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1 / 1)

蘇苒之和秦無回客棧途中, 路過府衙後門,見到裡麵不僅有燭光透出,隱隱約約還有交談聲, 兩人心中也十分了然。晚飯後,沈大人可不就去找茶館掌櫃了麼?而茶館掌櫃田殊先生,字慎寧,十八年前新科狀元。正是知府沈大人時常掛在嘴邊的至交好友啊。故友重逢, 秉燭夜談, 再尋常不過。蘇苒之和秦無悄悄離開,打算回客棧休息。仙韻在被數百位鬼魂‘投奔’後,便開始昏昏欲睡。蘇苒之甚至能感知到小指上的仙韻在打盹兒。回到客棧後,蘇苒之才跟秦無悄悄說:“它在睡覺……這是正在成長吧?”他們倆對於自己的修煉體係都是剛摸索清楚的, 更彆提‘天生仙韻’的修煉了。不過, 對於那種種族天賦強大的妖來說,睡覺一般就算是修煉。以此類推,仙韻可能也在成長吧。秦無對此也是一知半解, 道:“可能,明日再看看它的狀態。”“好。”蘇苒之摘下發簪,洗了澡後還盤膝坐在床上, 打量著仙韻的氣息。秦無洗好後過來攬著她的肩膀, 像枕頭邊倒去。“先睡覺,明日再看。”說著,他拉了一床被子給兩人蓋上,同時彈出靈力熄滅窗台上的燭火。動作一氣嗬成,十分熟練。一夜好夢。翌日,秦無習慣性的在天色將明時醒來。他正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去街上買點早餐回來, 就發現一般在半個時辰後才會醒的苒苒翻了翻身,眼簾動了動,好像也要醒來。秦無立馬不敢動,隻打算等苒苒重新睡熟的時候再出門。沒想到妻子居然真的醒來,而且無比精神,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怎麼了?”秦無也坐起來,詢問道。“我夢到它給我說‘好撐’‘要堅持不住了’。”蘇苒之口中的‘它’,自然指的就是仙韻。她神色有些凝重,道:“它還隻是一個仙韻,而不是正兒八經的城隍爺,壓製陰氣和鬼怪容易,但驟然吸收這麼多鬼,它自己也承受不住。”畢竟,那些全都是有自我意識,自發投奔‘城隍仙韻’的鬼。而不是單純的陰氣。蘇苒之閉著眼睛,能‘看’到仙韻所在。隨即,她用左手摸了摸仙韻,現在她居然能摸到仙韻的實體!要知道,仙韻本身隻是一縷氣息,現在能凝成實體……它不會要把自己撐死了吧?仙韻本就是集天時地利人和而生的,若是消散了,想要再凝成仙韻,那可比登天還難。就連淮明府的河伯大人,也是在第一輩子身死道消後,變成了一條平平無奇的小黑蛇。他第二世能重新拿回‘淮明君’的稱呼,同樣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而江安府的城隍仙韻如果被撐死,百年後此地再凝出仙韻的話,還能不能是它,那可就說不定了。蘇苒之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合適的城隍大人。”讓仙韻依附上去,才能解決它身上附著幾百隻鬼的問題。畢竟,現在鬼都徹底放下戒備,被仙韻收進去。就算蘇苒之想幫它驅除……除非直接殺死那幾百隻鬼,否則驅除不了。除非找到真正合適的城隍爺。兩人迅速穿好衣服。蘇苒之說:“我們去城外,我試著給府城望氣,看看哪處氣息跟仙韻更為適應,那麼江安府城隍爺應當就會出現那裡。”秦無僅能聽到前麵‘去城外’以及後麵的‘出現在那裡’。期間他能看到妻子一直在說,卻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和苒苒的默契。秦無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疑惑,道:“去城外。”頓了頓,他補充,“苒苒不要傷害到自己。”蘇苒之:“……我儘力。”兩人起來的很早,破曉的天光才剛劃破屬於夜幕的穹窿。街上也並非空無一人,反而路邊有不少挑著扁擔、推著架子車來討生活的百姓。因為太早,濕潤的空氣中充斥著泥土的腥味,卻又給人感覺無比真實。蘇苒之依然習慣性的閉上雙眸。才剛走了沒幾步,兩位衣衫下擺有些褶皺,眉眼間也帶著明顯倦意,卻又跟周圍被生活壓彎腰百姓氣場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出現在蘇苒之和秦無的視野中。“叨擾了沈兄一晚,實在是我的不是。沈兄不必相送。”“是慎寧太客氣,你嫂子都起來生火了,你還不肯留下吃飯。”田殊笑道:“確實是慎寧不是,下次沈兄得空,還請來茶館一聚,我親自下廚燒飯給沈兄和嫂子吃。”“這可是你說的——誒,秦仙長,蘇仙長!”知府沈大人沒帶烏紗帽,穿的也是普通書生長袍。在這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周圍正在準備攤位的百姓並沒認出他來。主要是百姓們壓根就不知道知府大人長什麼樣,平時誰敢沒事兒就去打量一下大人的相貌啊。沈大人卻一眼就認出了蘇苒之和秦無,兩夫妻的氣質與周圍百姓差彆太大了。他和田殊不敢讓仙長過來,而是自己小跑著到蘇苒之和秦無旁邊。“仙長們可要買早膳,拙荊做了些……”“不用……”蘇苒之才剛說了兩個字,麵前的田慎寧突然暈了過去。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她尾指上的仙韻。沈大人趕緊攙扶著田殊,他神色驚駭:“這、這怎麼回事?仙長們很抱歉,我先帶慎寧去醫館。”他甚至還專門摸了一下田慎寧鼻息,確認他還活著。蘇苒之攔住沈知府,道:“田先生並非生病。這裡距離客棧不遠,我們回去慢慢說。”“可他暈倒——”沈知府說了四個字就頓住,並沒有將後麵的話問出來。蘇苒之已經會意,解釋道:“您放心,田先生身體康健,他暈倒是另有原因。街上人多眼雜,我們去客棧再說。”蘇苒之在閉目狀態下,自然能看到被三魂七魄離體的田先生迷茫的在一旁站著。他神魂剛出竅,還沒跟仙韻徹底融合。這會兒壓根什麼都意識不到,隻是呆呆地看著一臉擔憂的沈知府扶著暈倒的自己。田殊給沈知府說:“這怎麼回事,你手上扶著的是我嗎?”但沈大人壓根就看不見、聽不到,隻是一臉擔心的打算帶他去醫館。田殊趕緊看向蘇苒之和秦無,他這會兒可能已經意識到什麼,無悲無喜的說:“仙長們,我、我死了嗎?”蘇苒之搖頭,道:“先生莫憂,請跟我們來。”她和秦無原本以為要去城外望氣才能找到跟仙韻氣息相投的城隍爺,哪想到路上就偶遇了田殊。可、可田殊明顯陽壽未儘,這怎麼當城隍?蘇苒之眉目間神色有些凝重。秦無幫忙扶著田殊的身體回客棧。掌櫃見知府大人前來要一間客房,雖然他帶著一位人事不省、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但掌櫃還是不敢阻攔,親自帶他們去了上房。沈大人寫了一份簡短的信,叮囑道:“你去府衙找兩個衙役過來守著門口,不許任何人打擾。”朱掌櫃:“……是。”剛關好門,蘇苒之就說:“大人,上次你身上的城隍仙韻,現在附著在了田先生的魂體上,才有了他靈魂出竅的狀態。”她見沈大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想了想,說:“如果您想,我可以給您暫時開陰陽眼,讓您看到田先生的魂體。”沈知府:“……”他其實是有點怕的。但昨晚剛跟故友促膝長談一晚,與其感情還在濃處,這會兒還是壓住了內心的恐慌,道:“勞煩仙長為我開陰陽眼。”蘇苒之用功德在沈大人眉心一點,他便能看到站在床邊,看著自己躺在床上身體的田慎寧。沈知府自己也是嚇了一跳,扶著桌子才能站穩。蘇苒之沒有將仙韻的難處說出,隻是道:“沈大人治理江安府有功,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城隍仙韻便應運而生。仙韻……具體說來,就是‘位列仙班’的仙班。隻有被仙韻認可,才能成為一府城隍。”田殊不愧是曾經的新科狀元,道:“所以,我便是那被仙韻認可的人?可我是活人啊。”活人能當城隍爺嗎?興許是有了依著的對象,仙韻這會兒也恢複多了。它借田慎寧之魂體,用筆在紙上寫:“蘇仙長所言不錯,我隻是一抹仙韻。但要想成為城隍,單純看與我的契合度也不行,還得有過人的思維和斷案能力,才能被天道認可。”寫完,它還悄悄指了一下沈大人。意思就是它最早是看中沈知府的。但沈知府早早的拒絕了它,它便跟上真正讓江安府天道氣運恢複的蘇苒之。並未再繼續纏著沈知府。這也是為什麼最開始蘇苒之和秦無帶著它去茶館聽書,仙韻當時沒選擇田慎寧的原因。它雖然是新生的,對人間一切規則都不理解,但對於自己的使命,仙韻還是不曾馬虎。仙韻知道,自己得尋找真正有城隍之才的人。而不是看眼緣隨便挑。但今日……仙韻快要撐不住了,隻有一個與它集合度很高的魂體出現,才能幫助它安置‘子民’。田慎寧看到這行字,愣了一番,臉上不禁有些燒。他還以為自己是被天道認可的城隍爺……仙韻很實事求是,繼續寫:“我如今借了先生的魂體才壓製住陰魂,以後會報先生大恩。先生若不願當城隍,我也不會強求。”田慎寧早已過了‘寫檄文諷權貴’的年少情況時期,但他當了這麼多年說書先生,講述不少誌怪故事。其實骨子裡充滿對真正的神仙的尊崇。這份尊崇,不是盲目的求神拜佛,而是源自於對瑰麗神話的憧憬。還有……對前任掌櫃黃媛媛的思念。如果他當了城隍,是不是就有機會再見到前掌櫃?他立刻答應:“仙韻大人,慎寧願意!”話生念,語為信。前有仙韻問願,後有慎寧應允。話音剛落,田慎寧便看到麵前出現一行字:“寒衣節子時,江安府城隍考試,不得缺席。”這行字不僅他、蘇苒之和秦無看到了,就連被蘇苒之點了陰陽眼的沈知府都看見了。沈知府下意識道:“傳聞中的考城隍當真存在?!”問完後他趕緊閉嘴,示意在場眾人不用搭理他。寒衣節,在十月初一,至今還有兩個多月,給田先生的準備時間不長,但也不算短。田慎寧詢問仙韻:“仙韻大人,我現在還是活人,能否幫到您?”仙韻用他的魂體在紙上寫:“無妨,夜半時分,我帶先生魂體出竅即可行使城隍威儀。”鎮壓萬鬼,斷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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