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1 / 1)

戰報上說, 曹廷安父子驍勇善戰, 胡人兵馬損失過半, 願俯首稱臣,乞降。此是大捷,然而戰報中特彆提及,曹廷安在追殺敵兵時不慎落馬, 幸而被旁邊的世子曹煉及時搭救,否則就要命喪敵兵之手。但,曹廷安這一摔摔得非常嚴重, 幾位軍醫圍著他, 卻都治不好曹廷安的腿了。病情落到戰報上, 隻寥寥數筆:曹侯落馬重傷,雙腿俱殘。隨著戰報一起送進京城的, 還有一封密報。密報是建元帝費心收買的一枚棋子寫給他的,那人名叫彭忠, 乃曹廷安、曹煉父子深信之人。至今建元帝依然沒有證據證明是曹廷安殺了太子,可, 建元帝一直將曹廷安視為太子登基路上的絆腳石,現在太子死了, 建元帝骨子裡還是最懷疑曹廷安!所以, 建元帝派人挾持了彭忠懷有身孕的愛妻, 讓彭忠找機會, 找一個絕不影響大周戰局的機會, 最好是在曹廷安即將凱旋之前, 於戰場上給曹廷安下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敵人刀下。建元帝已經決定要立曹皇後的四皇子為太子了,所以他得給四皇子留下母族,曹煉有勇有謀很適合做曹家的下一個家主,至於曹廷安,建元帝還是希望他死。但曹廷安沒死成,隻是廢了一雙腿。彭忠在信中解釋說,他還沒有來得及下毒,曹廷安便出事了,彭忠還問,是否要繼續執行原計劃。就在建元帝目光陰沉準備安排彭忠繼續下毒時,產房裡突然傳來產婆的驚呼:“太醫!太醫!”建元帝突然心驚膽戰!當年曹皇後生四皇子時便曾大出血,太醫們忙了半夜才將曹皇後從鬼門關搶了回來,難道這次?收起戰報,建元帝從院子裡回到了產房隔壁的外間。這邊乳母還抱著剛出生的五皇子,裡麵卻傳來太醫快速詢問產婆的各種問題,熟悉的問題一下子將建元帝的記憶拉到了四皇子剛出生的時候。當時,太子還好好的,建元帝曾心狠地想,如果曹皇後就此死去,便省了他很多事了。那次曹皇後命大,活了下來。這次……建元帝忽然渾身發冷。無論真心假意,他已經寵了曹皇後十幾年了,太子死後,更是曹皇後幫他解開了心結,用她腹中的小五重新帶給了他希望。如果現在曹皇後也離他而去……建元帝無法接受。他是皇上,他可以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女人,隻要他想,建元帝每晚換一個處子寵幸都可以。可建元帝不是十五六歲的衝動少年了,他已經五十多了,再新鮮嬌嫩的美人都激不起他的興趣,或許他會喜歡她們的身體,但建元帝更想有個熟悉他、知道他真正的喜好、能看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妻子,一個他可以在她麵前放下帝王架子、一個他能與之閒聊家長孩子的伴兒。曹皇後就是他的這個伴兒,萬一曹皇後出了事,建元帝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簡王、老三被他冷落多年,父子之情淡薄,老四雖然很受他的寵愛,但老四還小,不懂他的心事。老五就更小了,沒有曹皇後,建元帝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心力再去培養一個皇子。建元帝麵朝產房門口站著,腦海裡風起雲湧,是曹皇後陪在他身邊的十幾年歲月,是一種陌生的恐慌。可在周圍的太監宮女眼中,建元帝隻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居然連問都沒有問裡麵到底出了什麼事。“止住了止住了!”伴隨著產婆驚喜的呼叫,建元帝耳邊嗡的一聲,剛剛消失的聲音全部回來了。他看見太監宮女們麵露笑容,他聽見裡麵太醫囑咐產婆繼續觀察曹皇後是否有出血。建元帝深深地呼了口氣。曹皇後產後虛弱,建元帝怕曹皇後為曹廷安的腿傷傷懷,嚴令宮人不得議論宮外之事。但曹皇後還是派人打聽到了兄長的消息。得知兄長廢了雙腿,且戰事已經結束,曹皇後閉上眼睛,整個人徹底地放鬆了下來。腿廢了就廢了吧,人活著就好。更何況,曹皇後明白,這一定是兄長自己做出的選擇,廢了腿,兄長便要交出兵權,交了兵權,建元帝就不用再忌憚兄長什麼了。鎮國公府。阿漁收到了兩封家書,一封是徐潛寫的,告訴她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這封信徐潛的話終於多了些,因為他也知道父親的腿廢了,特意安慰了阿漁很多。阿漁收到的第二封家書,是哥哥曹煉寫給她的,哥哥說,父親雖然廢了腿,但父親豁達爽朗,照樣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叫她不必擔心。阿漁不擔心了,她隻是埋在被子裡大哭了一場。父親是不是為了要徹底避開生死之禍,才故意弄殘了一雙腿?父親殘了肯定比死了好,比一輩子都被建元帝惦記好,可想到父親平時威嚴而立、步履如風的雄姿,阿漁還是心疼。阿漁哭得眼睛都腫了。寶蝶輕聲勸道:“夫人不如這樣想,如果侯爺沒有受傷,那以後再遇戰事,侯爺還要帶兵打仗,您與夫人又要常月牽腸掛肚的,現在侯爺傷了腿,他就不用再去戰場了,待在京城平平安安的,至少您與夫人都安心,對不對?”阿漁點頭,苦笑道:“我知道,就是忍不住。”寶蝶朝寶蟬遞個眼神。寶蟬便去抱了阮阮過來。阮阮可喜歡娘親了,寶蟬將她放到床上,阮阮便嘿嘿笑著爬到娘親身邊,要娘親抱。阿漁抱住女兒,蹭了蹭女兒的小腦袋瓜。阮阮特彆喜歡抓大人的頭發,小壞手分彆捧住娘親的臉,想繼續往上挪。寶蟬努力活躍氣氛,笑道:“臘八侯爺、五爺都能回京了,到時候讓三姑娘去折騰外公、爹爹去,三姑娘可是咱們侯爺第一個孫輩,侯爺肯定寵得不得了。”阿漁看看女兒,再想到父親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有點擔心女兒會不會不喜歡親近外公。戰事結束,西北、東北兩路大軍先後返京,臘月初六,徐潛所率的西北大軍提前幾日抵達京城。二十萬禁軍直接回禁軍大營了,徐潛率領幾千精銳進城,主要是為了向京城百姓展現大周將領的威武豐姿。國公府才為徐演辦過一次喪事,除了徐老太君不必為兒子守孝,阿漁等人都要守一年或三年的喪,所以心急如阿漁也不能去街上觀禮,隻能抱著女兒在家裡等候。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徐老太君叫其他幾房的人先回去了,隻叫阿漁娘倆留在鬆鶴堂,陪她等。徐潛回來時,自然要先去鬆鶴堂拜見母親。他在北越奔波數月便曬黑了臉,今年又去西北風吹日曬了大半年,臉龐更黑了,但那股子武將的堅毅與英氣也更濃了,如一柄寒光凜冽的劍。視線掃過阿漁、女兒,徐潛低頭,直挺挺跪在了徐老太君麵前:“母親,兒子不孝,回來遲了,未能送大哥最後一程。”阿漁見了,將女兒交給乳母,她也跪到了徐潛身旁,垂著眼簾。看著這對兒小夫妻,徐老太君隻替長子汗顏,竟然罔顧手足之情覬覦自己的弟妹背叛親弟弟,長子有何臉麵叫幺子為他下跪?“他咎由自取,沒什麼可惜的,守瑧起來吧!”不想讓幺子替禽.獸兄長傷心難過,徐老太君毫不留情麵地道。徐潛目光微變。他在戰場得到的消息有限,大哥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讓母親說出這種話?“對外人我給他麵子,你是家裡人,我實話跟你說,我活了一輩子,最後悔的便是生了你大哥那個孽障,往後休要在我麵前提他。”徐老太君拄著拐杖,厲聲道。如此一來,徐潛都不好再問了。“不早了,你們一家三口回去敘舊吧!”徐老太君咳了咳,叫芳嬤嬤扶她去內室。徐潛神色複雜地目送老母親。“起來吧,回去我再跟你解釋。”阿漁低聲勸道。徐潛這才看向他的小妻子。阿漁朝他笑了笑,笑得比較苦澀,畢竟他死了位親哥哥。徐潛看出了小妻子的善解人意,但他隻覺得慚愧。長兄橫死,小妻子一定以為他會傷心難過吧?但讓徐潛自己都意外的是,剛得知長兄的死訊時,徐潛的震驚遠比難過多。自從徐潛記事起,他與幾位兄長都沒說過多少話,若論感情,可能他對六個年齡相近的侄子們的感情更深一些。徐潛隻是心疼母親。然而母親居然說她後悔生了長兄。就在徐潛疑惑長子到底做了什麼時,餘光中忽然有道身影朝他走來。徐潛側目看去。來人是乳母,乳母懷裡抱著一個女娃娃,女娃娃長得白白嫩嫩,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好奇又膽怯地望著他。對上他的視線,女娃娃突然往後縮了縮,然後又伸著胳膊夠向阿漁,似是要到娘親懷裡尋求保護。徐潛心裡一酸,這是他的阮阮啊,阿漁懷孕時他不在她們娘倆身邊,女兒從滿月長到十個月,他依然不在身邊,沒看見她是如何學會坐學會爬的,沒看見她是何時喜歡上抓大人的頭發的。“阮阮,這是爹爹,你看看,還認識爹爹嗎?”阿漁接過女兒,笑著叫女兒認爹爹。阮阮不認識爹爹,她不安地趴在娘親肩頭,躲避陌生爹爹的視線。徐潛很想認女兒,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做。他看向阿漁。阿漁笑,無奈道:“先回去吧,回去再說。”徐潛掃眼母親的內室,點點頭。不急,他已經回來了,女兒他會哄,該知道的,徐潛也會一一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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