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鬆鶴堂用過早飯, 夫妻倆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阿漁很困,偏過頭,以手掩麵打了個哈欠。徐潛不禁想起昨晚她最困時候的樣子, 小胳膊抱他都抱不穩,隔一會兒就從他肩上滑落下來。回到春華堂,徐潛讓阿漁去後院休息, 他去了書房。阿漁也實在沒精神應付他了,一邊打哈欠一邊往後院走。進了閨房, 阿漁隻叫寶蝶幫她取下頭上的各種首飾, 然後連長發都沒通順,脫了外袍便鑽進了被窩。快晌午時徐潛過來了, 本想同阿漁一起吃飯的, 得知阿漁還在睡,徐潛就吩咐丫鬟們不必叫醒夫人, 他一個人回前院吃了。無人打擾,阿漁舒舒服服地睡到了黃昏,迷迷糊糊聽見書頁翻動的輕響,阿漁睜開眼睛,透過紅色的紗帳, 看到徐潛手持一冊書卷坐在臨窗的書桌旁。他側對著床,坐姿端正, 椅子下露出一雙修長的腿,腳上穿著黑靴,利落威嚴。秋日金燦燦的夕陽照亮了他的臉, 清冷卻俊美。阿漁一手托腮,悄悄調整個舒服的姿勢,就這麼靜靜地望著他。如果上輩子她沒有毫無預兆地回到現在,那她與徐潛是不是早就過上了夫妻恩愛的日子?從十一歲等到十五歲,多等了四年,終於還是讓她等到了。時間無聲流逝,徐潛看完新的一頁,習慣地朝床上看去。阿漁見了,慌得閉上眼睛。遲了,徐潛發現她在裝睡了。算一算,她整整睡了三個時辰,午飯都沒吃。放下書,徐潛朝床邊走來。阿漁自知掩飾不住,紅著麵兒睜開眼睛,一副“我偷窺了我老實交代”的乖巧樣。這樣的一個美人,又是這麼的乖,徐潛就像麵對一朵嬌花,神色溫和下來。“睡夠了?”他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羞紅的小臉問。阿漁點點頭,他的目光總是叫人難以抵擋,阿漁重新看向床邊,小聲問:“什麼時辰了?”徐潛道:“快用晚膳了,餓不餓?”阿漁感受了下,還是點頭。徐潛還不知她的飲食喜好:“想吃什麼?我叫廚房去做。”阿漁想吃早上沒吃夠的酸菜麵,特彆是那麵湯,酸溜溜的好吃極了。她說話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徐潛失笑,解釋道:“是前院喬大廚做的,他以前在軍營裡當夥夫,做麵做餅都很有一手,既如此,今晚就吃酸菜麵、牛肉餅?”徐潛是真沒想到,嬌滴滴的小妻子會喜歡這些一點都不精致的夥食。阿漁眼睛亮亮的:“好啊!”徐潛便叫丫鬟們進來伺候,他去外麵等著,順便叫人去前院傳話。飽睡了一覺,阿漁神清氣爽,麵頰紅潤都不用塗胭脂了。天越來越暗,今晚她肯定不必再離開春華堂,就讓寶蝶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插一支紅玉簪子。鏡中美人冰機雪膚,寶蝶再挑了一對兒紅瑪瑙櫻桃狀的耳墜替阿漁戴上。紅珠搖曳,襯得美人更加嬌豔嫵媚。出門之前,阿漁悄悄地舔了下雙唇。於是,徐潛聽到腳步聲抬頭,便看到了一個目光如水、櫻唇濕潤的小妻子。男人搭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一下。以前聽戲時曾聽到一句戲言,諷刺有些男人如色中餓.鬼,見到貌美的女子便想撲上去。對於不近女色的徐五爺來說,他完全無法想象怎會有這等下.流男人,一點自製力都沒有,戲言定是誇張了,可此時此刻,徐潛竟也冒出了那樣的念頭。但他沒想撲過去,隻是想將小妻子拉到懷裡狠狠地親上一番。半斤八兩罷。他想了那麼多,其實隻是一瞬,瞥眼阿漁便重新低頭,看手裡的書了。這是今日阿漁第三次見他看書了,原來也有武將如此好讀書嗎?靜靜地坐到徐潛身邊,阿漁歪頭,看到徐潛的封皮上寫著“列傳”二字,前麵的兩個字被他的手擋住了。徐潛知道她在做什麼,移開手指,平靜地介紹道:“這本講的是齊朝大將秦毅,你可聽說過?”阿漁搖搖頭。徐潛便簡單地講述了大將秦毅的生平,末了道:“你若有興趣,這書就放在這邊。”阿漁笑:“多謝五表叔。”徐潛挑眉,想提醒她改口,可她笑得甜美,丫鬟們又都在旁邊,徐潛便繼續看書了。沒多久,前院廚房送了晚飯過來,一盤切成數個三角小塊的牛肉餅,還有兩碗熱氣騰騰的麵,在徐潛那晚辣湯麵的襯托下,阿漁的酸菜麵顯得特彆清湯寡水。“會不會很辣?”阿漁震驚地看著徐潛的碗問。徐潛:“還好。”見阿漁還盯著他的碗,徐潛提議道:“你來嘗嘗?”阿漁咽口水。徐潛便用她的勺子舀了一點湯,伸向她。阿漁張開嘴,試探地將湯水吸了過來,緊跟著便像有一團烈火般直接從口中竄到心口,辣得她張嘴吸氣,眼淚汗珠一起往外冒,辣得說不出話。這可憐樣,徐潛立即抓起一塊牛肉餅叫她吃。阿漁連著吃了一整塊餅又灌了一碗茶,這才將那股辣味兒壓了下去。寶蟬膽子大,一通忙亂過後忍不住嗔怪自家主子:“姑娘……夫人平時一點辣都沾不了,偏還眼饞五爺的麵,這下子嘗到苦頭了吧。”阿漁杏眼水汪汪的,一邊用濕巾子擦嘴一邊瞪了她一眼。徐潛本就嫌丫鬟們在這兒礙眼,此時冷聲道:“都退下。”寶蟬一驚,卻不敢多說什麼,有些委屈地與寶蝶、寶蜻一塊兒退到了院子裡。“我隻是跟姑娘開開玩笑,五爺怎麼就生氣了?”到了院子了,寶蟬嘟嘴同寶蝶抱怨道。寶蝶猜測道:“五爺重規矩,以後咱們注意點就是。”寶蜻笑笑,低聲安慰兩個新來國公府的小姐妹:“五爺麵冷,其實待下人最寬和了,我看五爺是想親自照顧夫人,嫌咱們礙事呢。”方才夫人一嗆,五爺隻來得及喂夫人吃了塊兒餅,剩下的活兒就都被寶蝶、寶蟬搶去了,二女忙著照顧夫人,寶蜻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五爺其實很想自己來的。寶蝶、寶蟬恍然大悟。廳堂裡頭,徐潛皺眉盯著阿漁的嘴唇。她剛出來的時候嘴唇也紅,但現在不但紅,似乎還被辣腫了。“過來。”兩人的椅子有些距離,徐潛叫她。阿漁驚訝地看著他。徐潛神色嚴肅地重複:“過來。”阿漁隻好離開座位,乖乖走到他麵前。她站著也沒比坐著的徐潛高太多,徐潛微微仰頭,看著她的嘴唇問:“疼不疼?”阿漁搖頭:“不疼,已經好了。”徐潛怎麼看都覺得不對,乾脆抬起手,指腹沿著她紅紅的唇上下撫了一圈。阿漁:……她羞澀地低下頭,這種輕.佻的動作,他一本正經地做出來,竟比真的要調.戲她還難為情。徐潛見她這樣,眸色瞬間加深,低聲問:“還辣嗎?”阿漁還是搖頭。徐潛不信,大手毫無預兆地壓在她背上,然後在阿漁跌進他懷中的時候,覆住了她的唇。辣不辣,嘗嘗就知道了。一刻鐘後,徐潛將暈暈乎乎的小妻子抱回了她的椅子上。“吃吧,天冷,快涼了。”沒有解釋他為何要親她,徐潛拍拍她肩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耳邊傳來男人吃麵的動靜,阿漁偷瞥他一眼,心跳砰砰的。男人吃的香,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阿漁定定神,也開吃起來。或許是徐潛率先在她麵前卸下了穩重自持的那一麵,阿漁也敢在徐潛旁邊大快朵頤了,不知不覺將一碗麵吃的乾乾淨淨,酸爽可口的湯水也舀得隻剩了碗底那一點,畢竟是沒吃午飯的人。兩人的碗一般大,徐潛被小妻子的食量驚到了。阿漁有點不好意思,低頭解釋道:“我平時也很能吃的,所以長得比姐姐表姐都胖。”徐潛看著她圓潤的臉龐,對比兩個侄女出嫁前清瘦的臉,覺得還是阿漁這樣好。“能吃是福,不必學她們。”徐潛讚許道。漱口畢,夫妻倆進了內室。秋冬天黑的早,外麵已經漆黑一片了,屋裡點著燈,柔和舒適。見徐潛直接坐到了床上,阿漁下意識地問:“這麼早就睡嗎?”吃完飯總該做點事消消食吧?總之阿漁沒有飯後馬上躺下的習慣,而且,她才睡醒沒多久呢。徐潛聞言,一邊靠到床頭一邊道:“我看會兒書,方才放外麵了,你幫我拿過來。”原來如此,阿漁笑著替他去拿書。徐潛專心看書了,阿漁想了想,去外麵與丫鬟們說話了,免得在裡麵打擾他。大概過了兩刻鐘,裡麵傳來徐潛的聲音:“備水。”三寶立即分頭忙碌起來。新婚的夫妻,徐潛還沒想到可以叫小妻子一塊兒洗,阿漁也沒那個臉皮主動湊過去,便先後洗了一遍。阿漁後洗的,隻洗了身上,泡澡時寶蝶就幫她通過發了,烏黑濃密的長發照例用牛角梳梳了一百下,等阿漁站起來,那長發便瀑布般傾斜下去,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長發散落的女人會變得更慵懶,更嬌媚。早就洗完繼續靠在床頭看書的徐潛,在看到小妻子烏發披肩地走進來時,都忘了收回視線。阿漁臉紅,小聲問他:“五表叔還看書嗎?”徐潛回神,合上書道:“不早了,睡吧。”阿漁:“嗯,那我落燈了。”說完,她依次熄了屋裡的燈盞,隻留離得最遠的一盞照亮,方便起夜用。落了燈,阿漁來到床邊,放下兩邊帳子再爬進床。她背著身坐在那脫繡鞋,徐潛閉上眼睛,鼻端全是她發間的清香。等阿漁慢吞吞地躺好,徐潛毫不猶豫地翻了上來。沉甸甸的武將,阿漁呼吸一重。今晚沒有紅燭,帳內黑暗,徐潛啞聲審她:“昨夜已改口叫了五爺,剛剛怎麼又喊表叔?”阿漁吃驚:“昨晚我叫您五爺了?”徐潛:“是。”阿漁努力回想,明白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一定是被您身上的酒氣熏到了,才……”才在迷亂中回到了前世那一晚。上輩子,她被徐恪的新妻所害,徐潛救了她後將她安置在郊外的莊子上。再見麵,阿漁習慣地叫他五叔,隨著徐恪叫,徐潛卻冷冰冰地道:“你叫我五叔,說明你還想做老六的妾室,那我馬上送你回去。”阿漁才從死裡逃生,怎敢再回徐恪身邊?她急著否認:“不,我不想當他的妾!”徐潛冷峻如初:“那便叫我五爺。”所以,接下來的四年,阿漁才一直叫他五爺。現在兩人成親了,確實也不宜再叫五表叔了。“我錯了,五爺。”在他的身下,阿漁老實認錯。徐潛滿意了:“下不為例。”阿漁剛想應,他卻壓了下來,迫不及待。作者有話要說:19年最後一個月啦,祝大家都開開心心,如願完成今年的所有計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