拽人的都是一個趔趄,好懸沒撲在地;報信的王小魚也是暈頭轉向,自己好像沒說什麼奇怪的事兒啊,乾爹怎麼就冒出來一句捉jiān呢?看來這老糊塗也是病啊,得治!等那幾個宦官傻乎乎的出去了,王小魚才試探著問道:“爹,您怎麼知道乾清宮有女人啊?”先不論捉jiān這個詞兒能不能用在皇身,可說到jiān字,總得有女人才能稱得啊,所以,小宦官有這一問。“咱家問你,皇出宮時,身邊有沒有生麵孔?”得了提醒,王嶽的頭腦略略冷靜下來,想到了其中有可能有疏漏的地方。王小魚搖搖頭:“沒有,皇身邊隻有馬永成跟著,到了宮門,錢寧那些人才迎去。”“那就對了!小崽子,叫你多?你偏偷懶,要是跟咱家一樣有學識,你也就明白了。”王嶽語重心長的教導乾兒子道:“沒聽過唐詩麼?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謝小賊肯定是送了女人進宮,皇初嘗,食髓知味,這才窩在乾清宮不出來。哼,當咱家不知道麼?芙蓉帳暖,君王從此不早朝,說的就是這回事了。皇本就是個喜新厭舊的xìng子,對女人估計也是差不多,所以……”“喔!”小宦官恍然大悟,讚歎道:“爹,您真是太有學問了,就算跟大學士比,也差不多少了。”王嶽一擺手,很謙虛的說道:“誒,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們讀人要謙遜知禮,不能驕傲自滿,更何況,跟幾位大學士比起來,咱家還是差那麼一點點的。嗯,若是跟六部九卿比起來,那倒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