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沒說他們已經來了三次, 之前苒苒好不容易才睡下,他自己便謝絕了嶺南影掌門和武道長。畢竟醒來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休息好是非常重要的。不過, 這兩個人能一找到空檔就過來,看來是真的有什麼發現。嶺南影掌門佝僂著背,在秦無開門的一瞬間就竄進來,活像後麵有什麼東西在追著他一樣。他這麼火急火燎的, 連帶著讓原本還有幾分鎮定的武道長也不禁瑟縮一下。飛快進門了。倆人跟兔子一樣的快速跳進房內, 進屋後看到坐在桌邊的蘇苒之才感覺來了些底氣。蘇苒之就是有這種在危險中給人安全感的能力。哪怕她身上現在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但就是莫名讓人覺得安定。掌門人小心翼翼站在旁邊,燭光映照著他局促的身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老頭。蘇苒之又重複道:“請坐。”掌門人這才坐下來。所有房屋內的擺設都大同小異, 凳子桌子等更好像是一個作坊做出來的, 跟道長們前麵那屋更無甚區彆。但在蘇苒之和秦無這裡,掌門人坐凳子都不敢坐全了,隻占了小小一點。蘇苒之微微有些錯愕, 掌門人和武道長態度改變的稍微有點快。她和秦無不過是出去一樣,回來後再睡了個腳,這兩人怎麼就如此客氣。之前他們第一次見麵, 掌門人分明還挺怕她的。掌門人這回沒讓武道長代勞, 自己說:“我……在下修為在普通修士中不算低,能感知到仙長們出門後做了大事……四日前,在下與武道長進入山體內部,越往裡走就越有種莫名的壓抑和恐懼。”不過,那會兒可宋被抓,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臨陣脫逃。“進來後沒多久, 我們便被安排住在此處,當時我專門念了幾句清心經,感覺那層如影隨形的恐懼在緩緩消散,便沒放在心上。一心記掛著可宋的事情。”掌門人繼續說:“但其實恐懼消散隻是我的錯覺,隨著日子的累積,在我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害怕和恐慌已經烙印進骨子裡。再加上我第一日就被敲門鬼捉走,回來後自己先嚇破了膽,便更沒察覺到恐懼的不斷疊加。”蘇苒之沒說話,她端著茶盞仔細聽掌門分析。不得不說,能當一派掌門,確實有幾把刷子的。他對氣息變化的感知當真敏感不已。武道長頂著一張憨厚的麵容,畏縮的坐在一邊。他眼神有些飄忽,看起來比掌門人受到的驚嚇還要嚴重。可蘇苒之就是從他的舉止中察覺到一絲怪異,總感覺他這麼做好像有點不協調。但當真要從武道長的行為舉措中挑毛病,蘇苒之又挑不出來。因為他這樣的舉措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她總不能說‘我感覺你有點不對勁,你出去吧’。蘇苒之隻能假裝注意力全在掌門人身上,頷首道:“所以您在被敲門鬼抓走後遇到了什麼?”掌門人頓了頓,他搭在膝蓋上的左手突兀的顫抖兩下。他當即用右手去抓左手,想要按住這不聽話的手。緩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掌門人再次開口:“我……我看到了數不儘的紅衣新娘。”在黑漆漆的山體中,有一個接一個小洞穴。剛開始他沒注意那麼多,看到左手邊第一個新娘的時候,下意識的便以為這是可宋。連這位新娘跟可宋身形有些不大一樣都沒注意到。“我想要揭開新娘的紅蓋頭,手還沒碰到蓋頭,就感覺自己的手動不了了……”掌門人將左手在蘇苒之麵前攤平,他的中指和無名指依然有小幅度的卷曲,但這種卷曲不受他控製,更像是被外力造成的。“是那新娘抓住了我的手,”掌門人吸了口氣,“她不是可宋,我隻能看到她的指尖蔥白潔淨,指甲上染成了鮮紅色,確實是女子出嫁時的打扮。但她力氣很大,我這個踏仙途後期的修為,在她一動不動的情況下,都討不到好處。”一說到力氣很大,蘇苒之莫名的聯係起‘長甲犬’。“不、準確來說不是討不到好處,而是我跟她實力差距懸殊。她雲淡風輕的製住我後,還能陰測測的警告我‘隻有夫君能揭開蓋頭,你個老東西色膽包天啊’。”掌門人抬眸看了一下蘇苒之,狠下心,小心翼翼道:“我從那女子身上感知不到絲毫的靈力波動,我覺得她就像個普通人。可她實力卻又在我之上。”這跟蘇苒之現在給他的感覺不謀而合。不同的是,在蘇苒之身邊他會莫名的安下心。而在那女子身邊,他的恐懼會加劇。“她、她還說‘看在你是可妹妹娘家人的份上,今日不殺你’,後來她鬆開我,我嚇得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遠離她。”但是還沒等掌門人爬多遠,他感覺肩膀上又按了一雙手。他壯著膽子低頭垂眸去看,指尖上那點鮮紅的豆蔻跟對麵新娘手上的如出一轍。要不是對麵新娘歎了口氣,掌門人都要以為她神出鬼沒的又跑到自己身後。隨著對麵新娘歎氣的聲音,掌門人身後的新娘說:“老/色/鬼,離我遠點,下次再靠近我,就不會讓你這麼好過了。”“我、我毛骨悚然,腿一直在抖,我沒有後路,隻能往前走。”這一走,掌門人才發現,兩側都是山洞,每一個洞中都有一位身穿紅衣的新娘。“她們每個人實力都、都在我之上……”掌門人膽子幾乎要被嚇破,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逃、逃出去。他沒走完那條通道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居然重新回到了自己屋內。那些新娘們沒殺他。但掌門人也成了驚弓之鳥,一連三日都害怕不已,直到蘇苒之和秦無到來。蘇苒之麵上表情不變,心裡想的卻是,果然是倀鬼。她甚至感覺,這些紅衣新娘,可能就是敲門鬼。隻可惜掌門人沒有走完那條長廊,不能估計出到底有多少倀鬼。蘇苒之給掌門倒了杯水,當然,這水是她原本就凝好,保存在‘九刺’中的。畢竟山內的一草一木都受山神掌管,她若是在山裡凝水,估計連自己喝下去的是什麼都不清楚。似乎是剛剛描述紅衣新娘的時候勾起了不好的回憶,掌門人看著蘇苒之捏茶杯的指尖,愣愣出了會兒神。蘇苒之和那些新娘們同為女子,手指看起來其實相差不多。興許有紅衣新娘留給掌門人的陰影,他甚至覺得那些新娘們的指尖跟蘇苒之的有點像……好像是在刻意的模仿她一樣。這個念頭古怪,剛冒出來的時候掌門人隻覺得荒謬,但他是在太信任蘇苒之了,坐在她對麵甚至給掌門人一種自己正坐在門派裡,一推開門便能看到熟悉的山嶺。因此,掌門人將自己這種奇怪的感知說了出去。“可宋那丫頭的手……我沒仔細打量過,不過她經常舞刀弄劍的,單佑按照我們門派流傳下來的古籍教她符師的基本功,應當會有很多繭子,跟那些新娘們不一樣……”這話就是掌門人自己都不信,那些新娘們一個個力大無窮,他一個踏仙途後期修為都扛不住。按理說,如果這力量是她們生前所練,手指就不會那麼白淨細嫩。先不說皮膚,至少骨節會稍微粗大一點吧?蘇苒之放下水杯,電光火石間,她終於能將所有線索聯係起來了——她先送掌門人和武道長回屋,自己才去跟秦無商量看法。她和秦無說話時,一般不會拘泥的坐在桌邊品茶。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蘇苒之除去鞋子盤膝坐在床榻上,秦無也靠在另一側,順手撈起她的腿,不重不輕的按著。她薄薄的眼簾掀開,說:“掌門所見的紅衣新娘,有很大可能就是敲門鬼。而她們很可能都是‘山神’這些年來從各地擄走的姑娘。從古至今,很多地方一直都有將年華正好的姑娘獻祭給河伯、山神的習俗。除了一些特殊情況,大部分都是陋習,隻會平白枉害一條生命。”“我開始還想著為虎作倀的倀鬼怎麼會有如此強的實力,如果她們都曾經是山神新娘的話,那麼便好解釋很多。”因為,作為夫妻,她們可以借用山神的力量。那麼壓製掌門人便能解釋得通。說到這裡,蘇苒之斂起眼眸,“接下來,我跟那些新娘有相似之處,或者說新娘有點像我這件事……等見到山神後,應該能找到答案。”秦無給妻子捏腿的動作沒停,看起來對此毫不在意。但他放在牆角的劍卻不住顫抖,好像遇到了什麼很生氣的事情。蘇苒之:“……”劍修就是有這一點不好,有時候自己麵上情緒掩飾的很好,但劍就不會有那麼聽話了。秦無不裝了,他下床穿鞋,拎著劍:“我現在就去宰了他。”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膽敢惦記他的妻子,秦無怎可能不生氣。如果這個推論是正確的話,那麼‘山神’娶可宋,定然就是因為她的符師體質與蘇苒之有那麼一丁點類似。而至於山神為什麼搜羅跟蘇苒之相似的姑娘,那估計又得牽扯上輩子的事情。秦無記得,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場夢中,那群躲避他魔氣的神仙中,是有一頭小老虎來著。畫麵中的苒苒還幫助他們洗去魔氣!秦無越想越氣。蘇苒之:“……”她在思考,現在攔住秦無,會不會有點火上澆油?在秦無準備開門的時候,她說:“至少他沒感知到現在的我——”蘇苒之咬咬牙,叫出那個稱呼:“夫君。”秦無耳朵瞬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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