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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 瑟縮了一冬又有錢有閒的富家子弟們都出來踏青了。徐潛昨晚臨時受命,沒時間細細打算,出門時就決定隨便選個僻靜點的地方供小輩們郊遊。可這一路行來, 但凡風景好的地方都三三兩兩地聚集了少年公子或如花女眷,著實沒個清靜。不清靜,他如何隱秘地將賠禮送出去?騎在馬上, 徐潛看了眼旁邊的馬車,侄子們都騎馬, 隻有三個小姑娘坐在車裡頭。目光剛落到窗簾上, 那窗簾忽然一動。徐潛立即收回視線。阿漁還是有點小心機的,上車時她猜測徐潛會以守護的姿態跟在馬車外側, 阿漁就故意坐了挨著他這邊車窗的一側。但她沒膽子在兩個姐姐麵前挑簾偷窺, 所以一直端坐,偶爾在風吹起簾子時無意般往外瞥一眼。陽光明媚, 騎在馬上的男人一身深色長袍,威嚴又俊美。隻是匆匆一瞥,阿漁就甜的如吃了蜜糖。這次挑開簾子的卻是坐在她旁邊的徐瑛。阿漁往後靠了靠,方便她與徐潛說話,料到徐潛會看過來, 阿漁乖乖地垂著眼簾,秀氣又安靜。“五叔, 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啊?”徐瑛撒嬌地問,“出城這麼久了,我都坐累了。”徐潛偏頭, 看到了嘟嘴的侄女,也看到了被侄女襯托地愈發乖巧的阿漁。“累了?”徐潛問。徐瑛連連點頭。徐潛看向前方,再有三四裡地,便是寶塔寺所在的玉屏山。這樣的好天氣,遊寺的香客肯定絡繹不絕。徐潛便指著玉屏山旁邊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坡道:“咱們去斜柳坡。”徐瑛知道玉屏山、寶塔寺,卻從未聽說過什麼斜柳坡,再看那矮矮的小山丘,一點都不像什麼踏青的好去處。她麵露遲疑,徐潛正色解釋道:“去年我帶人巡山時路過斜柳坡,山間有條溪水清澈見底,略深的地方還能看見遊魚,其間景色雖不如玉屏山,卻頗有野趣。”“有魚?那咱們是不是可以抓幾條烤魚吃?”少年們騎馬湊了過來,徐四聞言興奮道,還拍了拍掛在馬鞍上的箭囊與皮袋子:“我烤肉吃的調料都帶上了!打不到兔子咱們就抓魚吃。”徐潛想到他曾經在斜柳坡溪水裡看到的巴掌大的小魚,沒說什麼。徐五瞄眼車裡的阿漁,戲謔道:“還是打兔子吧,若是烤魚,阿漁表妹該害怕了。”一個是魚,一個是漁,聽起來卻是一樣的。烤她?阿漁頓時鬨了個大紅臉。好在氛圍已經起來了,大家一致同意去斜柳坡。遠看斜柳坡平平無奇,近看景色更加慘淡,除了山間參差不齊的垂柳帶來了一片盎然綠色,光禿禿的小山坡真不值得遊人踏足。從山腳到山頂,爬個一刻鐘也就到了。車馬留在山腳下交給陳武看管,一行七人步行上山。徐四、徐五、徐恪都背上了箭囊,隨手持弓,準備打點野味兒。結果仿佛沒走多久就到了徐潛所說的小溪旁。山不在高,有水則靈,徐潛總算有句話沒說錯,這條三尺來寬的小溪確實清澈見底,粼粼的波光與清越的流水聲瞬間令人耳目一新,就連對斜柳坡非常嫌棄的徐瑛都覺得此行不虛了。溪邊開著或紅或白的小花,三個姑娘興高采烈去采花了。徐恪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漁,嘴角帶著滿足的淺笑。沒有心上人可看的徐四、徐五在發現附近溪水裡並無大魚時很是掃興,一個決定去上遊看看,一個決定去山坡周圍轉轉打兔子。“注意安全。”徐潛囑咐侄子們。徐四、徐五互視一眼,都感覺到了來自五叔的輕視,就這小山坡,有什麼危險?兄弟倆分頭行動去了。徐潛看向唯一沒動的侄子,見徐恪一直盯著阿漁看,而山洞裡阿漁明確說過她不喜歡侄子這樣的,徐潛便冷聲問道:“你怎麼不去打獵?莫非也想去采花戲水?”徐恪:……究竟是什麼給了五叔他想采花戲水的錯覺?徐恪想解釋,可對上五叔冷冰冰的臉,徐恪忽然反應過來,彆看五叔年紀輕輕比大哥還小一歲,性情卻如四旬長輩,古板嚴肅,徐恪又如何能指望這樣的五叔理解他對阿漁的喜歡與向往?“我,我馬上去。”不敢在五叔眼皮底下親近阿漁,徐恪掂掂肩上的箭籠,隨便挑個方向去打獵了。確定侄子們都看不到人影了,徐潛再視線一轉,落在了溪邊的三個姑娘身上。侄女徐瑛較為頑皮,跳到了溪水對岸。外甥女曹沛沿著溪邊一路采花,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但也在視野之內。隻有阿漁最秀氣,背對他坐在溪邊的一塊兒石頭上,手裡拿著根細細長長的小樹枝,在水裡劃來劃去的,逗弄遊魚。徐潛想了想,吩咐侄女道:“瑛姐兒,你與阿沛去撿些乾柴,多撿些,注意彆走太遠,就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撿。”徐瑛痛快地應了下來。曹沛剛要叫上膽小怕生的堂妹一起,就聽徐潛接著道:“阿漁,你來幫我搭灶。”原來堂妹也有差事,曹沛便放心與徐瑛一塊兒去撿柴了。阿漁沒想到徐潛會點她當幫手,驚喜緊張過後,她乖乖地走了過來。其實烤魚用篝火就行了,無需搭灶,但為了單獨留下阿漁,徐潛隻能麻煩點。他先從溪邊挑選形狀適合的石頭搬過來。男人默默地乾活,並沒有吩咐她,阿漁也不敢問,瞅瞅徐潛挑好的石頭,她便也去溪邊找了起來。徐潛挑好一塊兒石頭,一轉身,就見阿漁蹲在幾十步外,兩隻白皙的小手分彆抱著大石的兩頭,正努力地往上抬。姑娘家怎能做這種活兒?再說她有那個力氣嗎?“住手!”徐潛想也不想地嗬斥道。阿漁嚇了一跳,抬頭時手上力氣失衡,導致石頭一側傾斜下去,壓到了一根小手指。她被燙般將手抽.了出來!再看手指頭,微微泛紅,似乎並無大礙,隻是殘留的鈍痛還是讓阿漁紅了眼圈。平時嬌生慣養的侯府姑娘,除了做針線時粗心紮到手指,很少會有機會受傷。徐潛沉著臉趕過來,就見她心虛般放下手指,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腦袋也垂著,不給他看。可徐潛能想象她杏眼含淚的模樣。“伸手。”徐潛單膝蹲下去,盯著她的手背問,那五根纖細的手指就藏在下麵。阿漁隻是疼了一下,現在已經過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麵前都會變得嬌氣,徐潛來關心她,阿漁的手指便好像又疼了起來。她慢慢地伸出挨砸的左手,掌心朝上。徐潛第一次如此細心觀察一個小姑娘的手,隻見那掌心白裡透粉,又漂亮又嬌嫩,五根指頭蔥白似的水靈,其中小指指端明顯比其他四指要紅。“疼不疼?”徐潛冷聲問。阿漁低頭,默認了。徐潛更生氣了,怒容盯著她委屈的小臉:“誰讓你搬石頭的?自己多大力氣心裡沒數?”阿漁呆住了!他不安慰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凶她?石頭都沒砸出阿漁的淚,徐潛這一句凶巴巴的教訓,登時訓濕了阿漁的眼睛。委屈,還有點不服,阿漁扭頭,一邊抹淚兒一邊替自己辯解道:“是您叫我幫忙搭灶的。”徐潛早在她的第一行淚落下時就僵住了。這眼淚,怎麼比六月的雨來得還快?惹哭了小姑娘,徐潛氣勢不禁一矮,但還是氣道:“可我沒讓你搬石頭。”阿漁也氣,對著水麵問:“您什麼都不說,我怎知您到底要我做什麼?”徐潛抿唇。他什麼都不用她做。掃眼前後左右,確定撿柴的侄女們沒有注意這邊,徐潛飛快摸向懷裡,本來想把兩樣東西一起拿出來的,但荷包往深處滑了滑,徐潛便先取出他準備的胭脂盒子,放到阿漁腳下道:“瓊姐兒讓你受委屈了,因此事不好鬨大,我無法替你做主,隻能私自送你賠禮略表歉意,剛剛留你幫忙便是為了這個。”阿漁驚訝地忘了委屈,看看徐潛,再看向腳下的小匣子。徐潛看她一眼,道:“這是皇上賞我的胭脂匣子,我留著無用,送你正合適。”胭脂匣子?阿漁心中一動,莫非是?顧不得虛偽的客氣,阿漁一把撿起匣子,打開蓋子一看,裡麵果然是個淺粉釉的汝窯胭脂盒。粼粼的波光恍惚了阿漁的視線。熟悉的胭脂盒不經意地將她帶回了上輩子。被徐恪的新婚妻子害得“墜山身亡、屍骨遭野狗撕咬殘缺不全”之後,徐潛暫且將她安置在了他的一處莊子上,莊子上的下人全是他的心腹,沒人向外透露半點消息。徐潛曾問阿漁要不要回去,阿漁拒絕了,她寧可一輩子幽居莊子上,也不想再麵對徐恪以及他尊貴的母親、妻子。安置下來後,徐潛每隔兩三個月才會過來看她一次。那三年他都是這樣疏遠,所以阿漁從未想過徐潛竟然喜歡她。直到第四年徐潛帶著她同去鳳陽赴任,兩人見麵的次數才漸漸多了起來。抵達鳳陽不久,有次徐潛赴宴回來,將這個胭脂盒子送了她。那是他是這麼說的:“當日我進城,鳳陽人人都知道車隊裡有位女眷,我便對外稱你是我的恩人之女,恩人病逝前托我照顧。今日宴席上總兵夫人問起你來,我隻好又編了些話,總兵夫人憐惜你身世可憐,托我將此物轉贈給你。”他是那麼正派的一個人,阿漁從未懷疑,隻覺得受寵若驚,不知該怎麼還了總兵夫人的禮。可現在,徐潛提前將這個胭脂盒子拿了出來。於是,前世他精心編織的送禮借口被這輩子的他親自拆穿了。視線模糊,有什麼掉了下去,砸在了胭脂盒子上。阿漁忽然很心疼。被他收留的四年,有三年多阿漁都是清心寡欲過來的,或許有些猜測,但都被自己否認了,所以那三年她過得平和知足。徐潛呢?他明明喜歡她,卻克製到隔上兩個月才來見她一次,每次見麵連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便會告辭。他明明早就想送她禮物了,卻一直忍到三年後忍到有了合適的借口才送。寶蟬曾質問她:“五爺都三十了,一把年紀連個暖房的人都沒有,您就不心疼?“阿漁那時真的沒心疼過,因為不知他的深情。現在她自己回來了,眼前的徐潛也不是那個徐潛,阿漁卻後知後覺地心疼了。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典型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哈哈哈哈晚上有二更哦,半夜老時間哈,儘量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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