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野露宿對蘇苒之而言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第一晚她完全興奮的睡不著。這也是人之常情。夜色下, 遠山此起彼伏的綿延成一片, 雖然看起來黑洞洞的很是可怖, 但蘇苒之心裡一點怕的意思都沒有。她的劍一直在手邊。若是有妖物想要為非作歹, 那也得先打過她再說。見她精神依然亢奮,秦無難得出聲提醒:“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兩人今日仗著身負修為, 傍晚還抹黑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來歇息。晚上可得休息好了, 不然明兒恐怕就會覺得很累。蘇苒之重重點頭,她躺在秦無身邊,看著漫天繁星低垂,眼眸裡充滿了驚豔。她問出一個自己深思熟慮很久的問題:“飛升了的仙人們,都是住在天上的嗎?”這個問題秦無也不知道。他說:“已經有千年沒出現過飛升的仙人了。”這些年來市井上流傳的關於‘仙界’的話本, 也大半都是百姓們杜撰出來的。“他們也不會下凡嗎?”“沒聽說仙人下凡, 但卻有‘真仙’的記載傳出。”蘇苒之忍不住皺了皺眉,她覺得這是一個悖論。都沒聽說過仙人下凡了, 怎麼還會有使萬法強、萬物生的‘真仙’存在?人, 就算是修煉到極致,在未成仙之前, 最多也是被稱為‘真人’。隻有仙才有資格被稱之為‘真仙’。秦無給她解釋:“那些關於真仙的記載都是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孤本了, 或許千年前真的有真仙存在吧。”千年來沒有過仙人飛升,對修士來說,本就是修行文化出現了斷層。秦無又說:“‘真仙’說法之所以能流傳下來。是因為大家知道了真仙很厲害,因此, 古往今來,才有很多人想往修‘真仙’的方向修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驚才絕豔之輩。隻是自後好像都沒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在哪個山頭潛心靜休,還是坐化了。蘇苒之聽到這裡,便放棄了尋根究底的想法。看來,在自己實力到達這個層次之前,是接觸不到其中辛秘的。蘇苒之最後問了句:“你想飛升嗎?”成為千年來飛升的第一人。秦無偏過頭回看她,說話沒有絲毫猶豫:“沒想過。”他的人生,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緣法到了,自然會有結果。蘇苒之沒再說了。沉睡前,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秦無一定要一直好好的啊。原著中提到的那些糟心的事情,最好一件都不要發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蘇苒之第二天醒來時,滿腦子都是原著《大道仙途》的劇情。且不說陳若沁這位典型的嬌氣又好運的女主。單單說原著中自己的命運。蘇苒之印象中,是在兩年後內外門弟子比試時,她被人發現與其他弟子有染,這才被逐出天問長的。雖然蘇苒之覺得,以自己的性格的然不會做出背棄秦無的事情。畢竟,就算她跟秦無沒有夫妻之實,也還有夫妻間的情分在。但難免會遭人誣陷。“我現在提早兩年離開了天問長,算是規避了所有劇情。”這也從側麵印證了,原著劇情跟天道並不是一碼事。畢竟天道不讓人她把眼睛的事情說出口,那就是真的沒法說出口。而原著則沒有這麼強大的約束力。除了此前讓她必須去土地廟外,其他好像就沒有強行走過劇情。有這一點的印證在,蘇苒之就更有信心幫秦無尋找隱蔽魔氣的辦法了。還是那句老話,事在人為。秦無見她起了後坐在原地沒動。用凝水決喚出小小一捧水,給蘇苒之就著洗了臉。這樣清醒的快。見秦無又重新裝了兩竹筒的水,蘇苒之有些驚訝:“現在我們還不渴,背著水上路,行李會更沉一點,還不如到時渴了再凝水。”秦無解釋:“凝水決的使用有限製。因為,這些水不是無緣無故‘變’出來的,而是把附近的水凝了來。”因此,天問長那邊凝出的水會更加甘甜;而昨日給那幾個漢子凝的水則是他們常喝的口感。這都是會被周圍環境影響的。“若是走到深山老林,那裡的水大部分都屬於妖物、靈木所有。若非生存必須,凝了那裡生靈的水,很有可能被追殺,或者沾染靈木業障,得不償失。”秦無給蘇苒之看自己今早凝出來的水,“這裡的水已經開始泛黃了,再往前走一天,若是還看不到村鎮,那裡的水指不定就不能妄自凝起了。”而秦無昨日路過村子時,之所以沒有給自己凝水。就是因為村子裡的水,當地百姓都不夠用,自己還是不要跟他們搶了。蘇苒之聽完這些,真的長見識了。“原來是這樣。”兩人繼續往正南方向趕路。他們倆也是藝高人膽大,反正自己有吃的、有辟穀丸,總不至於在荒野裡出不去。於此同時,天問長。距離欽天監國師隔空貼放皇榜說‘天子尋親’已經過去四日有餘。稍微遠一點的能人異士也趕到了天問長附近。當然,那些實在太遠的,這會兒依然還在半路上。就跟讀書人考科舉一樣,為了去府城、京城考個試,經常趕路幾個月的。雖說大部分人一心求仙,並不怎麼看重功名利祿,但……皇榜上給出來的賞賜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若尋到天子親人,賞郊祭大典與天子同登高台。看似平淡無奇,還沒有一點實質性獎勵。但郊祭大典可是陛下親自祭拜天地。那絕對是一年裡國運最雄厚的時刻。大家雖然看不到浩然升騰的紫氣,但對於修士來說,紫氣濃鬱到一定地步,是可以助人突破的。這簡直就是莫大的機緣!因此,不管是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想要替天子尋到這位不知是男是女,不知年齡幾何,在雨天卻會一場親和的親人。甚至連當地官府都出動了。皇家和各種民間修士的界限分得很開,想要組織百姓,那必須得依靠官府。修士想要單獨幫幾個人度過難關,比如說救幾個人的命,這自然是可以的。但若是想挑戰皇權,那紫色的貴氣也不是說說而已。經過長時間討論,縣令和修士們終於商量出一個對策。——直接張貼告示,希望周圍百姓自覺自己在雨天有親和特性的來府衙一趟。若是真的親近雨天,自有重賞。“直接讓他們在雨天用凝水決不就得了,在雨天,我們這種未曾踏仙途的凝聚個一盆不是問題。誰要是能凝聚三盆、十盆,這不就是親雨了嗎?”但也有人反駁:“萬一天子親人是個未曾修煉的凡人,咱們這麼要求豈不是在為難人。我更感覺你那是親近水、而不是雨。”“那……那就一個個問吧。”於是,大部分人都圍在府衙等周圍百姓說自己到底怎麼親近雨天。“我叫張三,一到下雨天就困。”“下一個。”“我,我雨天就想尿尿。”“……”第三個說的還算靠譜一點。“雨天過後,我、我路過水坑,都感覺裡麵有東西,我都要停下來看看。”身後的鄰居舉報她:“她就是照鏡子,我知道。”他們在這裡忙的熱火朝天,接連找了四日,幾乎把周圍百姓都要問完了。但真正親雨的人還沒找到。而且,現在大家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萬一那位真正親近雨天的人,並不想沾染皇權,不過來府衙怎麼辦?”一個小眼睛的修士說:“那咱們就各憑本事找人啊。”反正這張皇榜又不限時。這個念頭剛一出來,縣衙這邊便出現了另一張皇榜。不再尋此人,要請勞煩的諸位參加郊祭大典,可立於百官之末尾。“???”這是無差彆給獎賞的意思嗎?其實拚命了都想找到天子親人的不止是修士們,還有當今天子本人。國師之所以改變念頭,還是因為天子多問了一句——“國師,您算出來卦象的意思,是朕還有親人遺落在外?可是那傳說中貴不可言的仙人?”總所周知,曆朝曆代文武百官都會求陛下綿延子嗣。畢竟這九五至尊的龍氣,還得傳下去。若是龍氣斷了,那大安國氣運就會受到影響。旱澇災害、蟲災瘟疫都是常有之事。若天子不德,不心係百姓,國運也會受到影響。各種天災不絕,便會有無數人揭竿而起,想要換另一位賢明的君主。因此,一國之君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子。輕易動不得。欽天監的職責,便是守護國運。偶爾還會要求皇帝親自祈求風調雨順、糧食豐收。國師老道長聽到這句話,歎息著搖頭。“我算出陛下親人,是偶有所感,待我回去,仔細算陛下所求之事。”如今,皇帝等這個消息四天了。老道長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派人去請陛下。皇帝得到消息後,連手上的奏折都放下,立馬趕去欽天監。如果真的有仙人,那他一國之主,天地之子,應當也有成仙的機會!皇帝來時,國師房間裡一反常態的燒著濃鬱的香,他剛進去,差點被嗆到直接出來。但皇帝因為太想知道答案,還是進去了。老道長說:“辜負了陛下的期望,他/她的命,老道我一絲一毫都看不透徹了。”再想深究,便會被天道反噬。皇帝震驚:“難道是因為仙人命格太貴?”老道搖搖頭:“仙人命格,老道我還是可以一算的。”畢竟一個小仙人,是抵不過國運的綿延與福澤的。隻有真仙,才是真正的算不得。“這位,恐怕不是陛下命中注定那位仙人。仙人命格之人應當暫時還未出現,若是有了消息,老道定當第一時間稟告陛下。”剛開始皇帝覺得屋子嗆,現在呆久了,他隱隱感覺自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腥甜氣息被熏香掩蓋著,味道很淡,淡到皇帝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他還是隱隱感覺到國師麵色似乎很是蒼白。皇帝聽說過強行勘測天命是會被反噬的。他有些懊悔:“朕不該勞煩國師如此之大事,朕回去就為國師祈福,望國師安康。”國師神色淡然:“老道身體無礙,陛下當以國家社稷為重。最後,還請陛下最好不要特意去尋貴人蹤跡!”說罷,他當著皇帝的麵改了皇榜。這才有了修士們拿到的第二份皇榜。皇帝當時沒說什麼。見國師有逐客意思,道謝後起身走了。回去路上,他喃喃道:“朕遺落在外的親人中有一位命格貴到國師都不能算,那……”那如果認回來,大安國氣運是不是能多綿延數百年?“陛下,可要多安排人去找?”大太監幾乎是陛下肚子裡的蛔蟲,直接詢問道。作為當權者,他們雖然信命,但卻更加自命不凡。“嗯,悄悄地、私底下把朕在外遊曆時寵幸過的女子都仔細盤問一番。”“是。”蘇苒之和秦無這邊又走了一個上午,日頭最強烈時,遠遠便看到一個小村的輪廓。剛開始輪廓還有些虛,仔細看去,便清晰無比。蘇苒之心裡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她仔細算著:“昨日午時那人說往正南方向走,不到兩天便會看到一個叫扶山村的地方。咱們腳程比較快,再加上昨日傍晚依然在趕路,這麼算來,時間好像也差不多。”秦無點點頭。見秦無點頭,蘇苒之壓下自己心中那股奇怪,說:“這麼算來,再走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到這個村子了。”秦無神色謹慎,畢竟這些地方他也未曾來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就在兩人差幾裡路就能走到扶山村的時候,秦無嘗試著用了凝水決。果然,在這裡能輕鬆的凝到不少水。人煙荒蕪的地方水也少,若這是妖物的幻境,那麼定不會有這麼多水。畢竟周圍環境是騙不了人的蘇苒之和他都嘗了一下,見水質沒問題,便放下心來。“應該真的是一個小村落了。”蘇苒之伸了個懶腰,唇角露出笑容:“今晚可以洗澡了。”隻不過,可能要打擾一戶人家借空房一晚的。蘇苒之想:“若是能到附近府城,我們最好拿到一份附近的官道路線圖,這樣就算咱們走山路,也不擔心迷路了。”“之後去府城?”蘇苒之點點頭:“城隍廟一般隻有府城才有,小鎮子上的很少。”他們都不知道,在他倆提到城隍廟的時候,幾裡外村口的槐樹突然小幅度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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