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我娘是龍傲天3(1 / 1)

燕琅神情堅定的應了一聲, 謝貴妃見狀莞爾, 軟轎在此時停了。燕琅聽見謝貴妃的貼身宮人說:“娘娘, 到了。”轎簾掀開, 謝貴妃一提披帛, 走了下去,伴隨著行走的動作, 她發髻上的鸞鳳步搖隨之輕顫, 但腳步始終都是穩的。夜色深深, 她背影中裹挾著難以言表的孤獨, 燕琅看得心下感觸,跟隨著她的腳步,慢慢走了上去。……經過了一天時間,燕琅後腦勺上的傷口已經結痂, 第二日晨起之後宮人們請了醫女來看,說再塗抹兩天藥就沒事兒了。蔣良徽被皇太子等人欺負怕了,平日很少出門,燕琅初來乍到, 更不願貿然出去,尤其是她現在身份微妙,被人欺負了皇帝也不會相幫。宮人們侍奉著洗漱了, 然後便領著她往前殿去跟謝貴妃一道用早膳。謝貴妃仍舊是之前的樣子,神情淡漠,一言不發,早膳結束之後, 才將人領到自己身邊,撫了撫她兩鬢微亂的發絲:“今天打算做什麼?”燕琅道:“母妃,我想習武。”謝貴妃注視著她幾瞬,卻也沒有深問,隻點點頭,道:“也好,相比於同齡人,你身子是有些弱,倒不指望你練出什麼名堂,能強身健體也是好的。”說著,她點了一個三十上下,身形健壯的姑姑出來,向她道:“以後曹英便跟在你身邊吧,她功夫不錯,指教你還是可以的。”燕琅應了一聲,又聽謝貴妃道:“你既有這個心,便要持之以恒,若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張這個口。”燕琅聽得失笑,道:“我自然是會堅持下去的。”謝貴妃微微頷首,有些讚許的道:“那這樣吧,以後上午練功,下午到書房裡去,我帶你讀書。”宮裡邊兒當然是有禦書房的,皇子們到了歲數都得過去,但公主們就沒那麼嚴苛,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童皇後是不識字的,也不覺得有必要叫女兒識字,天家公主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兒子將來要為皇為王,女兒可沒這個必要,何必吃這份苦。她沒什麼心思鼓勵女兒向學,但是也不攔著,禦書房開課的時間早,蔣良月去了幾天就嫌早晨冷起不來,最後就不去了。她不到那兒去,另外幾個堅持去的受涼病了一場,到最後就徹底沒人過去了,蔣良徽雖聰慧,但也不想做出頭的椽子,更彆說皇太子不喜歡她,總是攛掇幾個弟弟欺負她。謝貴妃精通詩書,這方麵對女兒的教導也不遺餘力,見蔣良徽不想再去禦書房,便隔三差五的叫她往含光殿的書房去進學,倒也學得有模有樣。說乾就乾,燕琅既然把話說出來了,謝貴妃就叫曹英將她領到院子裡去,拉開架勢準備習武。曹英見她年紀小,也不為難,就從馬步開始,最先是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等她堅持的久了,再增加到半柱香,一炷香。謝貴妃兒時也曾經這樣練過,知道這姿勢看起來簡單實際卻難,也做好了女兒堅持不下去的準備,一盞茶喝了將近半個時辰,卻見外邊兒宮人入內,低聲道:“公主極有韌性,可見是鐵了心要習武的。”謝貴妃聽得默然,眼睫垂下,複又抬起,最後才說:“也好。”她身邊的嬤嬤歎道:“咱們公主是被人欺負狠了,心裡又委屈,如若不然,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憋得出這麼一股勁兒來……”“她都九歲了,也不算小了,”謝貴妃嘴角扯動一下,自嘲道:“人活一輩子,誰沒受過委屈呢。”嬤嬤怔了一怔,眼淚情不自禁的掉下來了,她趕忙擦掉,哽咽著道:“公主啊。”這一聲“公主”,顯然是在叫謝貴妃了。國破家亡,昔日的皇朝公主不得不委身臣子做妾,這其中的心酸與艱難,尤其是尋常人所能想象的。嬤嬤哭了,謝貴妃反倒自若起來,撫了撫發間朱釵,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撫慰般的拍了拍嬤嬤的手,謝貴妃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且走且看。”蔣良徽這副身體有些柔弱,燕琅紮了一上午馬步,下午跟隨謝貴妃習字的時候腿都在抖。她不出聲喊苦,謝貴妃也不會主動詢問,叫她寫了三十張大字,然後才叫坐下,開始給她講《史記》。謝貴妃美貌絕倫,即便有著前朝皇女這樣略帶禁忌的身份,也極得皇帝寵愛,真正的皇後之下第一人,燕琅每天都不出門,隻留在含光殿裡習武練字,倒是一點委屈也沒受到。四月二十七是莊太後六十大壽,皇帝是個孝子,令在含章殿設宴,百官及家眷入朝恭賀,又特意囑咐了皇後,叫操辦的熱鬨些。等到這天清晨,燕琅早早就被叫醒了,換了身鮮豔的衣裙,跟謝貴妃一道往含章殿去拜見莊太後。莊太後麵頰圓潤,人看起來也富態,隻有兩鬢略微透出的銀色,彰顯出她已經上了年紀的事實。燕琅跟謝貴妃一道入殿的時候,莊太後正跟童皇後說話,婆媳兩個搭著手,看起來極親熱的樣子。章太後笑嗬嗬的囑咐兒媳婦說:“等平荊娶了媳婦,你也就是正經婆婆了,再過兩年抱上孫子,保管你天天高興。”皇帝已經降旨為皇太子賜婚,再過幾個月太子妃便要入宮,莊太後這話可算是說到了童皇後心坎上,心裡得意,臉上卻還是溫和謙遜的。“兒媳想抱孫子,那還有的等呢,哪裡比得了您老人家被菩薩庇佑,兒孫滿堂,福氣厚重?”莊太後被哄得極為開懷,又叫了童皇後所出的慶國公主到自己身邊坐,心肝肉兒的摟著心疼的不行。燕琅跟謝貴妃一道進去,屈膝見禮,餘光就見莊太後臉上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直起了脊背,叫自己顯得凜然端正些,然後才道:“起來吧。”謝貴妃恭謹的垂著頭,說了聲“是”,便與燕琅一道起身,還沒來得及落座,就聽莊太後道:“哀家這兒缺個人侍奉膳食,謝氏,你過來。”殿內安靜了幾瞬,眾人神色各異,童皇後神情中難掩譏誚,蔣良月更是捂著嘴直接笑了出來。燕琅聽得心頭一跳,側目去看,卻見謝貴妃麵不改色,應聲之後,到莊太後身邊去,自宮人手裡接了筷子,侍立在她身邊。隨從的宮人幾不可見的推了燕琅一下,她回過神來,按捺住心裡的難過,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蔣良月伏在莊太後懷裡,眼珠子滴溜溜在轉,指著她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莊太後幾人便齊齊笑了起來。燕琅的心更沉了。皇帝來的有些晚,瞥見謝貴妃所站的位置,怔了幾瞬,臉上閃過幾分為難與不忍,近前去向莊太後見禮祝壽後,低聲道:“母後,貴妃……”莊太後最看不上的就是謝貴妃那股傲氣樣子,大榮都滅了多少年了,還在擺那副公主的臭架子,言行都一板一眼的,好像全天下就她最有修養,最懂規矩似的。可她怎麼也不想想,大榮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她隻是一條喪家之犬,是自己兒子的妾侍,有什麼資格再擺出那副模樣?她就是想要作踐謝氏,就是要叫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身份!還有,莊太後心裡不願承認:她就是享受那種可以居高臨下作踐前朝皇女的快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謝氏她父親當年滿京都的給女兒選婿,非要找一個德才兼備,儀容出眾的配她才行,結果怎麼著,還不是給自己兒子做了妾?現下見皇帝說情,莊太後臉色顯而易見的冷了下去,作勢起身要走:“罷了罷了,哀家老了,哪裡比得上謝氏貌美動人,會討皇帝喜歡,我這樣見不得人的老東西,還是回去自生自滅為好!”她這麼一說,皇帝趕忙服軟,連聲道:“大喜的日子,母後千萬彆生氣,貴妃原本就是妾侍,侍奉您也是應該的。”莊太後這才心滿意足的坐了回去。這場小小波動發生的時候,燕琅隻坐在原處當個木偶人,目光不易察覺的看看麵色平淡的謝貴妃,忽然間就明白了她的心酸與無奈。貴妃如何,盛寵又如何?在這座宮闕裡,她永遠都隻是屬於皇帝的微不足道的點綴,他會賞賜她看似光鮮亮麗的榮寵,但真正實打實的東西,卻分毫都沒有給予。蔣良徽經常被皇太子他們欺負,謝貴妃知道,可她又能怎麼辦呢?最多也就是叫女兒少出門,終日留在含光殿罷了。深宮寂寂,誰不是可憐人呢。宮宴開場沒多久,便有內侍在殿外唱喏,道是並州都督何元凱來京獻捷,恭賀皇太後六十大壽。燕琅不知道這位並州都督乃是何人,隻是見皇帝有意安排他在此時出現,想必是有意向皇太後討個彩頭了,抬眼去看,果然見莊太後喜笑顏開,看似謙虛,實則驕傲道:“哀家當初隻是看他生的健壯,像是個能支撐門楣的,就叫皇帝看著賞他個官做,沒想到他這樣有出息,辦下這等大事來。”童皇後笑著恭維道:“母後有這樣出眾的子侄,果然是上天庇護,福氣深厚。”皇帝也笑了,抬抬手令人宣何元凱覲見,不多時,便有內侍引著一個四十上下的剽悍將軍入殿,俯首拜倒,口稱萬歲。皇帝欣然道:“許久不見,表哥更見英武了。”說完,又以其平定西涼,勞苦功高為由,晉從二品鎮國大將軍。莊太後聽罷眼眶裡湧出淚來,拿手絹擦了擦,欣慰道:“元凱這樣爭氣,來日哀家到了地下,見到父母之後也好同他們有個交代……”燕琅聽明白了——這個何元凱是莊太後的娘家侄子,皇帝的舅家表哥。莊太後壽辰之日,娘家侄子飛黃騰達,這份禮物自然是送到了心坎上,宴席結束之後,還不忘差人將何元凱叫過去,留他在壽安宮用晚膳。皇帝知道今天的事情叫謝貴妃受了委屈,當晚便往含光殿去探望愛妃,隻是他卻想不到,此時壽安宮中又是另一番場景。“童家依仗著出了一個太子,早就不將咱們家放在眼裡,侄兒此次出征,險些被童家的人暗害,”何元凱在壽安宮吃了幾杯酒,便暗示莊太後遣散宮人內侍,低聲道:“還有趙家,因為出了一個太子妃,現在也站到了皇太子那邊兒,此次西涼之戰結束,侄兒派人去庫房清點,才發現少了好些刀劍鎧甲——負責看守庫房的,可正是趙家人啊!”莊太後原就是無知婦人,聽完就慌了神:“難道童家人想造反?他們竟有這樣大的膽子?”何元凱目光鋒銳,提醒道:“姑母,我們不得不防啊。”莊太後心裡邊兒不禁泛起嘀咕來,一邊兒是侄子的提醒和兒子的江山性命,另一邊是孫兒和兒媳婦的娘家,略微一估摸,她內心的天平就歪到了前邊兒去。“春華,去叫皇帝來,”沉吟再三,莊太後道:“元凱好容易回京一次,他這個表弟也該陪著喝幾杯酒。”宮人應聲離去,很快便往含光殿去請了皇帝來,娘倆一合計,心裡邊兒都有些犯嘀咕。皇太子是儲君,童皇後是國母,即便心有懷疑,此事也不宜鬨大,皇帝再三思量過後,便以犒賞為由使何元凱留京,授京城西衛駐軍統領一職,防患於未然,另一邊,又暗令心腹探查何元凱所言是否為真。皇帝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既是前往壽安宮,想必今晚是不會再回來了。謝貴妃卻沒有任何睡意,取下琉璃燈罩,執著一把剪刀修剪裡邊兒的燈芯。燕琅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時候發生的那一幕,心裡總覺得有些難過,又聽說皇帝來了又走,便披衣起身,往書房裡去看謝貴妃,隻是人到了門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謝貴妃瞥見門外的影子,冷冷道:“進便進,走便走,畏畏縮縮像什麼樣子?”燕琅推門進去,輕輕叫了一聲:“母親。”謝貴妃看出她未曾說出口的擔憂與心疼,不禁心下一歎,伸手過去,燕琅便會意的上前,握住了她纖細白皙的手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謝貴妃注視著她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道:“丟臉不要緊,被人羞辱也不要緊,甘於現狀,任人宰割才是最要命的。彆人打了你的臉,你跳起來還擊,然後丟掉性命,這叫愚蠢,但你若是引而不發,來日十倍奉還,這叫本事。”謝貴妃輕笑道:“良徽,明白我說的話嗎?”燕琅輕輕點了點頭。謝貴妃伸臂將她摟在懷裡,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回去睡吧,不早了。”莊太後的壽辰過後,燕琅的日子仍舊沒變,上午去跟曹英學武,下午則去跟著謝貴妃念書,這樣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終於被五月裡一個夜晚的鼓聲所擊碎。咚,咚,咚。宮裡是禁止鳴鼓的,忽然間發出這等響聲,必然是出了意外。燕琅有種意料之中的釋然,起身穿戴整齊,便聽見夜色裡傳來士卒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進入含光殿之後,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外邊還下著雨,雨滴落在大理石地磚上,濺起一朵朵水色的花。燕琅推開門走出去,便見院子裡站著幾十個鐵甲軍士,頭戴鬥笠,劍刃出鞘,難掩肅殺之氣。曹英穿了一身禁軍服飾,手中握劍,麵冷如霜,見她出門,躬身道:“殿下,主公令我接您去太極殿。”燕琅放眼去看,便見含光殿裡的宮人內侍皆是眉眼低垂,卻未曾顯露異色,心裡便明白了幾分,她點點頭,便有宮人前邊撐傘,與曹英等人一道,護送她往太極殿去。雨漸漸的小了,道路兩側點著的宮燈放著光,看起來陰慘慘的。走出含光殿,周圍開始出現禁軍和內侍宮人的屍體,越是迫近太極殿,死去的人就越多。燕琅抵達太極殿前,便見那條排水溝流下的積水幾乎全然是血紅色的,可想而知此處到底經曆了一場多麼殘忍的血戰。太極殿到了,鐵甲軍士守在殿外,那宮人也留下了,隻有曹英守在她身側,隨同進入內殿。燕琅進去一打眼,便見到了好些熟人,皇帝,莊太後,童皇後,皇太子,慶國公主,幾乎所有排的上名號的主子們都被集中在這兒了,神情惶恐的擠在一起。謝貴妃衣冠勝雪,鬢邊簪了一朵白花,腰懸長劍,正靜靜注視著大殿正中的龍椅。燕琅走上前去,輕輕叫了聲:“母親。”謝貴妃回過頭去,麵孔雪白,目光凜冽,端詳了她一會兒,忽的道:“怕我嗎?”燕琅搖頭道:“不怕。”謝貴妃又指了指皇帝,道:“怕他嗎?”燕琅看一眼名義上的父親,道:“不怕。”謝貴妃又指了指殿中倒著的幾具屍體,道:“怕死人嗎?”燕琅堅定道:“不怕。”“好,”謝貴妃笑了,撫了撫她的頭,道:“還記得這兒的傷是怎麼來的嗎?”燕琅道:“記得。”謝貴妃點點頭,取下腰間佩劍,伸手遞了過去。“去,”她指了指不遠處被控製住的皇太子,道:“殺了他。”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