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 186 章(1 / 1)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3214 字 2個月前

(182)劈柴在院中燃燒, 便是天降細雨也阻擋不了火勢,幾個小太監們蹲在地上,正將查抄出來的藥材丟進火焰內。自從老祖宗交了手裡的東西, 張民望都忘記長跪的滋味了。膝蓋針紮一般痛苦, 他臉上卻沒有帶出來, 依舊誠惶誠恐的跪著, 而跪著正是他們這樣人的童子功,包括上麵半路墜入深淵的老祖宗。再沒有比太監會跪的人了。佘青嶺的心裡並沒有憤怒, 該來的總會來, 能做的都做了,現在,他就隻能默然的看著那些藥材被抱來燒成灰燼。整整六年,自武帝登基後宮沒有一個皇子出生,便是有皇女落草, 也是病病殃殃身子骨不好。為何如此,又為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全天下便隻有佘青嶺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可心裡再明白,也不能戳穿, 還就得感同身受般痛心,要做出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深深歎息, 問這些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子徒孫們:“當日我把你們帶出來的時候, 教你們的那些可還記的?”眾掌印彆看都有些權利,這個時候能跟老祖宗對話的卻隻有張民望,如此便一起去看他。張民望身軀一抖, 抬頭看向老祖宗,嘴唇哆嗦著說:“記得的。”佘青嶺笑了下問:“記的多少?”有幾個小太監端著銅盆,頭油, 梳具過來,跪在他身後幫他順頭發紮頭發。許是伺候的舒服,佘青嶺慢慢閉了眼睛,張民望跪在下麵,舉袖擦汗,回頭又看了幾眼,沒人敢言,一咬牙,他到底扭臉對佘青嶺道:“老祖宗當日教導,皆一字一句深刻於心,更不敢怠慢,夜夜銘記,反複誦讀。”佘青嶺沒有睜眼,便聽張民望背了起來:“內,內斂機鋒,謙順閉厄,禍患皆多言,貪欲困惡生,小人本艱難,戚戚不得已,生之更唯艱,何以為之?上智忠,中智忠,下智忠。上策愚,中策愚,下策愚……用忠者利,用愚者活……此乃小人去厄消災經,開~開言。”他背到這裡,抬頭去看佘青嶺的表情,就嚇的一哆嗦。老祖宗的腦袋已經紮好發網,戴的卻不是從前太監掌印的描金曲角帽,而是人家郡王的三色玉柱七梁冠。是了,是了,從根骨上這位跟自己又有那一點兒相同呢?佘青嶺抬手扶了一下頭冠,嘴裡語氣未變的問:“做到哪點了?”張民望咬咬嘴唇:“中,中策愚,老祖宗開恩,小的從來不聰明。”佘青嶺看看天色,到底歎息一聲道:“也算不笨了,你要聰明做什麼,這一本經,又做到幾點?”張民望道:“省身,戒欲,慎言,就,就這三條。”佘青嶺點點頭,也不知想起什麼,便用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身邊的桌麵,一直到院裡的東西燒完了,火焰低了些他才緩慢開口:“彆的倒沒什麼,你的向善呢?”張民望抬頭:“回老祖宗話,愚者善不了。”佘青嶺不動聲色。張民望又把嘴唇咬破了試探道:“老祖宗,咱們不是不想走上智,可您什麼心智,我等又是什麼出身,才有幾天好日子?好不容易都~到這兒了,這份忠勇便是細想想,都疼啊~!”他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輕輕歎息,佘青嶺終於道:“也罷了,人智算不過天道,翁儘忠等,就送到禦前聽候聖裁吧。”張民望猛的抬頭,表情驚懼,想一腦袋紮到地上磕個頭破血流,可腦袋落地刹那,卻觸到一個軟墊。一個本在燒火的小太監對他點點頭,很嚴肅的勸到:“大總管是禦前伺候的,這般做不是連累老祖宗難做人?”張民望沒法表態了,隻能趴在地上哀求:“老祖宗救命,有人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何其無辜啊,罪,更不當死啊……”佘青嶺卻笑了,嘴唇裡慢慢揪出幾個寒涼的字道:“我當日哪個沒管,哪個沒提,哪個沒教?隻是你們不做了罷了,而今又要來做好人?晚了!大總管都不管閒事兒 ,您都愚了,現在替他們叫什麼撞天屈?不惡心麼?”又看看時辰,他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就抬起胳膊讓人給自己套上一件紅色的冕服。張民望等掌印太監便搖搖晃晃的站起,魂不守舍的出去了。他們來到門口的時候也是趕巧,便看到陳大勝帶著老刀一起過來。刹那心裡一動,張民望迅速拉住陳大勝哀求:“小祖宗救命,千萬救命。”說完他與幾個太監迅速離開,就跟背後跟著鬼一般。陳大勝目送他離開,讓幾個兄弟在外等候,自己跨刀入院。此刻院子裡已經被迅速清洗乾淨,那篝火,那藥材的殘渣已然不見,空氣裡曾彌漫的燎燒都被一種清冽的香氣遮掩過去了。陳大勝住步,側頭聞了一下笑道:“這是燒了多少東閣雲頭?”佘青嶺看著兒子笑的溫和,語氣也是充滿了慈愛道:“竟學些亂七八糟的,聞出來了?”陳大勝笑笑:“啊,梅花腦,占蠟沉,番梔子合起來多半是這個,六爺喜歡從蕭娘娘那裡亂拿東西,也就給小七一個人,小七又不用香,多數就便宜了您兒媳婦。”他說完接過太監捧的鞋兒,彎腰給爹一隻一隻套上。佘青嶺好奇,換腳的當口就問:“是這樣麼?我怎麼沒在咱家聞到過?”陳大勝扶他起來笑道:“您可等吧,老貴的東西,她摳成那樣可舍不得用,都給隔壁孟家,讓盧氏放到香料鋪子賣了。”“哧~!”佘青嶺笑出了聲兒,真是,怎麼形容呢。他出身貴胄,雖有磨難,可環境卻始終在富貴窩裡潤著,從前所見一切女人皆與家裡不同,到了親衛巷才算是開了眼界。如老太太,如兒媳婦,那真是上天入地難尋的摳出境界之人。當然他也沒有生氣,更不會嫌棄。他甚至是得意的,他稀罕的人,那就是腳底板踩了屎他也不嫌棄。如此便笑道:“倒是咱老太太的好徒弟。”陳大勝也得意:“那是,都給您孫子們攢著呢。”佘青嶺想起小高興,心就軟成了一堆兒。這是想什麼來什麼,有了這個孩子,他對陳家,對大勝兒,內疚便徹底平複了一半兒了。他來宮內好些天了,一直在秘密的調查一些事情,今日才暫且做了一個了解。從前在家那會子,也是陳大勝每天抱出高興給他看幾眼,現下更是想念。就問:“高興兒這幾天怎麼樣?”陳大勝笑笑:“那是個生來就會享受的,能吃能喝,還一睡一整夜,也不愛給人添麻煩,那胳膊腿兒現下都是咕嚕嚕的。”佘青嶺點點頭,想念也帶在了臉上,便歎息道:“我孫自是仁義的,待這倆月忙完,咱就回去長住,這挪來挪去還是慶豐那邊住的舒服,也不知安兒想我沒?”陳大勝扶他出院子,邊走邊笑說:“遇到什麼事兒他娘不答應,就想您了。”“嗬!孩子~這孩子總是與我最是親厚的。”這下是徹底高興了,走到門口,有太監抬來輦轎,郡王爺卻拒了,隻帶著陳大勝往老廊道走,並不讓人跟隨。等到了地方,這爺倆放慢腳步,各自帶著的笑容也都沉了下來。佘青嶺道:“我兒今日不該來。”陳大勝卻仰臉笑的爽朗道:“瞧您說的,前麵亂成那樣,我不得先顧著您?”佘青嶺眉頭緊蹙道:“那就更不該來。”陳大勝呲牙:“我是您兒子,這能躲得了?才將張民望還讓我跟您求情呢。”腳下節奏不亂,佘青嶺語氣譏諷道:“這會子求?晚了,誰也救不了了,從前我帶出來的那些,這次最少得折進去一小半兒。”陳大勝語氣也不亂的問:“就~都該死麼?”佘青嶺搖頭:“今日帶著眼睛去看,下去仔細琢磨,什麼該死,誰人該活?就都是身不由己罷了,這事兒沒什麼道理可講,卻要看,對這個天下有無益處罷了。”陳大勝吸氣:“若有益,卻確實冤屈呢?”佘青嶺滿麵肅殺:“那就閻王殿前告狀吧,而今,卻是不能了。”“真不能救麼?”“不能。”“知道了。”話說到這裡,也就儘心了。繞過一攤積水,佘青嶺住步,呆立片刻忽問兒子:“我兒如何看今上?”這地方,正是廊道正中的位置。陳大勝當年帶著人,在這裡追擊過幽帝。那帝國最後的忠臣都折損在這裡,有的人死之前卻是滿麵解脫,麵帶笑容的。從前陳大勝一直想不通這件事,今日卻隱約觸摸到一些邊角了。心裡雖不舒服,可又想,自己那時候是刀,並不會想刀下之人是不是好,又是不是忠的。他得首先保證自己能活下去。爹現在又問,如何看今上?陳大勝的手用力握握刀柄,便看著自己父親說:“其實兒一直覺著,從前父親總是喜歡把事情想的精致又周全,就覺著挺累的。若兒子看,皇帝老爺跟從前我們村的財主老爺,其實也沒啥區彆。”佘青嶺驚愕,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小半天才說:“我兒,也是讀了不少書了。”陳大勝不在意的笑道:“讀了多少書,兒也是這麼看的,財主老爺門前二畝地,誰敢在他的地上占便宜,那誰就不是個東西,肯定要想著法子報複一下的,人家的地麼。”佘青嶺喉頭滾動:“還,還能這麼說?”陳大勝點頭,理直氣壯道:“啊,要怎麼說?這跟咱老太太的炕櫃一樣,不是她孫孫,您讓旁人動動試試?祖宗八代都能給墳坑裡罵出來。”佘青嶺背著手就走,邊走邊說:“我看你媳婦也沒少動。”陳大勝跟上:“好像您能招惹的起她似的,老太太又不傻。”佘青嶺腳步又停,語氣微微露出一分輕鬆道:“我兒說的那個財主,若他故意在地裡埋了東西,誘人去他的地方犯罪呢?”陳大勝閉眼又睜開:“好人怎麼誘?還是心裡有鬼,小人蠅營狗苟,有想頭才上套兒,好人便是金錠當前,您看動不動心思。”佘青嶺吸氣:“也不是小人,其實是~凡舉財主想世世代代占那塊地方,怕都要走這條~殺雞儆猴的路!”嘎巴一聲,一塊宮內石磚猶如蜘蛛網般的碎裂開來。陳大勝低頭打量了半天才道:“這基石是前朝的,到底~年頭也久了。”佘青嶺也看著點頭:“恩,我看這條廊道上的,得換好些呢。”陳大勝四處看看,走到牆邊舉起拳頭捶打宮牆,壓抑的喊了幾句,難受,難受,難受!喊完甩甩手,又走到父親麵前彎腰道:“父親年紀大了,家裡孩子也長成了,這路不好走,兒就背您吧,您莫怕,您有依有靠,就什麼都彆怕。”佘青嶺在他身後笑了起來,緩緩攀上兒子的後背。陳大勝微微使勁,把父親的身軀往上送了送,大步流星的邊走邊說:“真的,您彆笑啊,今兒子給您透個底兒,便是真的爛了,爛到陰曹地府咱也不怕!咱有靠山,您那兒媳婦本事大著呢,若出事兒,她一準兒掘地千丈把您挖出來!”佘青嶺抬手打了他的後腦勺嗔怪道:“你怎麼不說你救我?竟把媳婦兒祭出來了。”陳大勝無奈,小聲喊了句:“兒說的是真的!哎,您還打~?”這對父子在這裡親熱肉麻,可是今日大梁宮新修的長信殿前,卻混亂不已。辰時末刻重臣入宮,卻未去小朝的東明殿,而被太監們引到了新修而一直未用的長信殿前。到了地方,聖上並未叫群臣入殿,隻命他們殿前聽宣。群臣也是覺著今日頗為古怪,互相用眼神打探,卻無有一人得到消息。大概到了巳時二刻,一陣震天哭聲從後宮傳來,待人被提壓到近前,群臣便齊齊大驚失色。最前的人,卻是曹皇後。似乎早就料到有這一天,皇後今日穿的格外莊重,她身穿翟衣,頭戴九龍四鳳冠,著大帶大綬,手持玉圭。大梁六年了,曹氏身份尷尬,始終沒有入主正宮,這套衣服便名不正言不順。民間也有帝心在蕭妃那邊,朝臣更對此事多有微詞。然而,這也不是曹氏未曾受冊,謁廟該用的東西,卻不知何時已經做好了。禮部尚書鄭行雲當下大怒,就斥責道:“曹氏僭越!其心可誅!罪不可赦!!”這話還未說完,就有侍衛衝過來,將他從朝臣的隊伍裡扯出去,一直揪到皇後身後三尺處,直接按著他跪了。期間並未摘去他的烏紗,卻已經是辱他了。鄭行雲禦前被辱,當下就想碰死。卻被人一把揪回,又按在地上。曹皇後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十分癲狂。她道:“有趣,有趣,著實有趣!”長信殿前一片肅靜,群臣當下都默然跪下,隻餘曹皇後笑的癲狂。又沒多久,前鄭太後宮內第一人,後曹後宮中大總管翁儘忠被人堵著嘴拖了出來。在他身後,成群的宮女太監被拖拽著出來,隊伍到了半段竟然有道姑,尼姑這樣不該出現的人,也出現在隊伍當中。當下朝臣更驚。隨著這隊人被揪出,便是成群的後宮有資曆住主殿的小娘娘也被抓出來不少。這還不算完,巳時末刻,鄭阿蠻提刀披發入殿院,要直接在禦前自儘謝罪,卻被早就準備好的親衛打暈拖下,又沒多久,忠勇公柳浦白發蒼蒼的便被人拖到殿院前。這位老國公是武帝楊藻起兵跟隨人之一,當下眾人皆驚。又沒多久,前朝開城門歸降的幾個前朝舊臣,如今在新朝已經混出許多出息的官員也被拖了過來……繼而,竟還有宗室?也自這一刻起,宮外的宮內的,仿佛是地獄打開了閘口,便不斷有侍衛提著那些尊貴的,有名有姓的人物至長信殿外跪著……不管外麵如何雜亂,不管鄭行雲如何嘶吼先太後名字,大罵皇帝忘恩負義,老太後前腳剛走他就要卸磨殺驢之類的癲狂話,聖駕始終沒路麵。直到佘青嶺被陳大勝背著入了長信殿院,惶恐的眾人才覺著呼吸順暢了些。有人大喊:“有小**害朝綱!!為上者生疑禍必興焉啊!我等冤枉……!”佘青嶺從陳大勝背後下來,緩緩從袖裡抽出自己玉圭,端正莊重的拾階而上,在殿外三呼求見……聖上始終未允,佘青嶺看看殿院一片狼藉,終於,他將玉圭緩慢的放進袖子,雙手一伸他竟推開殿門,直接進去了?就~進去了?殿院刹那息聲,陳大勝四處看看,看到遠處遠處柳大雅滿目驚懼,對他連連搖頭,又看到李敬圭站在角落雙目流淚,看到常連芳滿目驚懼被常免申使勁拉著往後拽……許多的刑部官員似乎是早有準備,就站在夾角,表情僵硬又肅穆。再一抬頭,長信殿宮牆上,各大侍衛所大把門站在不該站的地方,而在他們身邊,兵部尚書孫綬衣卻著甲胄站立。看完人,陳大勝吸吸氣,慢慢也走上台階。他好似隱約聽到小花兒喊他:“哥~!”聲音很模糊,仿佛是聽錯了?如此他來到殿前,轉身,跨刀肅立。今兒雖禦前還未見聖駕,也該輪到他值更了。陳大勝站好沒多久,老刀們便一個個的來到長信殿外挨個站好。高牆上,孫綬衣緩緩呼出一口氣,慢慢閉起了眼睛。而長信宮內,武帝楊藻看著麵前的佘青嶺,好半天才失笑說:“你今兒怎麼穿了這一身來?”佘青嶺摸摸腰帶,看著那個懶洋洋坐著,腳都上了禦桌,手裡還持著酒壺,喝得臉頰有些泛紅的大梁皇帝道:“這身肅穆,一會子挨揍,脫下來好看又飄逸。”武帝吸氣坐直了笑,笑完看著他說:“青嶺從前就在這宮內,想是見過不少帝王術的典籍吧?”佘青嶺搖頭:“聽他們胡說八道,從沒有這樣的東西。”武帝點點頭:“可是,這樣的東西,朕,好像是摸到了一些邊角了。”佘青嶺也點頭:“這是好事。”武帝撇撇嘴,放下腳,提起酒壺走到台階下,看看這新殿道:“知道朕,為什麼一直不願意來這裡麼?”佘青嶺搖頭。武帝也沒有聽他意見的意思,便自顧自道:“從前,哦,就咱倆小時候,那個總是喜歡評古論今的吳先生,他最喜歡罵斬殺開國大臣的皇帝,我記的那時候我說過一段妄言來著,你可記的那段話?”佘青嶺嘴角勾勾:“他日我若為天王,定與賢臣共天下!”武帝笑了起來,慢慢坐下,對佘青嶺招招手:“過來坐,那時候咱多大?”佘青嶺慢慢走到他對麵,盤膝也坐下,甚至搶了他的酒壺喝了幾口,這才道:“您回來第一年。”武帝點頭:“後來吳先生去找母親告狀,母親命人帶我觀刑,從此我那妄言的毛病就好了,她對我挺好的。”佘青嶺拿著酒壺的手一頓,仰頭把酒底子都喝了。武帝又說:“今日,朕怕是要失言了。”佘青嶺舉起袖子抹嘴。武帝認真的看著他打量:“如何不說話?你是來勸~朕的嗎?”佘青嶺看著空了的酒壺,半天才道:“佘家曆代出傲骨,今日我來,還請,做哥的成全弟弟一副好骨頭,也好千古傳誦,最好上上典籍什麼的,也是一樁美事。”武帝眼神瞬間凜然,瞪著佘青嶺壓抑著怒氣道:“這麼說,阿弟,卻是來死諫的?”佘青嶺譏諷般的瞪著他,嘴唇哆嗦半天才道:“屁……我二孫子還沒有百天呢,今日不重打我,明日便滿朝堂死諫的了,若收拾了我,有些人便能逃脫一命,你也能鬆一口氣,這頓,還不能輕打……”他看武帝太陽穴開始緊繃,顯見是不願如他的意的。便慢慢站起緩緩躬身,雙手交叉行禮道:“我主今日割肉,便由臣幫您流血吧!”武帝嘴唇哆嗦,雙手使勁,低聲嘶吼道:“你可知,這一刀下去,可是有冤的。”佘青嶺淡然道:“可隔一個切割,就有逃脫的。”武帝前行一步,肅殺滿溢問:“你可知是朕設的局,還引人入套的。”佘青嶺肅穆答:“我主已觸帝王術邊角,實乃幸事。”他仰頭看著武帝,也是二目赤紅,嘴唇哆嗦半天才苦笑道:“是逼迫的沒辦法了吧,那就去做!隻,從此您這日子,便真的要孤單了。”武帝長長吸氣,眼淚已經慢慢流出來道:“啊,早就知道了啊,就寡人了麼!所以不想跟你說啊,青嶺自小怕,怕疼呢。”佘青嶺卻抬頭笑道:“那是小時候了,您忍耐了這麼些年,不就是等的這一天麼,您能舍,我為何不能,為盛世開局……總得乾脆利落的切一刀,對吧?”武帝慢慢後退,忽然一伸手將禦案上的東西一起扒拉到地上,看著佘青嶺忍淚怒罵道:“你說的是什麼話!!那些心中有鬼,弄權施詐,有失國體妬善嫉賢之徒,也配你開口?來人!瑞安郡王有失分寸,口無遮攔,隨意妄言!叉出去,鞭……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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