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到李欽遠會出現,就連顧無憂也沒想到。她呆呆地看著一步步朝她走來的李欽遠, 頭腦仿佛成了一片空白, 還是白露先反應過來, 有些喜極而泣地給人躬身請安,“魏國公。”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魏國公來了,主子就不會被人欺負了。李欽遠倒也不負她所望。他目光溫和地看了一眼顧無憂,而後以一個保護的姿勢站在她身邊, 語氣淡淡地問王昭,“侯夫人還不曾回答我的問題, 她若不肯, 你待如何?”“我……”王昭也是名門出身, 百年王家教出來的女兒又豈是旁人說幾句話就害怕的主?這陣子,她陪著趙承佑, 亦或是自己一個人, 不知道見了多少京城名門,不管那些人私下怎麼議論她, 但表麵上都得奉承著她。這不僅僅是因為趙承佑的關係,更因為她是王家的女兒。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明明年紀相差無幾, 可硬是讓她生出幾分害怕的心情……搭在丫鬟胳膊上的手收緊, 王昭剛才還驕傲自滿的臉頓時緊繃了起來, 喉嚨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若不是還顧忌著幾分體麵, 恐怕她這會身子都得微微發顫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好不容易平靜了一會自己的心緒,這才強撐著露出一個笑臉,勉強道:“國公爺這是何意?她是我表姐,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能如何?”她不知道李欽遠為什麼要出麵維護顧無憂,但也知曉有這個男人出馬,她彆想再這會羞辱顧無憂了。雖然心中氣憤,卻也隻好笑著同顧無憂說道:“既然表姐這麼喜歡,我也不奪人所愛了,掌櫃……”她出聲吩咐,“替表姐把東西包起來吧。”“是是是。”掌櫃鬆了口氣,剛要動身,就聽終於回過神的顧無憂淡淡說道:“不必了。”眾人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皆循聲看去。顧無憂掃過一眼白玉觀音像,而後語氣淡淡地同掌櫃說道:“給侯夫人吧。”王昭一愣,不明白剛才怎麼都不肯給的顧無憂,現在居然會讓給她?她看著顧無憂,剛想說話,卻見人已經把目光轉向她,無情無緒地開了口,“我祝侯夫人如願以償,早日替永安侯生下一兒半女。”她一向是這樣的脾性。若是自己的東西被人糟踐了,那她就不要了。從前對趙承佑如是,如今對這個觀音像也是如此……她從不需要彆人施舍,無論是物件還是愛情。李欽遠察覺到她在想什麼,剛才還冷清的眉眼彎了一些,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言。王昭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小臉立刻變得鐵青起來,明明是自己爭著想要的東西,但聽顧無憂說這樣的話,就是讓她不高興,就像是自己費儘心思得到的東西隻不過是彆人不要的垃圾罷了。“那,侯夫人……”掌櫃麵色為難的看著王昭,“您還要嗎?”王昭豈能說不要?她咬著牙,臉上的笑已經有些繃不住了,“回頭給我送去永安侯府!”說完,匆匆給李欽遠福身一禮就領著丫鬟往外走,其餘幾個婦人本就是來看戲的,如今戲台子都結束了,她們又不敢跟李欽遠作對,怎麼可能還待得下去?也匆匆行了一禮,跟著王昭離開。顧無憂本來是來給祖母挑東西,沒想到合意的東西都還沒挑到,偏偏碰上這麼一群人,現在興致沒了,她也懶得再待下去,轉頭和李欽遠說道:“今日多謝國公爺了。”李欽遠沒應她這聲謝,隻問:“你現在是要回去了?”“嗯。”顧無憂點頭。李欽遠便沒再多說,轉頭同掌櫃吩咐,“把我之前預定的紫檀佛衾包好,以樂平郡主的名義送去定國公府。”掌櫃還沒動身,顧無憂便驚得抬了眼,她目光不解地看著李欽遠,擰眉問:“國公爺這是何意?”“你不是要給你祖母準備壽辰賀禮嗎?”李欽遠垂眸問她,目光柔和。顧無憂啞然:“是……”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她要準備什麼東西,她自會去準備,他又何必要幫她?李欽遠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笑著解釋道:“這原本是我幫一個朋友預定,隻是他早些時候已經有更好的東西了,這座佛衾便沒用了,所以才會一直留在這邊,我若拿回去也隻是隨處放著,倒不如送給顧小姐。”“這……”顧無憂抿著唇。正好掌櫃拿來那座紫檀佛衾,無論是樣式還是質地都比那座玉觀音要高出數倍,祖母一貫喜歡這樣的物什,她若是瞧見必定會開心的……她猶豫了一會,問李欽遠,“當真無用?”李欽遠笑道:“當真。”“那,”顧無憂抿著唇,看著他,“那我給你錢。”生怕李欽遠不肯收錢,亦或是少報了錢,她轉頭就同掌櫃說,“這座佛衾要多少錢?”掌櫃猶豫著看了一眼李欽遠,見他點點頭,便恭聲如實報了價錢。顧無憂自幼長在好物堆裡,這些物件大致是個什麼價格,心裡也清楚,這會聽人的價格與她心中價格差不離,便鬆了口氣,轉頭同白露說道:“去給錢吧。”“是。”白露和掌櫃下樓,結賬拿東西。顧無憂看了一眼李欽遠,想問問他怎麼會過來,更想問問他為何會幫她……可看著這雙溫和的眼睛,那些話便一概問不出口了,又想到當日白露那一問,她心裡又有些彆扭起來。從前遇見李欽遠,是不喜外男,看著生人,心裡彆扭。而如今——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情況。即使二十有餘了,她還是不擅長和彆人交流,更不習慣接受旁人的好意。“我原本在對麵吃飯,瞧見你這兒有些不對勁便過來看看……”李欽遠同她解釋道,“顧小姐當初幫過我,我如今也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顧無憂張口想說,若說幫忙,你幫我的更多。但總覺得這樣說道起來,有太多算不清了,便隻好在心底歎一口氣,又同人點了點頭,“不管如何,今日還是感謝國公爺了……”話音剛落便見男人挑了眉,她心下一頓,忙又補了一句,“贈佛衾之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李欽遠聽她後言,倒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等白露結完賬上來喊她,顧無憂也就沒再久留,朝人點了點頭便由白露扶著她走了下去,要上馬車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身後。“主子?”“沒事。”顧無憂收回視線,上了馬車,“走吧。”李欽遠站在二樓看著馬車離開的身影,拇指無意識的撚著手腕上的佛珠,明和站在他身後,看著馬車離去,這才低聲說道:“那座佛衾,您原本是想下次去金台寺的時候,放到老夫人的佛堂裡。”“祖母祭日還未到,再讓人幫忙尋一樣吧。”李欽遠說完便收回視線往樓下走。“主子,”明和跟在人身後,忍不住還是開了口,“您對那位樂平郡主,不一樣。”李欽遠步子一頓,握著佛珠的手也停了下來,半響笑笑,仍是什麼話都沒說。顧老夫人生辰結束後,時日也到了冬日。而一年一度的皇家圍獵也正式開始了,顧無憂隻有小時候跟著父親去過,後來一直待在琅琊,每回時間都沒合上,而這次……她也在受邀名單裡。顧無忌倒是特地來問了她一回,問她願不願參加。她若不肯,他便寫了折子奏請陛下,顧無憂的確不怎麼想參加,她一向不大喜歡騎馬,可最終還是答應了,這次圍獵,姨媽也會去,她想去看看姨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