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陸言卿抬頭道,“她沒事了。”聽到他的話,小狐猛地站了起來, 來到床榻邊蹲下。她伸出手, 搭住傭人的手腕。小狐閉上眼睛, 細細地感受了一下, 果然,女傭人的生命力猶如再次被蓄滿水的河流, 恢複了過來。這個名為卡瑪的女傭人沒事,這個念頭讓她如釋重負,低下頭。“言卿,你去聖女府看看情況。”虞楚道,“如果有意外, 不要混戰, 把大師和你師弟們帶回來。”陸言卿點了點頭,翻身從窗戶離開。虞楚收回目光, 便看到小狐跪坐在床榻邊, 下巴抵著床的邊緣。明明是很性感魅惑的長相, 偏偏卻小孩子一樣可憐巴巴。虞楚和穀秋雨對上目光, 穀秋雨走過去,輕輕地扶住小狐的肩膀。“先讓她休息一會, 她會醒過來的。”小穀低聲安慰道,“我師弟會看守在這裡, 你跟我去另一個房間,換上乾淨的衣服。”小狐麵對她覺得可以信任的人,便乖得像是個娃娃,被穀秋雨拉去隔壁房間換衣服了。兩個女孩來到隔壁, 穀秋雨關上門便去翻包裹找衣服。小狐就停在被她鬆手的那個地方,木木地站著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穀秋雨找到自己的衣裳,放在一邊,轉頭就看到小狐呆呆的樣子。小穀也有些無奈,她伸手拉過女孩,讓她在桌邊坐下,然後從旁邊拿出木盆,用手絹沾了水,一點點幫小狐將臉上和脖子上的血都擦乾淨。“嚇到你了吧?”穀秋雨輕輕地問。小狐還是一言不發,咬著嘴唇,神情一直處於發呆的樣子,似乎誰都鑽不進她的世界。擦臉時,穀秋雨有機會就近看到了她的脖子。小狐的脖頸上,有著類似黑色符咒印的東西,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穀秋雨按下目光,什麼都沒說。幫她擦完了臉,穀秋雨溫聲道,“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我的衣服,都是新的,很乾淨——你會不會穿?”很明顯,小狐是不會的。她平日被關起來的時候穿著類似奴隸的短袖粗衣,而假裝是聖女的時候,又是被其他人打扮的。嚴肅來說,她沒自己穿過什麼正經衣服。小狐脫下衣服後,穀秋雨忍不住蹙起眉。女孩白皙的肌膚上,遍布著那黑色的咒印,全身上下差不多有十個左右。“這是什麼?”穀秋雨輕輕地說,“它會不會痛?”小狐搖了搖頭。“乖乖在家,不會痛。”她說。不知道女孩想到了什麼,神情又變得暗淡些了。穀秋雨怕刺激到她,便幫她一件件的換上。二人同齡,穀秋雨是一個發育得很正常的姑娘,可她的衣裙被小狐穿上,完全不是一個效果。小狐身材曼妙,凹凸有致,哪怕是很正經的女子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會有嫵媚的感覺。倒是她整個人的氣質太純粹,綜合了她天生的這種性感。這,這就是種族天賦嗎!穀秋雨捂住嘴看著小狐,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話本裡的皇帝、書生、和尚都會被他們命中逃不過的狐狸蠱惑。狐妖簡直太美了,這種美而不自知,單純卻性感的感覺,簡直像是令人上頭的酒,看一眼心頭就要醉了。感受到穀秋雨氣息不穩,小狐轉過頭,修長的睫毛微微眨動,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沒,沒事兒!”小穀猛然回神,她輕輕地說,“小狐狸,你願不願意和我的師尊單獨呆一會兒?”似乎是怕她誤會,穀秋雨連忙說,“我師尊人可好了,她會幫助你的,就像以前她幫助我那樣。”小狐垂下睫毛,她似乎想了想,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穀秋雨立刻雀躍起來,隻要小狐願意溝通,那這件事情便成了一半——她堅信師父的魅力,沒有一個人能拒絕她的幫助,沒有人!“那你就坐在這裡等等我,馬上回來!”穀秋雨立刻說。她腳步輕快的開門離開了。小狐坐在桌邊低著頭,過了一會兒,聽到另一個不同於小穀的沉穩腳步響起,門被打開又關上,一個人坐在了她的對麵。“我是虞楚。”虞楚緩聲道,“你叫什麼?”“小狐。”小狐低聲道。她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根本不算是個名字。“小狐。”虞楚注視著她,誠懇地說,“我是一個修仙者,我有能力解決你目前所有的困境,隻要你願意——你願意嗎?”小狐呆了一會,而後她咬起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那你願意跟我分享一下,今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虞楚溫和地說,“所有事情,隻要你記憶深刻的都可以。”小狐沉默了許久,才斷斷續續的講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很明顯,她並不太擅長和彆人敘述事情。或許在之前的環境裡,也沒有人真心聽她說話。虞楚聽了一遍,確定了一點——小狐雖然很懵懂單純,但不是個傻孩子。甚至從她自己的講述來看,她的邏輯思維一直很清晰,隻不過被哈裡克蒙騙了而已。當小狐回憶到剛剛在地下室裡哈裡克當著她的麵要殺傭人卡瑪的時候,女孩的神情變得有點茫然和痛苦,她捂住了自己的頭。雖然小狐因為不習慣敘述,所以說的前因不搭後果,不過虞楚大概聽明白了。她之前還在猜測,這個忽然被小狐救出來的女人是誰,按照女孩的描述,這個叫卡瑪的女人應該是聖女府邸裡對她很好的女傭人。而且從卡瑪能放走小狐這件事來看,或者她也精通一些符咒之術。小狐被哈裡克養大,不諳世事,哈裡克更會給她灌輸一些和常識不符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該保護父親和妹妹,聽從父親的話。她單純,但身為狐妖的本能,讓她更能發現一個人隱藏後的本性。或許她早就感受得到哈裡克和依古麗其實並不愛她,可她從小在這裡長大,願意跟著哈裡克一起欺騙自己,去做那些隻是能被他泛泛幾句誇獎的事情。但她也很喜歡這個對她好的女下人。所以哈裡克在她麵前動手砍人時,也砍碎了小狐對他的幻想。更彆提,哈裡克用來鉗製她的理由,太不堪一擊了。——他說一家人所以要互相幫助,所以要保護妹妹。可如果她和他們沒關係呢?“我想知道,我是誰,我的爹娘又是誰。”小狐低聲道。“你不想知道哈裡克為何做這樣的事情,隻想知道自己是誰嗎?”虞楚問。小狐點了點頭。她似乎誤解的虞楚的意思,以為自己隻能選擇一次被幫助的機會。“卡瑪說真正的家人不是這個樣子。”小狐低聲道,“我想知道我自己的家在哪兒。”虞楚歎息一聲。她知道,小狐這樣的孩子其實是非常敏銳的,很容易分辨對方是否在欺騙她。所以,她所以溫聲講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本身帶著係統,看過西域劇本這件事情之外,虞楚儘量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從預言,到他們到處調查,一路摸到寺廟,最後知道了她的身份等等事情,一路到昨天晚上。“我們知道你的身份,但怕你因為被哈裡克欺騙太深,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所以玄辨大師親自去了聖女府打探消息,希望能和你接觸。”虞楚說,“沒想到,哈裡克做賊心虛,怕他告訴你真相,所以晚上引起了騷動——具體發生了什麼,要等我的徒弟們回來才知道。”其實,虞楚也可以選擇不這樣全麵的告訴小狐發生了什麼,按照她自己懵懵懂懂下意識信任的狀態,也一樣能拐回家。可如果說虞楚這些年在輪回中明白了什麼,便是許多隱患和爭執,甚至更大的災難,都是因為剛開始雙方話沒有說明白導致的。她真心想帶小狐走,便不希望留下任何一點事端,不想讓小狐未來長大了之後回想起來時心中有結。虞楚的誠懇,小狐自然是能夠感覺到的。其實每一次哈裡克另有圖謀,假裝溫柔的過來和她說話,她也同樣能夠察覺得到。她過去隻是以為父親和妹妹討厭她身為狐妖的血統,卻沒想過,自己可能是被抱養的。這些人類世界的彎彎繞繞太顛覆小狐那單純如白鴿的思維,隻不過之前的隱隱意識得到證明,竟然也沒那麼吃驚。虞楚看著女孩低著頭的樣子,心中剛忍不住心疼她。小狐便抬起頭,看向她。“……所以,阿爸做錯了事情,妹妹也是?”她說,“做錯的人,要被懲罰,要流血。對不對?”虞楚怔住了。小狐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是孩子的詢問和純真。可是她提出的問題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被這樣的男人熏陶長大,就像是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塗上了陰影,哈裡克對她的影響是潛意識裡的。她昨日還覺得需要保護的家人,這一秒就能平靜的詢問是不是該殺了他們。其他人隻看到了她作為人類乖巧順從的一麵,卻忘記了她的野性。尤其是這種天真的殘忍,方才讓人想起,她是妖族。虞楚向她伸出手,寬和地問,“需要擁抱嗎?”小狐的臉上早就沒有了剛剛那一瞬間而過的殘忍,她如今是非常的迷茫的,習慣了聽話的她,沒有比其他時候更需要關懷。她變成狐狸,從桌子上走過,被虞楚撈進懷裡。虞楚的懷抱香香的,還有一種令它能安定下來的沉穩淡然。“做錯的人,要被懲罰。可受到什麼樣的懲罰,要看他做了什麼樣的事情。”虞楚輕輕地說,“生命是最寶貴的事物,所以不能隨意被剝奪。”虞楚一低下頭,便小紅狐狸靠在她的手臂上,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她又好笑又頭疼。和一隻小狐狸講道德真是太難了,畢竟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完全成為善人不太可能,但小狐太過野性,也需要控製……這個度太難掌握了。該如何讓這個身體年紀十八歲,思維卻可能小更多的女孩融入和了解這個事情,是個大工程。光靠說,是很難讓她明白和改變的。最好的結果便是收小狐進門派,讓她潛移默化的影響而改變。尤其是今天,小狐狸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家人,唯一對她好的仆人又倒在眼前,她已經受了太多刺激,不需要再被說教了。於是,虞楚隻是簡短的糾正了她的話後,便暫時停下這個話題。她溫聲道,“你的本體就是個小紅狐狸嗎?”小狐狸搖了搖頭。“被鎖住了。”它說。她形容不出來為什麼被鎖住,但應該和她身上的符咒有關係。虞楚一直覺得小狐身上的咒印眼熟,她忽然間想起來,那個奇怪的魔界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有同樣的咒印。隻不過小狐狸身上的是黑色咒印,而那個叫君洛塵的男人身上的印記是紅色的,似乎符文古字也更繁瑣些。小狐身上的咒印肯定是哈裡克那家夥為了約束她而弄的,可君洛塵的呢?他實力這麼強勁,連十八魔君都可以隨便提溜,誰能封印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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