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行路難(1 / 1)

玉堂金闕 看泉聽風 2596 字 2個月前

出發這天陸希剛洗漱完畢,正在和高嚴一起進朝食,就聽下人通傳說,陽城縣主、陸觀主和袁郎君來了,陸希又驚又喜的迎了出去,“阿姑、阿嫵、表哥,你們怎麼這麼早來了?進過朝食了嗎?”“阿姊,我們是來送你的,阿薇姐說她早上來不了,讓我代她一起送你。”陸言說。“你們都費心了。”陸希說,侯瑩已經是媽媽了,元尚師也要卯時上朝,她早上肯定抽不出身。“阿嫵是昨天出宮的,昨天怕打擾你忙,就沒來。”陸止說。“你們來算什麼打擾,我也沒忙,就坐著發了一天呆而已。”陸希笑著說。大家說笑著,又一起落座,進了朝食,高嚴和袁敞體貼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三人,直到快卯時,陸希快出發時,三人才眼眶微紅的走了出來。“阿姊,路上小心,到了薊州一定要給我寫信。”陸言依依惜彆道。“我會的,你也注意身體。”陸希眼眶也微紅,她這些年是在建康、吳郡長大的,一下子離開了家人,去一個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饒她以成年人的心性,也多少有些忐忑,不過忐忑中也帶著些興奮。陸止對陸希、高嚴、袁敞道:“小心身體,出去好好曆練幾年,對你們將來也有好處。”三人恭敬的應聲。和陸家依依不舍的唱始幻想,要是——要是古人不是那麼忽視科技,古代中國到底會發展到什麼程度?陸希心底湧起了一股濃濃的自豪感,她以她在這個時代,以成為古中國的人民為榮!“皎皎,你怎麼了?”袁敞和高嚴見陸希不說話,以為她被這等奇事驚住了,高嚴遲疑了下,對陸希說:“皎皎,下回等我有空,我帶你去臨邛看火井。”“哦,不用。”陸希回神,搖了搖頭,雙目發光的問:“表兄,取用火井的時候,不會發生大爆炸嗎?”“爆炸?”袁敞不解的望著陸希。“就是火井突然‘轟隆’一聲巨響,然後大家都被一股大氣流掀翻了。”陸希說。“你說的有過記載,但最近這些年不多。”袁敞說。“阿兄,你去了鹽礦後,看看有沒有年紀大的,乾不動活,又經驗豐富的工匠,會引火井煮鹽的工匠,借我兩個。”陸希說,沼氣池她是不敢指望了,但不建沼氣池,說不定也有希望利用沼氣,彆的不說,用來燒水也不錯的。“你要這些工匠做什麼?”袁敞奇怪的問。“我農莊上也有這種類似的火井,我想試試看不能用來燒火。”陸希說。“你農莊上怎麼會有火井?”袁敞挑眉。“你們又沒見過,當然不知道。”陸希說。“我沒見過什麼?”高嚴和袁敞同時開口問。“你們都去過我的蘆葦蕩吧?”陸希說。兩人又同時點頭,過分一致的頻率,讓兩個人都黑了臉,相互嫌棄的瞪著對方。陸希隻當沒看見兩人表情,對兩人說:“你們知道我在蘆葦蕩裡養了頗多的家禽,如果不注意打理的話,就會容易臟亂。”“這倒是,皎皎,你這個花費了不少人工吧?”袁敞對陸希農莊上這點還是比較佩服的,“你對他們可真好,我看那裡似乎家家戶戶都建造了淨房?”路上也是整齊的青磚鋪地。“太臟亂的話,就容易滋生蟲蠅,更容易讓人得病,所以我才讓人多注意收集。”陸希說,“我莊上有人發現,在堆肥過程中,也會有這種一點就燃的情況,我想如果那個工匠會用火井,說不定也能幫到我。”對沼氣的處理,一直很陸希很頭疼的事,她原本想造沼氣池,但是以目前的科學技術,應該造不出太好的沼氣池,成本也太高了,光是為了應付各種漏水、維修沼氣池,就要花上不少代價,所以陸希從來沒想過目前就建沼氣池,而是讓人在農莊上建了三格式化糞池,這樣農莊裡大部分衛生問題都能解決了,可產生的沼氣一直是她比較頭疼的問題,如果這裡的工匠這麼早就會使用天然氣,那農莊上的那些沼氣是不是也能廢物利用了?“是嗎?”袁敞聽得若有所思,“你放心吧,我會幫你找兩個最好的。”“那就多謝表兄了。”陸希笑著給袁敞倒了一杯茶。袁敞輕啜了一口茶笑道:“有什麼好謝的,你若是還有銀丹草的香油,就再給我一瓶吧。”袁敞很喜歡陸希送給自己的那瓶銀丹草香油。“好啊。”陸希笑著問:“薔薇香油我也有,你要不要?”袁敞擺手道:“我可不喜歡那種扭扭捏捏的花香氣。”陸希讓人給袁敞拿了十瓶薄荷精油,又拿了十瓶桔子精油,“表哥,暖桔精油可以安神,你若是睡不著,可以讓人熏些。”陸希的精油瓶子非常小,不過半截手指大小,裡麵精油容量更好,這是考慮到這會保存精油不容易,一旦拆封就要馬上用完的原因。“好。”袁敞欣然受下了陸希的禮物。快初夏的天氣,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行船,船一路順風順水,袁敞不過隨他們走了兩天就告辭了,等告辭的時候,還不等袁家訓練有素的下人替袁敞收拾行禮,高家那些近衛已經手腳迅速整齊而又小心的將袁敞的行禮全部轉移好了。袁敞滿臉笑容的對高嚴說:“多謝仲翼費心了。”“子亮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高嚴也回以笑容道。兩人不約而同的朝陸希偷偷瞄去,就見陸希神色略帶不舍的對袁敞說:“表哥,你此去一路珍重。”高嚴此時也對袁敞道:“路上小心,等上了船就插上官家的官旗。”“我會的,皎皎、仲翼你們也一路順風。”袁敞說著,就上了自己的船。陸希看著袁敞遠去的身影,輕歎了一聲,大家都大了,開始各奔東西了。“皎皎?”高嚴低頭握著陸希的手。“沒什麼。”陸希仰頭對高嚴甜甜一笑,幸好還有你在我身邊。“外麵風大,我們回船艙吧。”高嚴說。“好。”陸希回艙後,翻出擺放珍珠的木匣,推給高嚴,“阿兄,這個你看能不能賣給外族人。”高嚴打開木匣,裡麵滿滿的一匣全是珍珠,“為什麼要賣掉?”高嚴第一反應就是陸希把陸家所有稍次些的珍珠全帶來了,“是陸家有什麼急嗎?如果是要錢的話,你不用費心。”“這些珍珠是我養出來的。”陸希麵對高嚴可沒有顧忌,得意洋洋的對高嚴說,“阿兄,你還記得我小時候說過的話嗎?珍珠是可以養出來的。”高嚴想了想,“你是說過。”但他隻當她是小孩子的戲言罷了,“這些就是你養出來的?”“對,阿兄你有法子把這些珍珠賣給外族人嗎?”陸希問。高嚴看著這盒珍珠,沉吟了一會道:“這麼多珍珠一起出現,就賣不出好價格了。”“那就慢慢買,反正中國那麼大,兩年時間總能賣掉的。”陸希說。“兩年?”“對,兩年後應該又有這麼一批珍珠了。”陸希說。“兩年時間能得幾百粒珍珠,皎皎你真有本事。”高嚴誇道。“幾百粒?”陸希失笑,“我哪有本事,養出的珍珠都是極品珠?這些珍珠是從二十萬多粒中珍珠挑選出來的。”“二十多萬?”高嚴沒想到陸希居然能養出這麼多珍珠。“嗯,因為第一次植片,五樹叔他們不熟練,五萬多隻珍珠蚌後來隻活了三萬隻左右,每個蚌一次植入十來片外套膜,後來又淘汰了一萬左右,你算算是不是要二十多萬粒?”陸希和高嚴算著賬。饒高嚴對珠玉珠寶不是太在意,也震驚於陸希一口氣能拿出二十萬粒珍珠,“那這些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對。”陸希說,“不過這些淡水珠,所以品質要比海水珠差一點。”陸希惋惜道:“可惜這裡離合浦太遠了,不然養出合浦珠就更好了。”高嚴說:“不急,慢慢來,合浦那裡人太多,有些不好操作。”陸希笑道:“我也就提一句,海水珠我還不會養呢,還需要慢慢琢磨呢。”她曾聽珠農說過,淡水珠和海水珠養殖法有不小的差異。“光是這些湖珠也足夠了。”高嚴說,“剩下的那些珍珠呢?”“我帶了一半,給阿姑留了一半,準備研磨成珍珠粉。”陸希說,珍珠性寒,她現在不適合吃,但不妨礙她那珍珠粉做麵膜。果然科學讓生活更幸福啊,自打來到古代後,她何曾這麼奢侈過用珍珠粉做麵膜呢?“幫你養珠的是誰?”高嚴問,“五樹?”“對,五樹叔一家,和另幾個人,這次我把五樹叔和五樹嫂帶來了,剩下的那些人養一畝珠田足夠了。”五樹叔是她蘆葦蕩的重要建設人,她來涿郡後,要做的很多事還真離不開他。“古人藍田種玉,你這是震澤種珠。”高嚴笑道。“那是因為我聰明嘛。”陸希微抬下巴的擺顯。高嚴失笑,將她抱了起來,“瘋了兩天,都沒睡好吧?先睡一會。”高嚴說到最後語氣都帶酸了,這丫頭這兩天可和袁敞說了不少話,剛剛就見她偷偷的在揉眼。陸希聽著他酸溜溜的話,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那阿兄陪我一起睡。”“好。”高嚴躺在她身邊,等陸希睡著才,輕聲輕腳的起身。船上的旅途是非常無聊的,尤其是沿途的景色幾乎是一沉不變的情況下,不過這趟旅途高嚴早早的安排了,時間安排的很好,每到晚上都會讓當地人帶幾個唱曲、逗唱的姬人來哄陸希開心,若是有時間,還會領著她去外頭散心。夫妻兩人本就是新婚甜蜜期,這幾天形影不離,感情好的更是如膠似漆。穆氏幾人看在心頭,都替陸希高興,大娘子能得了這麼一個體貼的夫婿,郎君和長公主也能安息了。不過相對舒服平緩的水路走完,陸希就開始死去活來馬車旅途,比對起來牛車來,馬車速度是快,可遠遠不及牛車平穩,她一開始還能守禮的坐著,一天後就開始躺著了,最後就乾脆賴著不起來了,更可怕的是,陸希還暈車了,吐得活去死來,第二天開始發低燒了,高嚴又心疼又急得找了一間農家住了下來,原想給陸希調養□體再走,卻不想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離開了。陸希入住前,高嚴就讓人先進去打掃了,之後春暄等人又給陸希換了床鋪,連燒水的鍋子都沒用農家的,可陸希還是聽了一個晚上的老鼠四處的跑動的聲音,她幾乎是睜著眼睛等到天亮的,就怕睡著了半夜老鼠來咬自己。高嚴摟著她安慰了好半天,告訴她絕對不會有老鼠,她還是睡不著。天知道,除了倉鼠外,老鼠這種動物對她來說,幾乎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了,她連小白鼠都沒有見過實物。這一夜彆說是陸希了,就是穆氏和春暄等人都嚇得一晚上沒睡,她們雖是下人,可也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哪裡見過這種東西?尤其是春暄親眼看到給她提水的農婦黑亮袖口,就忍不住皺眉了,在遞給她水的那一瞬間,似有幾隻黑乎乎的小蟲在她頭發裡鑽來鑽去!饒春暄生性沉穩,也嚇得花容失色,好容易忍下了尖叫,可還是甩了農婦的水桶就往裡頭奔去。最後還是高嚴讓人去活水中取水,她和煙微兩人又濾了三遍,才煮開了給姑娘喝。在農舍住了一晚上後,陸希雖一夜沒睡,但奇跡的燒退了,連暈車都不暈了。高嚴也擔心皎皎再嚇下去,嚇出大病來,沒多停留,讓她喝了藥後,就讓她上馬車休息了。虧得一路上還帶著醫生,藥物也足夠,陸希喝了兩天藥後,精神就恢複的差不多了。一路走來,陸希發現北方和江南完全不同,越往北走,就越荒涼,往往走上大半天都見不上人影。不過她卻是不知道,還是有人影的,那些打劫路過車隊的流寇和盜匪。隻是高嚴這次帶著家眷,一路上小心再小心,出行前早派斥候先去探路,如果發現有不識相的流寇,能趕走就趕走,不識相的一律殺無赦。若不是顧及皎皎,看到交戰會害怕,高嚴也不會對那些流寇那麼客氣,越往北地走,高氏父子的威名就越廣為人知,更彆說高嚴又帶了一大隊精兵悍將,流寇們連靠近都不敢。幾天下來,陸希就明顯的瘦了,穆氏心疼的直哭,她家金尊玉貴的大娘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倒是陸希一路上懨懨的精神漸漸恢複了,同被高嚴責令進來哄二嫂開心的高團說笑著。“阿團,你以前來過涿郡嗎?”陸希問高團。“我十歲以前都是住在涿郡涿縣的,也就是二哥駐軍的地方。”高團說,說實話,二哥命他哄二嫂開心的時候,他心裡還很忐忑,不為其他,在他心目中,二嫂似乎是比大嫂更讓人畏懼的存在,至少大哥不會為了大嫂威脅他一定要彩衣娛嫂。可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和二哥比起來,二嫂簡直是他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有二嫂在,他再也不用怕二哥的冷眼了。“涿縣是什麼樣子的?”陸希好奇的問。“涿縣比起建康、吳縣差遠了。”高團看著臉色略帶蒼白,可眉宇間依然神采飛揚的二嫂,心裡有些猶豫,他這個金尊玉貴的嫂子,這能待得在涿縣嗎?難怪二哥給她弄了湯泉彆莊,“不過二嫂是住在湯泉彆莊上,那裡和二嫂家裡差不多。”“湯泉彆莊就在涿縣嗎?”陸希問。“不在,騎馬要大半天。”高團說。騎馬要大半天?那挺遠了,高嚴那匹可是日行千裡的千裡馬,陸希沒說話,心裡已經打定了,湯泉莊園她就當彆莊用吧,平時還是要住在涿縣。“二嫂,你要是住在涿縣,會不習慣的。”高團說,涿縣和建康的朱雀坊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沒事的,我會習慣的。”陸希自信滿滿的說,當年阿娘都能陪耶耶住在小縣城,她有什麼不可以?她總比阿娘知道人間疾苦,那次農舍是她沒有心理準備,這會她有心理準備了,她也不信高嚴住的地方會有老鼠。高團聰明的選擇了閉嘴,沒在陸希興頭上潑她冷水,有些事隻要經曆過一次,就會知難而退了。陸希突得問了一句:“大約什麼時候到涿縣?”高團下意識道:“馬上吧。”話音一落,他就察覺到不對了,“二嫂你會說涿縣話?”剛剛陸希居然和他說的是涿郡一代的口音,雖依然帶著江南吳語的口音,可還是讓人聽懂了。“當然。”陸希涿郡一代方言,還是她六祖姑南塢亭君派人來教她的,說她既然要在北地生活一段時間,北地的方言就要都會一點,省得做個聾啞人,陸希這三年也跟著那人學了些流傳比較廣的北地方言。“皎皎。”高嚴的聲音在車外響起。“阿嚴。”陸希挑起簾子,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高嚴見她精神好了不少,心裡稍稍放心,“涿縣到了,我們現在這裡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去湯泉彆莊好不好?”陸希已經打定主意要留下來了,但她估計高嚴不會答應,她也無意在高回麵前反對高嚴的意見,“好。”等兩人相處時再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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