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吐血之後就昏過去了。帝王重病, 曹氏全族誣告案暫且交給了大理寺卿,但大理寺卿要怎麼審這個案子, 還得建元帝示意才行,一個是太子, 一個是簡王黨羽,建元帝想保哪個兒子, 大理寺卿就能做出對那個兒子有利的審判。但大理寺卿去問建元帝,建元帝神色枯敗地躺在床上,沒給他準信兒, 隻道等朕病愈再親自審理。大理寺卿便將簡王黨羽送過來的人證物證看押在天牢,叫人仔細守著,不能出意外。建元帝知道曹廷安父子蒙受了冤屈,因為那是他與太子聯手定下的計謀,讓建元帝無法接受的是太子居然毒害了曹皇後。當年曹皇後被毒死,他叫人暗中追查, 查到了陳貴妃頭上,陳貴妃確實也去過冷宮,她被曹皇後壓了那麼多年,有報複的動機, 而且陳貴妃身邊的一個宮女也如實交代了。可是現在, 有人告訴他那個背叛陳貴妃的宮女其實是太子安插在陳貴妃身邊的眼線,毒是太子指使那宮女投的,害死曹皇後的其實是太子,陳貴妃隻是當了替罪羊。建元帝無法接受自己被他最信任最寵愛的太子擺了一道。曹家都倒了, 曹皇後一介女流她能做什麼?老四沒比太子的長子大幾歲,太子穩居東宮羽翼已豐,為何還要謀害曹皇後?對於建元帝而言,曹皇後是他的女人,曹廷安是他的心腹大患,太子算計曹廷安是正道,毒害曹皇後,便是插手他的後宮。建元帝是太子的父親,但他更是皇上,皇上的天威誰也不能侵犯,親兒子也不行!建元帝是被太子的算計氣吐血的。他給了太子那麼多,能給的都給了,太子居然在他的貴妃宮裡安插棋子,還利用這枚妻子害死了他年輕的小皇後。那除了這兩樣,太子還做了什麼,太子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是敬愛的父皇,又或隻是太子賴以仰仗登上帝位的皇上?建元帝很生氣。但他想了很多。簡王狀告太子的目的是想取而代之,建元帝並不怎麼待見簡王,才乾平平,遇事就急於尋求母族的協助,真繼承了皇位隻會被母族拿捏。老三成王是簡王的親弟弟,急躁武斷更不中用,剩下的就是老四。建元帝苦笑。自從曹皇後死後,老四一句父皇都沒喊過,兒子恨他。建元帝不怪老四,他對老四隻有愧疚,可老四才剛剛十六。留著太子,太子經此一事,更容不下老四了,老二肯定也要完,一下子折了兩個兒子,建元帝不忍。可改立老四,意味著他要治罪太子,那邊老二也不會甘心白白為老四做嫁衣。建元帝難以決斷。他越拖,太子、簡王兩黨就越急,都急紅了眼睛。此事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階段,水火不容,太子認定建元帝遲疑不決是想著要換了他,簡王則覺得建元帝還想繼續偏頗太子,二人都變成了火線,隻有有人扔下火星,兩人便會立即熊熊燃燒起來。四皇子住在景寧宮。外麵風雲變幻,過了年才進入十六歲的四皇子一個人坐在書房,麵前擺著一盤棋。一個老太監從外麵走了進來。這是石公公,曾經是曹皇後身邊的大太監。看著已經長成挺拔少年的四皇子,年邁的石公公眼中忽然燃起灼灼光芒。當年侯府全府斬首,皇後娘娘也被打入了冷宮。娘娘說出她的計劃時,石公公跪地求娘娘三思,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娘活著總有複寵之日,娘娘若是死了,變數太多,倘若皇上根本不在意娘娘的死活,根本不會因此彌補四殿下,亦或是等不到為侯府平反的千載良機,娘娘豈不是白死了?娘娘隻淡淡一笑:“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皇上看似薄情也癡情,我活著得不到他的心,死了,我不會輸給她。”她,自然是元後。娘娘一意孤行,石公公無可奈何,隻能做好娘娘交代的事。萬幸,娘娘堵對了,狗皇帝果然後悔了,將他們這批老人都派到了四殿下身邊。娘娘穩坐中宮十幾年,石公公早培養了一批心腹,這些年,石公公陪著四殿下韜光養晦,輕易不動用他的人脈,直到今年年初,徐五爺主動聯係上了四殿下。徐五爺說他會想辦法替曹家平反,問娘娘身邊的老人可有什麼線索。平反一事石公公愛莫能助,畢竟他的地盤是宮中,但娘娘為太子留下的大禮終於可以拿出來了!“殿下,就是今晚了。”石公公走到四皇子身邊,悄聲提醒道。四皇子側臉淡漠,恍若未聞。建元帝臥病,太子、簡王、成王、四皇子輪流到聖前侍疾,上午、下午、晚上三班輪。今晚該簡王侍疾。太子與他換了崗,剛回到東宮,就得到消息,說簡王已經偽造了建元帝的遺詔,準備今夜謀害建元帝,再憑借遺詔造反奪位。太子如何還能忍?太子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早培養了一批忠心於他的宮廷侍衛,此時他召集了一百精銳,殺氣騰騰地朝大殿而來。和公公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衝進內殿,朝建元帝稟報道:“皇上,太子殿下領了一隊侍衛朝這邊來了!約有百十人!”建元帝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簡王剛鋪好地鋪,聞言臉都白了,他是王爺,進宮不能帶侍衛,太子若要逼宮,隻要殺了父皇與他,再將罪名加在他頭上,此事便成了!隻恨他沒有聽信舅父之言,提前起事!現在隻希望父皇還能鎮住太子了!“父皇,太子心虛,怕父皇治他的罪,逼宮來了!”簡王撲通跪到建元帝麵前,嚎啕大哭:“父皇,都是兒臣不孝,兒臣連累了您啊!”建元帝還算沉得住氣,冷聲道:“扶朕出去。”和公公、簡王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太子才趕到殿前,尚未跨上大殿前的台階,就見簡王扶著建元帝出來了。太子心想,簡王定是沒來得及下手,偽造的遺詔肯定還在他身上。他當即跪下,朗聲道明了來意。簡王氣得跳腳:“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心存不軌意圖逼宮,沈鶴,還不快將他拿下!”手握刀柄攔在太子麵前的禦前侍衛沈鶴聞言,巋然不動。建元帝知道,沈鶴在等他的命令。但就在建元帝準備開口的時候,太子身後一個侍衛突然拔.出長刀,一邊朝沈鶴殺去,一邊高呼道:“簡王勾結沈鶴挾持皇上意圖謀反,還不快救駕!”太子帶來的那些侍衛本就做好了今晚要乾一場大的的準備,現在有人帶頭,他們毫不懷疑這是太子的命令,頓時紛紛抽.出長刀,分彆朝沈鶴、簡王以及擋在簡王、建文帝麵前的其他禦前侍衛衝去。刀光劍影一起,事情便失去了控製。太子慌了!他要抓的是簡王,隻有簡王,現在他的侍衛對禦前侍衛沈鶴動手,父皇會怎麼想?太子驚恐地朝大殿前的父皇看去。建元帝已經被和公公、簡王以及兩個侍衛扶著朝偏殿那邊跑去了!父皇信了簡王的話!就在這一刻,太子忽然明白過來,成敗就在今晚,是父皇逼他的!禦前侍衛很多,但他帶過來的更多,隻要他在其他侍衛趕過來之前殺了簡王、父皇,真相如何還不是隨他說?太子紅了眼睛,帶著人朝建元帝等人追去。建元帝年邁病弱、和公公年紀也大了,兩人跑不動,簡王見太子越追越近,他心一橫,丟下建元帝自己逃去了,跑得時候還想好了理由:“父皇稍等,兒臣去搬救兵!”被他丟在地上的建元帝聽了,又吐了一口血!畜生,他養得這兩個孽障!千鈞一發之際,沈鶴追了上來,他功夫了得,竟憑一己之力擋下了太子等人。此時簡王都跑了,太子還要殺建元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在沈鶴漸漸力竭太子就要事成之時,簡王還真領了一隊侍衛殺了回來!“快,快救皇上!”簡王大叫道,唯恐建元帝聽不到他的聲音。宮中侍衛到底還是忠君的更多,一番激烈的廝殺後,太子被活捉,他的黨羽儘死。禦前侍衛沈鶴將披頭散發的太子押到了建元帝麵前。建元帝今晚又被兒子追殺,又被另一個兒子拋棄,沒被殺死也快被氣死了,此時見到太子,建元帝隻想到了一件事:他不能讓太子說出曹家滅亡的真相,否則傳到老四耳中,老四會恨他一生!建元帝朝沈鶴使了個眼色。沈鶴的刀很快,太子才哭喊了一聲“父皇”,他的人頭已經滾了出去,灑落一片熱血。建元帝心口又是一疼,暈死過去。簡王險些喜極而泣!太子死了,終於輪到他了!可惜簡王高興地太早。建元帝再次醒來,視線掃過守在床前的簡王、成王、四皇子,他多看了四皇子一眼,命和公公傳了三個人。一個是擬寫詔書的官員,一個是禁軍統領徐潛,一個是內閣首輔。徐潛與杜首輔已經在外麵候著了,擬詔官也早就預備上了。前太子死了,建元帝接連吐血形勢危急,大臣們各方麵的準備都做好了。建元帝這一醒確實是回光返照。他在病中,太子的謀逆要了他半條命,太子的身首異處把剩下半條也快榨光了。人都到齊了,建元帝先下達旨意,即他要傳位給四皇子,封徐潛為異姓攝政王,與內閣共同輔政,直到四皇子十八歲生辰時親政。簡王傻了眼。建元帝還可以讓他更傻,詔書最後,建元帝痛斥簡王在今夜宮亂時貪生怕死棄他而逃,不忠不孝,即日起簡王一家皆貶為庶民!簡王大哭:“父皇!”哭完了,就被侍衛給拖了出去。旨意一下,徐潛、杜首輔都跪了下去,恭聲領旨。四皇子也跪到了龍床前。十六歲的新太子不悲不喜地看著垂死的父皇。建元帝眼角流下淚來,顫巍巍地朝四皇子伸出手:“是朕,對不起你……”四皇子毫無悲意。但他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他即將登基,他要顧全大局,不能落下不敬不孝先帝的名聲。躺在他眼前的明明是建元帝,四皇子想的卻是他的母後。母後死在冷宮,他聞訊趕過去時,母後的手已經涼了。就在那一天,他變成了孤兒,無父無母的孤兒。太子一心想要帝位,四皇子不想,他隻想要母後活著。視線模糊,該落的淚終於來了,四皇子握住建元帝蒼老的手,哽咽道:“父皇。”建元帝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先帝駕崩,新帝繼位。作者有話要說:哈哈,終於把**oss乾掉了!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