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缺個小演員而已,又不是非他不可。隻要一通電話,分分鐘有大把人哭著喊著要接活。要不是因為地點太偏,急著拍戲,這種好事能落在他頭上?就算他不圖名,兩萬塊錢出個鏡,幾分鐘的事。有錢都不賺,這民工是不是太傲了點……?再說了,什麼叫“我應該認識她”?裝得還挺逼真。心裡千回百轉。下一秒,昭夕扔下劇本,戴上墨鏡,掀開簾子就往外走。“老板?”“師妹?”魏西延和小嘉對視一眼――臥槽,大事不妙?小嘉是憂心忡忡,怕自家老板脾氣不好,又要鬨出幺蛾子來。魏西延就是純屬看熱鬨了。這些年來,他一向秉承【看師妹的熱鬨不嫌事大,說不定還能就地取材,一部新的電影就此誕生】的心態。你彆說,他還真搞了幾個網絡短片出來,比如《壞脾氣的公主殿下》、《霸道總裁是女的》……雖然隻是賺外快,連導演一欄都用的藝名。開玩笑,真讓昭夕看見了,下一部估計就是《霸道導演殺了我》。長長的黃線望不到頭,將片場和工地劃分為楚河漢界。昭夕站在線外,眯眼看半天,隻看到幾個鬼影在遠處,喊了幾聲也沒人搭理。“喂――”“有人嗎?”“來個人啊!”昭夕要見人,從來都是香車寶馬、俊男美女簇擁左右,這還是頭一回被黃線攔著,叫破喉嚨也沒人搭理。挖掘機轟隆作響。不知名的機器翁嗡嗡。她咬牙,伸手拉開黃線,前腳才剛踏進去,後腳就被人凶了。“站住。”這才叫戲劇性。剛才還叫破喉嚨都沒人搭理她,這會兒剛踏進黃線,那邊就跟心靈感應似的,立馬覺察了。遠處有人拿起喇叭,衝她氣壯山河地喊――“那邊的人,出去!”“請你立馬離開黃線範圍!”“否則將追究你的法律責任!”昭夕手一鬆,黃線回到原處,還晃晃悠悠的。一行人從遠處疾步走來,拿喇叭的沿途都在衝她“普及”法律知識。劇組的人紛紛圍觀。小嘉緊張地跑到她身後,“老板!”昭夕眯眼,抬頭看著那行人。日頭正好,草原上天朗氣清,風和日麗。為首那人還是一身工裝,深藍似墨,像草原上刮過一陣風,乾淨利落。小嘉壓低聲音提醒:“就是他了。”哪怕來的是一行人,她也沒有過多的提示,比如左一、右二。除了他,沒彆人了。走路像是帶著風,天高雲闊都不及他舉手投足間的從容淡迫。第一感覺是高,多看兩眼就會發覺,這男人很有味道。一身工裝都遮不住,果然……很帶勁。一行人轉瞬即至,都是工裝在身,頭上還帶著黃色防護帽。唯獨他戴了頂藍色的。昭夕頓時明白小嘉為何說他是包工頭了。工作人員戴黃色,管理人員戴藍色。風沙大,他還帶著墨鏡。走近了,才伸手摘下來。昭夕:“……”果然是你!脫離了酒店昏暗的燈光,戴上了隱形,這一次昭夕看得更清楚。他麵容鮮明,眉目似劍,光是站在那,都像掀起一陣暗湧。果然有裝逼的資本――等等,好看就能瞎裝逼了?他停在黃線前,抬眼看過來。“誰準你翻越黃線的?”那語氣,跟她質問林述一的助理“誰準你動我機器”時一樣高高在上。昭夕以為他沒認出她,也摘了墨鏡――“是我。”――沒錯,你那晚在酒店撞見的那位大美人。雖然一向不把美貌放在心上,但從小在讚美聲中長大的昭夕,對自己的顏值還是有足夠的了解――及自信。很小的時候起,親戚朋友就誇她繼承了爸媽的好基因,是個美人胚子。聽說她滿月時,鄰居們來瞧她,她睜眼那麼一笑,就把鄰居的老爺子萌得血壓激增,哎喲哎喲地回家吃降壓藥了。幼兒園時,中了《西遊記》的毒,她帶領一群小蘿卜頭爬樹翻牆,嘴裡高喊著“打妖怪”,不是砸了誰家窗玻璃,就是把幼兒園的卡通雕像給糟蹋了。東窗事發後,受罰的卻沒有她。老師的措辭很簡單――“昭夕一看就是乖孩子,才不會和你們一起乾壞事,準是你們帶壞她。”小蘿卜頭:“!!!”嚶嚶嚶。長得好了不起啊。再後來讀書了,從小學起,就總有人來圍觀。班主任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一幫孩子成天在我班門口瞅啥,還瞅得挺認真,三天兩頭又換群人來接著瞅。”隔壁班主任眨眨眼,“聽說是來瞅你們班昭夕的。”“啊?”“小姑娘長得可愛,一傳十,十傳百,大夥都來圍觀。”班主任正想拍桌子,數落孩子們年紀輕輕就貪圖美色,轉念一想,手又放下了。他們班昭夕吧,確實很可愛。……連她上課時都想多看兩眼。算了算了。更彆提長大以後,就算在美人如雲的電影學院,她也是出類拔萃的。當年《木蘭》的導演來挑人,一眼相中在舞蹈室拉韌帶的昭夕,試戲後果斷拍板:“就她了!”後來演員進組了才知道,小姑娘居然出自演員世家,父輩祖輩還是業內首屈一指的大拿。昭夕倒是滿不在乎,媽媽問她怎麼就被看上了――“我哪知道?我還想問導演呢,我在那拉韌帶,拉得齜牙咧嘴的,他怎麼就把我給挑中了。”“……”後來《木蘭》上映,昭夕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家喻戶曉。那是七八年前,紙媒還在流行,網絡大時代才剛剛來臨。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木蘭》,娛樂頭版無一例外是她照片――“一身戎裝英氣足,輕點花黃柔情多。”她在戰場上滿身血汙時,抬頭望著家鄉的方向,目光裡有點點淚光,轉瞬即逝。那一幕特寫風靡網絡,震撼了無數人。而更多的,是對她美貌的讚賞。――怎麼會有這麼美的人?――我願意少活十年,求求老天給我她一半的美貌吧!――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不接受反駁。這隻是讚美n連中,非常平實樸素的幾條評論。……摘墨鏡的姿勢很利落,一縷耳發滑落,卷而慵懶。簡單一個動作,擱在彆人身上,是摘眼鏡,擱她這簡直就像在摘心。昭夕抬頭,微微一笑――“是我。”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麵上。好像驟然亮起的無數星星,點亮了塔裡木本就明亮的蒼穹。昭夕仿佛聽見了空氣裡傳來了無聲的讚美。驚豔的火焰在燃燒著。男人看她片刻,終於開口――“所以呢?”昭夕:“?”“你剛才說,是你。”男人重述她的話,“那麼請問你是――?”波瀾不驚的語氣,平平無奇的眼神。昭夕:???我是你大爺!不是。明明那天晚上才麵對麵說了好半天話!“那晚在酒店???”昭夕不可置信地提醒他。話都說完了,才發現麵前的一行人,包括身後的小嘉,都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她。眼前的男人看她片刻,終於給了點人的反應。“是你。”不然呢?你瞎?那天晚上那麼大一個烏龍,你是金魚嗎隻有七秒的記憶?!“那天太倉促了,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昭夕深呼吸,把手伸給小嘉。小嘉秒懂,立馬從包裡拿出名片,放在她手裡。昭夕把名片遞過去,“你好,我是昭夕。”男人接過,看了眼名片。深藍色底紋,指尖所觸之處,皆有凹凸不平的暗紋。名片正中央寫著:導演,昭夕。他略略一頓,不知在想些什麼。大概是頭一次看見這麼不像名片的名片,根本沒起到任何介紹作用,既無所屬公司,又無個人職位。身後一共四人,其中一個用胳膊肘碰碰另一個。“哎,真的是她啊!”“啊啊啊啊……”“我的媽是真人啊!”昭夕聽見了,忍不住衝他笑了笑。年輕的男人長了張娃娃臉,見她一笑,眼睛都亮了,一邊回以笑容,一邊虛張聲勢地把手攏在嘴邊,小聲說:“我是您的粉絲!”她笑得更燦爛了一點,眼前幾人都有些目眩神迷。昭夕沒忍住瞥了眼那位“行走的荷爾蒙”――看看您同伴,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好吧?男人重新抬眼看著她,“昭導演。”一聲昭導演,昭夕找回點場子,神清氣爽。“我叫程又年。”程又年。名字還挺好聽。昭夕想起此行的目的,清清嗓子,正準備說小嘉剛才找他拍戲的事,結果還沒張口就被程又年搶先了。“那麼請問昭導演。”男人目不轉睛看著她,淡淡地重新問了一遍,“誰準你翻越黃線的?”昭夕:“……”小嘉:“噗――”