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苒之這會兒閉著眼眸, ‘視線’不經意掃過秦無, 發現他同樣欲言又止, 似乎對天道此舉有些費解。畢竟, 那雷電若是沒天道意誌在內的話, 九成九不會這麼巧恰好打在蘇苒之的包袱上。而且未傷她絲毫,也未傷書籍分毫。因此,秦無和蘇苒之心照不宣的肯定, 這是天道親自在提醒他們。蘇苒之冷不丁想到上月, 自己和秦無還在興陽府時,他們對這無字天書下的最後定論是——天道限製,不讓看。結果今兒天道就連劈三道雷電,意在告訴她,這是建木特性使然, 跟天道自己沒一分乾係。於是, 在王大郎錯愕的麵色中,蘇苒之把書放在王大郎手中, 轉身掌心合十。“是我們思慮不周, 妄下定論,多有得罪, 望您恕罪。”秦無斂著眉目, 同樣給天道道歉。但這回天道卻好像沒聽到一般,再無任何反應。蘇苒之和秦無卻不敢有絲毫不敬,兩人依然恭敬的站在原地。直到雨水彙聚成水柱順著下巴流下,蘇苒之感覺自己從眼睫到雙腳, 無不濕透了。她才忍不住出了聲,跟秦無商量道:“這官道上一會兒要來人,咱們回去再繼續道歉?”秦無點點頭,詢問她可否要傘。蘇苒之依然閉著眼睛,她‘看’到旁邊王大郎的眼睛被雨水砸的幾乎要睜不開。而秦無這邊卻仿若無物,就連眼睛偶爾眨一下的時間都不帶縮短的。她搖搖頭,說:“我不用,不知王先生可否需要?”王大郎本身就是個內斂的性子,自然拚命搖頭。秦無也沒強求,從他手中拿過妻子的書,順道說了聲謝。蘇苒之思緒一頓,她突然想到自己剛從書上看到的一句:“雨乃無根之水,可澤被萬物,亦能消弭魔氣。”蘇苒之理解的是,就跟鬼物怕日光一樣,魔物怕雨水。因為,雨可以洗刷魔物身上的魔氣。如果魔氣輕微,那便可直接被大雨衝刷洗淨,消弭於無形;但若是魔氣厚重,就得用雨水凝成法陣,不斷的消耗魔氣,直至其弱小下來,最後再用雨水洗淨。蘇苒之想,如果秦無真的是魔的話,他怎麼會如此喜歡雨天?還從來都不帶打傘的。這根本就是個悖論。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間,那本書後麵還有很多內容,蘇苒之覺得自己暫時還漏看了不少細節。等回家後得空再慢慢研究。至少,無字天書並不是不能看的,這對蘇苒之來說已經是一個極好的消息。雨越下越大,黑壓壓的雲徹底遮住最後一絲天光。分明還沒到晚上,整段官道便仿佛籠罩在夜幕中。顯得陰冷無比。蘇苒之聽到遠處有人喊自己和秦無的名字。正是王夫人喊的。剛剛雷電降下時,她們就害怕不已,同時馬兒也有些受驚。好在趕車的馬夫經驗足,在馬匹驚駭到不受控製前,勒馬停車,把它拴在官道旁的樹上。現在距離剛剛打雷閃電,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夫,可見蘇苒之和秦無是給天道道歉的誠心。隻可惜天道太忙,無暇顧及此事。但蘇苒之和秦無心意得到位。蘇苒之這邊聽到王夫人的叫喊聲後,立刻給她回應了一句:“我們在,稍後會和。”聽到蘇苒之的話,王夫人的心才安寧下來。奶媽正抱著女童給她喂乾糧,說:“仙長們當真手段高明,這聲音分明沒有咱們喊的那麼聲嘶力竭,就像是普通交談一樣。居然可以清晰的透過雨幕,傳到咱們耳邊。”若是以前,王夫人聽到奶媽這種話,一般是不做任何反應的。畢竟,在她看來,自家沒有需要求神拜佛的事情。對實力強橫仙長們該有的敬畏之情她會有,但要說像奶媽一樣發自內心的尊崇,王夫人暫時還做到。她出身書香門第,骨子裡有著自己的驕傲。可現在,王夫人正不斷點頭給奶媽回應。同時說:“仙長們的仙術道法,自然是頂頂高深的。”在她們一家給不出任何回報的時候,仙長們居然還心善的願意跟她們一起回長川府,這已經讓王夫人感激到無以為報了。王夫人一家的馬車距離此處恰好二裡路,蘇苒之在‘看’到她們沒有危險後,便先把心思放在了王大郎身上。王大郎這會兒能感覺到有些東西正慢慢從身體上抽離。他麵上沒有絲毫驚慌,脊背看起來有些孱弱,卻強撐著不肯倒下。秦無和蘇苒之都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兩人麵色皆嚴肅起來。他倆也意識到,這是天道給王大郎的裁決,隻是他們暫時還不知道具體內容。秦無用靈力在他腦袋頂上撐起一把大傘,將雨滴隔絕在外。王大郎連道謝的話都說不出口,緩緩地單膝跪在地上。情急之下,蘇苒之睜開雙眸,打算重新給王大郎望氣。蘇苒之想的是,既然天道剛剛沒有一道雷直接劈死王大郎,那定然不是非要他命不可的。隻是見他如此狀態,蘇苒之還是稍微有些擔憂。都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這會兒沒道理把人撇下不管。在蘇苒之的眼中,隻見王大郎身上屬於人的白氣大盛,正緩緩吞噬著那道代表妖的猩紅氣息。同時,那道土黃色的功德氣息也在逐漸消散。沒被吞噬,隻是逐漸消弭於天地間。蘇苒之微微一怔,王大郎這是放棄修為,放棄功德了嗎?就算此刻她睜著眼,隻能望氣,看不到王大郎的表情,卻也能從他的氣息中讀出明顯的開心。——那道白氣簡直太活躍了。就差在王大郎腦袋上跳舞。因為王大郎情緒高漲,蘇苒之和秦無都沒有出聲打擾。王大郎保持半跪的姿態足足一盞茶的功夫,蘇苒之便眼睜睜的看著他身上隻餘白氣,及其頂部的一絲絲土黃色功德。這些功德比之前的少太多了。她想,如果按氣息來算,王大郎這是徹底變成了人。當純粹的白氣凝成之後,王大郎緩了許久,先開口道謝:“王大郎謝仙長們掛念。”隨後他緩緩站起來,又給蘇苒之拱了拱手,麵含感激道,“現在仙長再看我,我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威壓了”此前馬車還完好無損時,蘇苒之為了查明他身體日漸虛弱的原因,曾給他望了氣。那會兒王大郎身具白仙的感知力。雖然從外表上,他看到蘇苒之的雙眸不像尊神菩薩雕像那樣悲憫,但在蘇苒之目光看過來時,王大郎整個人被看得透透徹徹的感覺卻如影隨形的跟著他。以至於他就算當了多年白仙,還是忍不住腿抖。甚至就連那吞噬他生命的氣息都被這目光下給壓製住了。當時,因為威壓太盛,王大郎來不及細思蘇仙長的身份,就聽到仙長在跟‘天道’溝通。可現在,王大郎笑著說自己已經沒有那種整個人被看透的感覺了。他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了。身上那屬於刺蝟的妖氣和白仙的供奉已經全然消散,餘下功德都是他身為人這三十多年來攢下的。因為太過弱小,雖然還能察覺到蘇苒之的目光,但卻察覺不到其中的厲害了。王大郎覺得剛剛的道謝太過潦草,他重新給兩人跪下,說:“多謝兩位仙長助我化人。”同時額頭點地,真誠道謝。王大郎本想把天道剛剛傳遞給自己的反饋說予兩位仙長聽,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張不了口。隻能無奈歎息,再次給兩人磕頭。原來,天道念在當年他的妖魂進入年僅三歲的王大郎的身體時,當時的王大郎已經投胎去了。所以他不是把王大郎擠走後才占據的身體,算不算十惡不赦。但妖魂入人身,到底還是違背世間規則的,按理說得經受三道天雷。但長川府杏林王家隻剩下王大郎一個獨苗苗。他們家世代行醫,從不做惡事。更是在瘟病到來時,以身試藥,隻為能救活更多百姓。於情於理,這樣的血脈不該被斷絕。世俗之人把傳承看得很重,作為保家仙的白仙有先去城隍廟跪拜,無濟於事之下才劍走偏鋒,可以饒一道天雷。又念在妖魂入人身的主意不是白仙所出,他自己也隻是稀裡糊塗的信了蘇長河,再醒來就成了三歲的王大郎。可以再饒一道天雷。剩下的最後一道天雷,便讓白仙用數百年功德相抵。天道給‘王大郎’的反饋隻說到這裡,卻讓他無比感激。他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若是被劈中,絕對會死。活不下來。能抵消是最好的懲罰手段。其實,當年蘇長河此舉之所以能成功。主要還是王家人都特彆不希望唯一的繼承人離開人世。不然他們家的醫典還怎麼傳承下來,誰去救助更多的人?因此,當年白仙占據了王大郎的身體後,他睜開眼的舉措讓全家人大喜過望。再加上他十分了解王大郎,連他每個錯字都寫的一樣,全家便沒人覺得他是外人。如此,便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徹底把此事掩蓋過去了。人的‘念力’的確可以做到以假亂真的效果。狐妖想要化形成功,也是需要有九位百姓覺得他是人,那才叫真正的化形了。當然,蘇長河本事厲害這一點也很重要,隻有他才能讓妖魂與人身貼合的如此完美。幾十年來都不曾露出馬腳。如果王大郎不強行要生孩子,那麼他可以活完一輩子後,再次回歸白仙之位。到時再修煉個數百年,指不定就能重新凝一個全新的、更厲害的妖身。但王大郎因為喜歡王鳶,不忍心看娘子因為沒有孩子而悶悶不樂,也不忍心看母親因為抱不到孫子而不給妻子好臉色看。他立馬就想到成親時蘇大俠說可以去商和鎮找他的事情。五年前,蘇長河告訴他,雖然因為周圍親人和百姓覺得他是人,才能得以存活這麼久;但在天道的記錄裡,他的靈魂是妖,而靈魂又主導了整個身體,那麼天道就認定他是妖。這兩者的確矛盾,那是因為天道暫時還沒把他的多重身份糅合在一起。不過,這也不是個例,‘奪舍’這種術法便是由此而來的。畢竟天道要掌管人、妖、鬼、仙,著實沒心思去把所有矛盾點一一對應。此前也說過,天道雖然有規定的秩序,但會給每一個身處絕境之人留下一線生機。就看抓不抓得住。水至清則無魚。有了這一絲疏漏,才有了全天下的恩怨情仇。因為天道認為王大郎是妖,他想要孩子,那就是妖與人的結合。必須有一方甘願燃燒生命才行。這句話的意思是,王大郎和孩子,隻能要一個。畢竟,王大郎可從來沒想過讓妻子燃燒生命來給自己孕育一個孩子。王大郎足足考慮了三天,才下定決心要一個孩子。就算是以自己的死作為代價。可能因為知曉了死期,王大郎反而能鎮定下來,用五年的時間專心安排後事。直到今年,姐兒四歲多,他的生命已經被透支的所剩無幾。如果沒碰到蘇苒之,王大郎隻有縮在陰暗角落裡默默等死的份。然而,因為蘇苒之剛那一席話,天道覺得她說的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雖然掌控著身體的是白仙……可這身體本體是王大郎的,孩子也算王家的,跟白仙沒有任何乾係。因此,天道折中之下,讓白仙自己做選擇。要麼離開此身,重新當自己的白仙,日後活上個千八百年,慢慢凝聚妖身。要麼徹底變成人,自此以後,喪失那些白仙的天賦神通。而之前所積累數百年的功德,都是得跟他強占人身的業障相抵。白仙毫不猶豫的選擇當人。能跟心愛的姑娘相守一輩子,就算是不當神仙又何妨?這才有了蘇苒之看到的猩紅妖氣逐漸被白色人氣吞噬的那一幕。當然,同時消失的還有厚重的土黃功德之氣。現在所餘下的,皆是‘王大郎’人身時得到的功德。從現在起,他就是王家大郎。與此同時,刺蝟妹妹隻感覺自己跟親哥的聯係越來越淡,最後更是在一瞬間消失了。她整隻刺蝟都慌了,再也不顧自己其實很怕這樣的雷電天氣。徑直從馬車上跳下,循著哥哥的味道找過去。刺蝟妹妹原本以為自己看到的隻有哥哥的屍體,卻沒想到,親哥完好無損的站在原地。她不知該做何反應。整隻刺蝟好懵啊,這是怎麼回事?自己跟親哥分明斷了聯係才對,現在站在這裡的人到底是誰?他還是自己的哥哥嗎?就算這會兒天黑著,但王大郎的眼睛已經熟悉這樣的天色,能看到妹妹眼中的驚疑。他對妹妹了解的十分透徹,自然猜到她在想什麼。王大郎蹲下,把竄過來的刺蝟捧在手心,抬手輕輕按在她的尖刺上,順著刺的方向往下捋。當年,他會化形後,妹妹還小小一隻,他就是這麼安撫妹妹的。這一個動作,讓刺蝟妹妹的眼淚當場決堤。不過,現在雨這麼大,她就算哭了也看不大出來。隻是給人感覺那雙豆子大小的眼睛尤其黑亮水潤。王大郎解釋:“天道仁慈,饒我一命。此後,我徹底成了一個凡人。”刺蝟妹妹才不管他是凡人還是妖,隻要他還是自己的哥哥就行。於是她在哥哥手心裡拚命打滾賣萌撒嬌。她為哥哥能活下來而開心。王大郎現在身體十分虛弱。就算秦無給了他炎火訣和一把大傘,但他到底年逾四十,前幾日又生了病,這會兒還是有些羸弱。更何況,他和妹妹的那輛馬車不僅頂子沒了,就連馬兒都因為害怕,在沒有刺蝟妹妹壓製後也跑沒了。沒有馬車的話,讓已是凡人的王大郎徒步跋涉十天半個月回府城顯然是不現實的。他站在原地深吸幾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說:“秦仙長、蘇仙長,我、我可否帶著妹妹與你們同行,去尋我的妻子。”蘇苒之眼眸裡帶了笑,說:“善。”這裡距離王夫人馬車停靠處不過二裡路,不多時便能到。但因為路上有冰雪,天上還下著雨,一行三人便走得慢了一點。王大郎邊走邊說:“救命之恩,王大郎無以為報。此前我身上乾坤空間內多年珍藏,也都在妖氣消散時全化為齏粉。現在,我能回報給仙長們的隻有乾坤空間神通,我這就背與仙長們聽。”蘇苒之:“……”王大郎不等她說話,趕緊補充道:“如果沒有您,天道定然聽不到我的禱告,也定然不會給我法外開恩。乾坤空間神通,是我唯一能報答仙長們的東西了。”至於他這些年來總結的藥方,那都是治療凡人的,想必仙長們也不大需要。王大郎算來算去,能回報的隻有此術。蘇苒之認真道:“王先生客氣。”王大郎見他們沒拒絕,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他欠蘇大俠一家真的太多了。還是還不完的,但他會竭儘全力回報。蘇苒之和秦無記憶力都很好,王大郎背過一遍後,他們便能記下。回去修煉些許日子,指不定真能練出此神通。這時,距離王夫人馬車那邊大概還有一裡路要走。蘇苒之便跟王大郎聊了幾句有關建木的事情。“此前事態緊急,我記得王先生說建木的效用,便是能在雨天看到天上神仙寫下來的東西,那這些東西都是既定寫好的嗎?”還是說用建木可以讓自己和天上神仙單方麵交流?蘇苒之其實能感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太神奇,但她記得話本中曾提到過建木位於世界最中心,上通天地,僅此一根。那麼,其木所做之紙,有些神奇效用,便也不算很稀奇。。王大郎答道:“根據祖上流傳下來的說法,因為有天道限製,不許神仙多乾涉下界。同時,他們所寫的東西,在凡界都是看不到的。隻有建木所做之紙是例外。”但因為建木珍惜,普通神仙也沒那膽子砍建木。王大郎補充說:“紙張上的東西全都是寫好的了。仙長想說的一方寫東西,另一方可以看到,那應該是通心鏡,天地十大神器之一。”蘇苒之知道通心鏡,說:“多謝王先生解惑。”看來是她多想了,這建木還沒神奇到可以同步交流的地步。不過,通心鏡比王大郎所描述的功能還能更多些。王大郎對於能幫到蘇苒之,神色有明顯的激動。但還是謙虛道:“我不過癡長了仙長幾百歲,才能知曉這些。此前,我們在刺蝟洞,大家都是聚在一起。不論誰說什麼,旁的刺蝟都能聽到,這些都是早些年我祖宗還沒過世時說的了。”正說著,幾人便能看到麵前不遠處停著的兩輛馬車了。一輛是王夫人的,裡麵還傳出小姑娘的聲音:“娘親休息,睡一覺就能回到家啦。咱們就能見到爹爹了。”另外一輛則是蘇苒之他們的,他們下車時,車夫還在車上。想必是見到下雨,就跟王夫人停在一起了。一說到相公,王夫人神情中也多了幾分柔軟。“娘前幾次教你認得字會了嗎,學不會的話,爹爹回去可是會揍某人屁股的。”王大郎顯然是聽到了這些,臉色有些發紅。“我不揍閨女,都是輕輕打的。”他哪裡舍得用勁兒啊。女童不知道親爹就在外麵,聽到這話後,立馬蔫兒了。這些天她光注意著玩了,那還有空去認字啊。還不等她說話,王大郎已經控製不住情緒的發了聲,哽咽道:“夫人,姐兒——”同時走出秦無的靈力傘,讓雨淋在自己身上。刺蝟妹妹驚呆了:“……”親哥這麼老實的人也會苦肉計?蘇苒之在王夫人出來之前,趕緊拉著秦無回自己馬車裡去了。這種認親戲碼,旁邊有外人的話,他們一家人也放不開。秦無適時的給放了兩個炎火訣,烘乾兩人的發絲和衣服。那邊王夫人已經趕緊把相公迎到馬車上。秦無沒有多事的給王大郎一個炎火訣,畢竟此前王大郎在夫人眼中,可是納妾、不愛她的存在,這會兒不慘兮兮一點,指不定回去就得跪搓衣板。但王夫人顯然脾性更加溫婉,見自家相公如此虛弱,趕緊讓奶娘支起簾子,自己在裡麵照顧他換衣服。蘇苒之和秦無耳朵比較靈敏,甚至還聽到了一些粘粘糊糊,仿若親吻的聲音。其實常人不大能聽得清楚這些聲音的。畢竟外麵雨聲很大,再加上王夫人擔心被孩子聽到不好,刻意用揉搓衣服的聲音掩蓋住了。但這是瞞不過蘇苒之和秦無的。蘇苒之:“……”她察覺到這是什麼聲後,立刻睜開眼睛,讓自己眼前呈現一片虛無。努力不去聽隔壁的動靜。外麵是傾盆大雨,配著初冬的涼意,幾乎寒到了骨子裡。但狹小的馬車內卻因為有炎火訣的餘溫,而顯得很溫暖。再加上厚實的布料擋住狂風侵襲,蘇苒之注意力無處安放,全都彙聚到了秦無身上。她甚至能感覺到秦無身上的溫度,在緩緩向外散發。這會兒,蘇苒之才堪堪意識到,自己跟秦無也是夫妻。可以在彆人看不到的地方用擁抱、親吻來抒發對對方的喜愛。正想著,蘇苒之感覺到秦無的氣息越來越近,他正緩緩低頭,鼻息幾乎都能打在自己臉上。秦無刻意停頓了一個呼吸。然而蘇苒之沒做任何反應。下一刻,秦無就吻了上來。隻是他觸碰的非常小心翼翼,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嘴唇淺淺的觸碰了一下。秦無一直在給蘇苒之推開他,或者彆開臉的機會。見的妻子沒有躲開,才敢吻上去。蘇苒之聽到他心跳得很快、很強,完全壓住了暴雨聲,一下、又一下的響徹在自己耳邊。“苒苒。”唇瓣分開後,秦無小聲叫她。蘇苒之自己其實心跳得也很快,但完全沒有秦無那麼響。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秦無又重複叫她:“苒苒。”“在。”“苒苒。”“……”一聲更比一聲纏綿,聲音中的喜悅也更加明顯。蘇苒之終於忍不住了:“小點聲。”會被外麵的聽到。秦無卻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很順從的聽了妻子的話。一邊小聲的叫她苒苒,一邊抓著自家妻子的手,十指相扣。兩人就靜靜坐在馬車裡聽雨聲。不,心跳聲。這種大暴雨一般不會下很久。一個時辰後,雨小了很多,天上烏雲也散去了不少,車夫再次架起了馬車。隻是王夫人那邊的因為坐的人多,馬兒稍微有些拉不動。蘇苒之正好察覺到此前王大郎那輛馬車的馬兒離得不遠,便閉上眼,凝出一隻手把它吆喝回來。王大郎那輛馬車已經被雨浸得濕透了,但即便這樣,還是沒法掩蓋其上被雷劈的焦黑。王夫人見到後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再次檢查自家相公哪裡受傷了。這破馬車顯然不能再用,就算是能用,王夫人也舍不得跟自家相公分開。最後隻能把破損的馬車拉到最近的驛站,留了些銀錢,希望掌櫃可以把這破車處理了。驛站掌櫃自然沒理由反對,有這些錢,他能把這輛馬車做成新的了。等於過路人白送了自己一輛馬車。可真是心善。當然,車子主體留下了,那匹馬兒自然是要綁在王夫人那輛馬車前的。有兩匹馬拉車,載多些人也不會太累。眼看著快要到了長川府府城,王大郎以為兩位仙長要跟自己一家人分彆,卻沒想到蘇苒之說他們暫時也會住在府城。畢竟王夫人這邊的記憶問題還沒解決,蘇苒之還得找城隍爺。可她又不想住人家家裡叨擾,便找了個由頭,跟秦無住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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