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1)

蘇苒之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表示迷茫。她甚至還眼睜睜看著方沽酒情緒激動了起來。若不是被泥塑限製了行動,他恐怕都要手舞足蹈了。聽著他語速極快的解釋,蘇苒之這才知道,原來此首詩已經失傳了五百餘年。而此詩著者,跟她在石壁上看到的一樣——方沽酒說:“相傳,這首詩是天問長開山鼻祖,也是唯一一位飛升成仙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成仙詩’。”蘇苒之明白,‘成仙詩’的含義就是悟透了可以成仙的。但凡是流傳悠久的、曾有大能飛升過的門派,大抵都會有流傳下來的成仙詩。隻不過,一般人悟不透。但她總算理解方沽酒為什麼激動了。見蘇苒之微微頷首,方沽酒繼續說:“算算時間,這首詩距離現在應該有千年了吧。到我那一輩,已經失傳了整整五百年!”說罷他還深深的看了蘇苒之一眼。蘇苒之感覺他在含蓄傳達著——‘前輩您一個活了千年的老祖宗,請不要裝嫩了’。蘇苒之唯有用沉默和微笑來回應。她閉目能看到彆人看不見的石刻文字,這一點得默默記下。蘇苒之想,她若是告訴方沽酒,天問長老祖宗其實為了後輩著想,把這首詩刻在了崖壁上。也不知這位前前任掌門會不會突然自閉。原本推開門就能‘看’到的詩句,他卻硬生生參悟了五百年。蘇苒之覺得還是算了,太刺激人了。她猜測,老祖宗這麼做,是想讓弟子們對著看不見題字的崖壁修煉悟道,應當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有了這默寫下來的詩句,方沽酒再跟她說話時客氣的態度簡直讓蘇苒之有些招架不住。並且再也沒問過她怎麼知道的這首詩。……雖然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就是她蘇苒之千年前看到過這首詩了。蘇苒之:“……”彆問,問就是心累。方沽酒甚至還因為之前怒喝的態度跟她道歉:“蘇仙長,在下之前交流時態度不好,還請仙長見諒。”蘇苒之:“無妨,前輩……方道友客氣了。”就算蘇苒之明確的知道她麵前這位態度客氣的大佬是天問長三百年前的掌門。她麵上也沒有絲毫洋洋自得。爹爹從小就教育她,在對方禮貌有加的情況下,自己不可過分驕矜。君子之道,當以禮還之。蘇苒之並不知道,這種態度在方沽酒眼中,就是妥妥的高人風範。而實際上,戰五渣的蘇苒之心理還是有點慌的。她隻是努力的不凸顯到臉上!然而,事實是方沽酒永遠比她更慌。在蘇苒之剛剛不小心叫出‘前輩’兩個字後,泥塑便很明顯的抖了一抖。搖晃了兩下後才穩住了。應該是被嚇的。嚇過後,方沽酒突然靈光一閃,感覺自己好像理解了蘇苒之為什麼叫他‘前輩’。老祖宗們活了上千年,大能總會有點特殊癖好的。‘裝嫩’可能就是麵前這位的癖好之一。不過,這不影響方沽酒把蘇苒之列為了可以深交、但卻不知道高不高攀得到的行列。再加上方沽酒三百年來都沒怎麼跟人說過話,這會兒就直接打開了話匣子。“因為此詩失傳了接近五百年,我心中每每能悟出整首詩的雛形,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我師父也是如此,臨終前把他悟出來的最後一句講與我聽,希望我能悟出整首詩,在壽儘前可以飛升成仙。可我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幾百年來都沒悟出來。最後這句方沽酒沒說出口,但他眼中有了明顯的遺憾。這就是最開始方沽酒覺得蘇苒之是一位大能的時候,直接問她可知‘粗裘糲食地行仙’是何意的原因。師父的臨終囑托,不知不覺成了他心中執念。不過,也正是因為方沽酒悟了這首詩三百餘年,當他看到每一個字從‘蘇前輩’指尖誕生的時候,立刻就感覺曾經不知道被蒙了多少層紗的靈竅豁然開朗。方沽酒便可以直接確認,此詩正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成仙詩’。交談中,他還很想問‘蘇前輩’是不是曾經跟天問長老祖宗見過麵,有過交情。但一想到蘇前輩這個裝嫩的癖好,方沽酒覺得,自己還是看破不說破吧。反正自己知道蘇前輩很厲害就是了。蘇苒之隻感覺到方沽酒的眼神突然微妙了起來,但她沒有讀心術,並不知道這位前前任掌門到底想了些什麼。她要是知道自己被稱呼為‘蘇前輩’,麵色恐怕當場就繃不住了。與此同時。秦無已經拿著傘來到土地廟附近。但一片白霧中,他根本看不到土地廟。隻能感覺到這裡的小水窪和藏在水窪裡攻擊人的精怪變少了。秦無沉著眉目,心想,如果他之前猜測正確,這些用水柱攻擊人的精怪不過是為了保護他的話,那麼此處應該就是安全的。畢竟,水窪好像的確是在把人往安全區域趕的。沒上山的人催他下山,上了山的人催著往——山上唯一安全的地方……除了土地廟還能有什麼?所以這裡應該距離土地廟不遠了。秦無雖然對於荒山中的土地神居然還留有神性很驚訝,但若是土地神能救下苒苒,他一定會報答。隻是,如今在濃濃白霧中尋找土地廟,確認苒苒是否在其中,還得費一段時間。在沒見到妻子之前,他的心一直都懸在半空。這份緊張在秦無發現一處很明顯被壓斷、還被火燎過的雜草中,找到一枚內門弟子身份玉牌後,陷入了頂峰。他捏緊了拳頭,不惜動用靈力驅散這霧氣。隻為能擴大視野,早點找到土地廟。畢竟,秦無從小在天問長長大。就算他不是內門弟子,也知道長老帶著弟子們一起除妖時,若是遇到隱秘性極強的妖物,就得有‘誘餌’出現。門派為了保證‘誘餌女眷們’的安全,會安排一位實力不錯的內門弟子跟著。而此處,秦無發現了單一落下的內門弟子身份玉牌。此前發生過什麼,不言而喻。秦無隱藏在清冷神色下的眼眸,逐漸凝聚成墨色。他身邊原本有個小水窪裡的‘蜮’正準備給他噴水,卻本能的被駭住,一下子縮了回去。畢竟,精怪對強大氣息的感知一般比人要敏感許多。蘇苒之並不知道夫君已經來找自己了。她到底年紀小,對各種神話故事很感興趣。如今方沽酒身上多了‘土地公’這層‘官身’,比修仙之人行俠仗義的經曆上更添了一分神話色彩。蘇苒之沒忍住,就問了一下他怎麼當上的土地公,又為何會被困三百年。而方沽酒也非常想跟蘇苒之交好,對她更是有問必答。“當上土地公,是因為三百餘年前,我前來查看十六戶百姓一夜消失的事情。當時我來晚了,此處土地泥塑被毀,我查看不出結果,再加上快到修仙之人兩百歲的壽數極限,心情極為暴躁。便把此山上所有染上業障的妖物清理一空。”蘇苒之:“……”突然驚慌。她有些擔心這位暴躁老哥知道真相後的結果……可問題是她現在怎麼解釋老哥都不聽!“在清理過程中,我在蛇妖腹中發現了被吞食了一半的土地公泥塑。我當時能察覺到這泥塑上氣息很紊亂,就順手挖了出來。原本我以為放在一邊就沒事,哪想到當天晚上土地公給我托夢了……”興許是因為太過後悔,方沽酒把三百年前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蘇苒之如果是睜開眼睛的狀態,一定會流露出——‘哇,居然還能托夢’的驚訝神色。但此刻她一直維持著閉眼狀態,看起來頗為冷靜自持。是標準的高人形象。方沽酒說:“托夢,對,他當時給我托夢,求我保護那十六戶百姓的靈魂。此處地界特殊,又有大妖潛藏,百姓們被骨龍活吞後。受他妖氣影響,入不得六道輪回,隻能日日夜夜重複死前的痛苦。”之後的故事就是,前一任土地公不忍心聽自己庇佑的百姓日夜嘶嚎,便跟土地婆計劃從龍口搶人。在偷襲過程中,土地婆被骨龍一口吞了,而土地公有妻子最後往外推自己的一把,隻被吞了一半泥塑。另一半從龍口噴出,帶著百姓的魂魄,立馬潛逃。隻是土地公本來就沒多少靈力,這麼一爭鬥,大傷元氣,居然被路過的蛇妖給吞了。再後來,就是方沽酒查探到此地,在蛇妖腹中發現了土地公泥塑。方沽酒麵露尷尬:“其實他把利害關係跟我講的明明白白,說不可出廟、靈識隻能依附在泥塑上。此土地廟有祭祀功德庇佑,那骨龍一時半會兒進不來,我自己性命安全倒是無虞。但這三百年來不能動、無人說話,也甚是無趣!”他原本以為多給自己幾百年,就能悟透師父留給自己的那句詩。哪想到被困於此後,他的心態就變了,就很想出去,很懷念自己以前路見不平時候的狀態。人大抵都是有劣根性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長生,便追求長生;得不到自由,便追求自由。方沽酒心境不穩,自然無法突破。後來被困了三百年,他也認命了,心境逐漸安穩下來,可又因為悟性不夠……還是不能突破。方沽酒有時候會無奈地想,這就是命吧。他根本就沒有成仙的命,強求不得。可就在他已經認命的時候,突然遇到了高人蘇苒之。高人還把千年前的成仙詩贈予了他!多年的鬱結、煩悶、認命等情緒從方沽酒身上全然撇開,靈台恢複清明,重新燃起了他對未來的希望。方沽酒說到這裡的時候,操縱著半邊泥塑,給蘇苒之鞠了一躬。蘇苒之原本想側身避開,但她眼中突然出現一條淺淺的金色絲線。她有些愕然,這、是功德?蘇苒之能感觸到,這功德另一段,牽連的正是方沽酒!不同於上次救了小狐狸,這次蘇苒之把千年前天問長掌門留下來的‘成仙詩’原封不動的寫給了方沽酒。之後在與他的交流中,打消他心中鬱結。蘇苒之對這次功德的得來,不再像之前那麼迷茫。“所以說,我改了方沽酒前輩的命數,所以才出現了功德?”那上次救小狐狸,看來也不單單是自己救了它。而是因為改了命?蘇苒之不敢百分百的確定,她覺得自己還需要繼續實踐。方沽酒這邊,見蘇前輩穩穩當當的受了自己一禮,立刻對她敬重更甚。——不是誰都有資格受仙一拜的。土地公再小,也是仙啊。若是修為不夠,或者身份不夠,根本承受不住這一拜的。剛剛方沽酒原本沒想一揖到底,但見蘇苒之沒有絲毫不適,他便把禮數行全了。蘇苒之並不知曉方沽酒想了什麼,這次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那條金線。同時,感受到了自己體內多了一股細微的功德之力。比起小狐狸那股功德的‘多、壯’,方沽酒的功德看起來很小,但卻逐漸在增長著。蘇苒之心有所感,漸漸睜開雙眸。不同於之前‘望氣一次’後呈現的虛無,這次,她能清晰看到供桌後麵那古淺褐色的氣。果然,她現在一天可以望氣兩次了。蘇苒之看得仔細了,還從中分辨出了一縷縷白氣。“白氣,分明是尋常百姓的氣息。”蘇苒之突然想到,這難道就是方沽酒前輩說的,上一任土地公救下來的百姓生魂?生魂在骨龍身邊日日不得安寧,如今被上一任土地公救下,看樣子倒是忘卻了自己已死、被骨龍折磨的事實。蘇苒之還發現,屬於方沽酒的這一縷淺褐色的功德,居然正是從這群白氣中緩緩升騰的。也就是說,這些生魂仍在日複一日,耕田勞作。才有了源源不斷的給土地公的供奉,保證方沽酒神性不消。這大概可以解釋方沽酒為什麼說自己被困於此了。如果這些百姓們依然日複一日勞作的話,那麼他這個新上任的土地公確實會一直存在。可這些生魂一直困在這裡,不得超脫,也不是一個辦法。能分開他們與方沽酒前輩,送他們去投胎才是最好的選擇。但若是貿然分散了白氣,超度了百姓,方沽酒這個土地公會不會也跟著消散?蘇苒之想到這裡,又覺得不好處理,於是緩緩閉上雙眸。也罷,看個人造化吧。而方沽酒在蘇苒之睜眼的瞬間,隻感覺自己被看的透透徹徹。他作為一個泥塑,都突然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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