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幕戲(1 / 1)

我有無邊美貌 容光 2721 字 2個月前

程又年回來時,一桌燒烤的確涼了。他踏進店門,唇邊有白霧溢出,外麵的天寒地凍可見一斑。“你的炒酸奶。”他把裝在塑料袋裡的透明杯子放在她麵前,重新落座。昭夕接了過來,解開袋子。明顯愣了愣。她當然吃過炒酸奶,各種口味都嘗試過。草莓的,鳳梨的,哈密瓜的,還有其他花裡胡哨的品種,比如奧利奧水果味,比如雀巢脆脆鯊味。但眼前這一杯……白生生的酸奶片裡混合著紅豆與瓜子,色彩豔麗的芒果點綴其中,還沒有開動,就能聞到榴蓮的香氣。她微微一頓,抬眼,“芒果榴蓮味?”程又年顯然沒有買過這種小女生喜歡的零食,隻說:“排在我後麵的人提醒我,多加一點錢可以挑兩種水果。”昭夕不緊不慢地拆開勺子,“哦,所以你就選了這兩種?”程又年默了默,“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她隻是訝異於下午在水果店裡,他問起爺爺愛吃的水果時,她自以為是地給自己喜歡的水果排了個序,誰知道……他還記得。昭夕一勺一勺吃著那杯炒酸奶。那家店生意火爆的確是有緣由的,酸奶口感很好,酸甜適中,在暖氣十足的店裡吃上一口,渾身的毛孔都在呐喊:爽。某一刻,程又年的手機響了,因擺在桌麵的緣故,她下意識掃了眼,就看清了屏幕上的來電人姓名:徐薇。女的。程又年看見名字後,微微一頓,也沒有刻意回避,就這樣當著她的麵接起了電話。“喂。”有八卦?昭夕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一聽聲音,果然是個女人。叫徐薇的好像在問他,這會兒在不在家。程又年神情淡淡的,“在外麵。”店內在放電影,不知對麵又說了什麼,昭夕聽不真切,隻能抬頭打量程又年。“現在?”他好像有些意外,“現在有事,暫時回不去,不好意思。”“羅正澤不在嗎?……可能在玩電腦,戴著耳機,沒聽見敲門聲。你打他電話試試。”“沒事。謝謝你跑一趟,也替我謝謝徐老師和師母。”三言兩語,掛了電話。程又年抬頭,就看見昭夕似笑非笑望著他。“……怎麼了?”比學習,昭夕自認比不過宋迢迢,但論察言觀色的本領,和人情世故的了然,她從小就是一把好手。家中的情況擺在那,她見慣了登門送禮、有求於人的貴客。浸潤在名利場中,也看遍了趨炎附勢、阿諛奉承的人。她不融入,那是因為她有選擇的權利。隻聽程又年的話,她也能把對話補全得七七八八。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饒有興致地湊過來,“程又年,你是單身吧?”“是。”“那乾嘛這麼不近人情,一點機會也不給?”“?”昭夕朝擱在桌上的手機努努下巴,“人家在追你,怎麼這個態度?”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好笑,靠在椅背上,“你又知道了?”“都說我的美貌和智慧五五開了啊。”得意洋洋的笑,“聽個大概,就知道十有八/九是這麼回事。”程又年失笑,點頭道:“是有兩把刷子。”看她刨根究底的樣子,他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老師的女兒。中秋時去老師家裡拜訪,見了一麵。今天碰巧師母包了餃子,老師說我和羅正澤兩個大男人,日子過得粗糙,就讓她給我們送來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昭夕點評。程又年不置可否。她敲敲桌子,八卦道:“……是女孩兒不好看?”“不是。”“那為什麼拒人於千裡之外啊?”“好看就該接受嗎?”程又年抬眼,淡淡地望著她。眼前這個人的邏輯跟尋常人不一樣。昭夕翻了個白眼,點點頭,“也是,畢竟好看成我這樣,你也一樣見麵就送了個拒絕三連。”程又年:“……”店內的投影儀上,電影仍在播。昭夕進門時看了一眼,認出來是放的一部愛情喜劇,很有年頭的港片。漂亮的女人風情萬種,長長的卷發迎風飛揚。她靠在沿海的欄杆上,媚眼如絲,衝麵前的男人說:“你們男的不都好這一口?”……不,有的男人就不好這一口。昭夕瞥了眼程又年,閒閒地掃了眼還剩不少的燒烤,“是接著吃,還是現在回去?”“再等等吧。”程又年低頭看表,“羅正澤過分熱情,徐薇一時半會兒可能走不了。”餘光瞥見幕布上的女人拎了瓶啤酒,在海風裡豪爽地咬開瓶蓋,仰頭咕嚕一口。昭夕心癢癢,忍不住提議:“那,要不喝兩口?”程又年先是一怔,隨即也瞥見了幕布上的畫麵,輕哂兩聲,“不怕卡路裡超標了?”“……偶爾喝喝,沒有關係。”她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找理由,“再說了,我這一周都沒吃晚飯,一頓酒,就當犒勞自己了。”她抬手衝前台的小姑娘招招,“麻煩來點啤酒。”漂亮女人果然麻煩,喝酒也要看顏值。程又年靜靜地看,她在一堆啤酒裡猶豫不決好半天,最後選了白熊。圓乎乎的瓶子憨態可掬,倒的確有幾分可愛。大概因為她的身份,服務員也是豪氣十足,一搬就搬來了一整件啤酒。看了剛才電影裡的那一幕,昭夕的作勁上頭,明明小姑娘拿了開瓶器來,她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不用。”然後學著那女演員的那樣子,把酒湊到嘴邊,張口瀟灑一咬。咯嘣。一聲脆響。下一秒,她臉色驟變。程又年:“怎麼了?”她放下酒瓶,捂著嘴痛苦地小聲哼哼起來。他的目光落在酒瓶上,瞥見了白色瓶蓋上的一絲血跡,頓悟。“……”磕到嘴了。最後的最後,還是程又年忍笑接過酒瓶,用開瓶器一一替她打開。“反派死於裝逼。”“您也好意思說我啊?”到底誰才是逼王來著?昭夕緩過勁來,鬆開捂住臉的手,麵上滾燙,暗暗罵了句:“破電影。”程又年想笑,但又克製住了,畢竟是暴躁女導演,嘲笑她的下場大概能拍出一部r級電影。說好隻喝一點酒,但喝酒這回事,隻有開始,沒有結束。不然怎麼會有不醉不歸這個詞?老板也很懂事,仿佛聽見了昭夕罵的那句“破電影”,亦或是她本尊親自駕臨小店,為表敬意,他居然終止了那部港片的播放,轉頭放起了《木蘭》。昭夕聽到電影開場的音樂,就霍地抬起頭來,隻見老板坐在前台,遙遙地衝她招手示意。她也笑了,抬頭,定定地看著屏幕上的自己,眼裡若有光。程又年以為她要感慨些什麼,誰知道她咕嚕咕嚕灌了一大瓶酒,得意洋洋地呼出口氣:“啊,二十歲的我可真漂亮!”“……”“所以,三十歲的你就不漂亮了?”“誰三十歲了?!”昭夕重重強調,“我二十七,二十七好嗎!”“那也是奔三的人了。”“?”昭夕立馬反問,“那你多大了?”“二十九。”“嗬,馬上三十了啊。”昭夕反唇相譏,“而立之年還是個老光棍,嘖。”“彼此彼此。”“……”昭夕一噎,“我們倆能一樣?我這是桃花遍地,任我采擷,但我眼光高,看不上。你那是沒得選。”程又年不緊不慢笑了,“哦,那你厲害了。”“……”完全聽不出他在誇她。昭夕索性把目光投向幕布,話不投機,還是看電影吧。“大反派馬上要出來了。”“嗯。”“他那妝化的挺嚇人的,臉色慘白。當時我們在劇組,看見他就繞道。”她心有餘悸地劇透。“頭發也挺有特色。”“對。”昭夕給予肯定,話音剛落,忽然意識到什麼,倏地轉過頭來望著他。他說什麼?嗯。頭發也挺有特色。明明大反派還沒有出場,他怎麼會知道?……昭夕看他好幾秒鐘,直到大反派真的出現時,她才一字一句問道:“你看過《木蘭》?”“嗯。”空氣中凝滯好幾秒鐘。她慢慢地眯起眼來。“看過《木蘭》,卻不認識我?”室內,電影的聲音很大,後廚依然嘈雜,客人們用著餐、說說話,喧喧嚷嚷的人間煙火。昭夕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半晌,他的目光從屏幕下移,與她在半空相遇。程又年點頭:“認識。”昭夕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那在酒店,在片場,為什麼說不認識?”“那種情況下,如果我說認識,大概會被強拉著去簽什麼保密協議。”程又年望著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說不認識了。”昭夕都驚了,竟不知該從何說起。“那,那既然認識我,為什麼還那麼不待見我?”程又年喝了口酒,垂眸道:“隻是覺得既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沒什麼交集,也不必多費唇舌。是滿麵笑容,還是不苟言笑,又有什麼差彆。”怎麼就沒差彆了?“那現在難道不是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了?”他笑笑,“是挺出乎我意料的。”他是那樣安靜地坐在對麵,永遠雲淡風輕的樣子。昭夕仿佛忽然意識到,他的確一直都在拒她於千裡之外。他們之所以走到今天,同坐一桌吃肉喝酒,完全是因為她的強硬主導。在塔裡木時,是她上趕著去黃線裡找人當群演。和林述一的緋聞澄清後,他也根本不願透露自己做了好事,是她守在門口拉他和羅正澤來吃飯,又在地下停車場問出了真相。同坐一班飛機,是她刻意為之。如今能在在一起吃飯,也是她不顧他的意願,強拉著他扮演男友。……酒精上頭,人會更快意恩仇。多少話平時顧忌傲氣和自尊,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但此刻也都暢通無阻。昭夕緩緩放下酒瓶。“那要是今後我不給你添麻煩了,你就打算和我形同陌路了?”程又年沉默一瞬,抬眼看她時,眼神是安靜的。“也找不到繼續產生交集的理由吧。”酒忽然就不好喝了。一桌冷菜,到底還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昭夕把又開了的兩瓶酒仰頭喝光,心道,果然男人都一樣,給臉不要臉,她以為兩人相談甚歡算朋友了,結果擱他這,全是被迫接受。總覺得連這頓飯都是她死乞白賴來的。哈,說出去誰信啊?以後誰再熱臉貼冷屁股,誰就是孫子!喝。喝完她就走人。她不再理他,隻一個勁喝酒,專心看自己的電影。程又年的視線也落在大屏幕上,結果一不留神,就忽略了對麵的人一瓶接一瓶下肚的酒。等他回過神來,再看桌麵,空瓶子已堆了不少。他詫異地阻止她,“少喝點。”“萍水相逢,這位先生你管的真多。”“……”看那不講理的樣子,目測已經喝多了。程又年也有了些許酒意,但神誌還是清明的。他攔下了她再拿酒的舉動,朝前台招手,“結賬。”離開時,眼前的人已明顯上了頭,麵色緋紅,眼睛亮得不像話。“能站起來嗎?”“怎麼不能?”她蹭的一下站起身,腳下直打晃,很快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程又年一陣頭疼,囑咐她:“先把墨鏡口罩戴上。”“我不。”倔“大衣穿好。”“我不。”“我們該走了。”“就不。”“……”好一隻倔強的酒鬼。喝醉了也這麼能折騰。程又年定定地看她片刻,點頭,“那你彆戴墨鏡口罩。”“憑什麼!”他不讓她戴,那她偏要戴。程又年如願以償看她醉醺醺地摸出口罩和墨鏡,隻是歪歪扭扭,總也戴不好。已經有顧客朝這一桌投來目光,他隻能起身擋住視線,伸手接過口罩,在她耳後掛好,又把貼合麵部的地方整理一遍。他的手有些涼,觸到她柔軟的皮膚,隻覺一陣灼意,指尖滾燙。他微微一怔,隨即打開墨鏡,很輕地替她戴上。“走。”“偏不!”“……”他回過神來,立刻改口,“那你就在這,哪也彆去。”“嘿,不讓我走,那我偏要走!”酒鬼醉醺醺地站起來。程又年:“……”望著這個毫無自知之明的女人,他總算知道那麼多奇怪的熱搜是哪來的了。身為公眾人物,平常就這幅樣子?她不上熱搜,誰上熱搜?太陽穴突突直跳,唇邊長長地溢出一口歎息。下一秒,他伸手穿過她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低頭,彆出聲。”“你乾什麼?”“送你回家。”他衝前台比了個彆做聲的手勢,費勁地把她弄出串吧,往停車場架,“不想上熱搜就老實點。”不知是不是熱搜二字唬住了她,昭夕沒再掙紮,瞬間老實不少。程又年辛辛苦苦把人往前架,無奈軟腳蝦她走不動。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認栽,下一秒,蹲下身來,把她的雙臂往脖子上一繞,“抓緊了。”“啊?——啊!”昭夕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忽的騰空,就被人背了起來。一路走到停車場,背上的人居然拿出了騎馬的架勢,雙腿往他腰上一夾,嘴裡響亮地吼了聲:“駕——”她以為她在拍騎馬戲?程又年忍辱負重,把她放下來,靠在車邊,“站直了。”剛鬆手,下一秒,她就歪歪扭扭滑在地上。低頭看她片刻,他麵無表情說:“我要是稍微聰明點,就該把你現在的樣子拍成視頻,賣給狗仔。”可居高臨下俯視一會兒,他到底沒有拿出手機,認命地蹲下來,問她:“車鑰匙在哪?”“包裡。”她得意洋洋地拍拍兩邊的大衣口袋,“猜猜在哪邊?”“……”不猜。兩邊衣兜都找了一遍,他如願以償拿到了車鑰匙。費勁地把人塞進車裡,他也坐了進去,拿出手機叫代駕。“你住哪。”身側的人倒在座位上,哼哼唧唧,頭痛欲裂的樣子。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送地安門了。”地安門三個字,成功喚醒昭夕殘存的條件反射。“彆,彆去地安門。”她驚慌失措地擺手,大著舌頭說,“去國貿!”等她像個失憶的人一樣,擠牙膏一般報出公寓地址,程又年總算下單成功。代駕是個年輕小哥,在十分鐘內趕到戰場。看見帕拉梅拉的第一秒,目露驚豔,連聲說:“老板好車啊。”大概是好奇什麼樣的人會開這麼好的車,他頻頻往後座的兩人麵上看。程又年有所察覺,默不作聲將昭夕的頭往車窗的方向摁了摁,不讓他看到正臉。車行一路,他倒是清醒,隻聽咚的一聲,旁邊的腦袋砸在車窗上,嗷嗚一聲,竟然還睡了過去。“……”程又年第無數次吐出口氣,頭很疼。倒不是因為酒精,純粹是因為這棘手的狀況。自作孽不可活。一時心軟,後患無窮。作者有話要說:.程又年:父愛如山:)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